《烈烛魔女狩龙书》Bigcatcat

5、龙与少女

　　罗兰贝格吃惊地看着倒在我怀里的烈烛魔女，不解地一小步一小步靠近了查看。

　　她使用的法器不仅对烈烛魔女造成了伤害，也有不少炸开的碎片波及到我，但好在只是些破皮的小伤。

　　我看着怀里几乎是血人的魔女，面如土色。

　　督查魔女走的靠近了些，我下意识的护住她，恶狠狠的朝身后挪了一步。

　　这是魔女们自己的事情，我明明是清楚的。

　　我不该干涉她们的行径，魔女委员会自成立的伊始便统辖着天下任何与魔女相关的事务，魔女们不遵从任何一个国家的刑法，唯一能惩罚她们的，是魔女自己。

　　星鸢魔女亲手锻造了七具猎杀魔女武装，交由委员会保管。

　　如果后世的魔女出现叛乱，这些武器会成为最好的，镇压魔女的利刃。

　　历史上有名的七魔女渎神案，最终的结果便是七柄神圣的刀剑捅穿了魔女们的胸膛，鲜血淋漓，肝脑涂地。

　　即便现在，我面前的督查魔女起了杀心，我也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去阻止她。

　　可是...

　　我不能退怯。

　　心底里只有这么一个声音在呼啸，就像是孩时的自己盯着长大后的自己，目光灼灼地问——

　　你要当一个懦夫么？

　　“你好，那个...”

　　“我不会让你伤害她的！”

　　像是为了宣誓什么一样，我大声朝她吼去。

　　督查魔女惊愕地愣住了，而后像是恍然大悟的明白了什么一样，讪讪地笑笑，尴尬的拿手去挠自己的头。

　　“哎呀..我不是故意在您面前揍奶奶她的..抱歉啊，可我真的没有打算杀死她的想法”罗兰贝格认真的晃晃手“我只是用法柜锁住了奶奶她的精神，像她一样古老的魔女，想杀死我这个小辈实在太容易了，只好用些保险手段。”

　　我死死搂着怀里失去力气的女孩，警惕的看着她从身边走过，自顾自的进入了高塔。

　　刚想松一口气，巨型生物的炽热鼻息就喷到了我的脸上，还带着一节黏糊糊的..龙的鼻涕也叫鼻涕么？反正也是绿的，臭臭的。

　　深陷的眼眶里，几乎有人那么高的倒竖龙瞳贴在我的面前，督查魔女的坐骑好奇地盯着我俩，藏在鼻腔中的呼吸像是雷鸣。

　　“无牙仔，不要对奶奶无礼！”

　　塔内传来罗兰贝格对黑龙的斥责，虽然那语气更接近小女孩教训自己的小狗不要在大街上拉屎...

　　龙真的收回了脑袋，舔了舔龙牙。

　　“我知道你想去吃饭了，去吧去吧，一直在我身边呆着也无聊，只是注意不要把青丘森的魔物吃完啊，这片森林没咱家那块大...喂！飞慢点啊！”

　　得到主人准许的巨龙对月亮发出欢快的长嚎，屁颠屁颠的扇起翅膀，飞的无影无踪。

　　磅礴的巨风简直要把我扇飞。

　　尘土扑面而来，叮叮当当的砸在我的身上。

　　再抬头时，督查魔女素白的月影盖住了我。

　　“都说了不会伤害奶奶，还不相信我？魔女可是很看重诚实的。”

　　“仁慈的大地之母，将福泽与平安给予此身——”

　　淡淡的绿光从魔女和我的身上浮现，还在流血的细小伤口渐渐和好，丝丝的疼痛被温暖的热恋覆盖。

　　她在对我们使用治愈魔法。

　　“好了，法柜对魔女已经是最仁慈的处刑器具啦，只是会让魔女虚弱一点，接下来就让奶奶她好好休息吧，醒了之后再说后事。”

　　督查魔女罗兰贝格用她清澈的眸子撇了我一眼，笑容诡异。

　　“该说你了...你...是谁？”

　　“我是青丘村的神父。”

　　“我当然知道你是神父...我的意思是，你是我奶奶的，谁？”

　　我怔住了。

　　“嗯...神父是允许和魔女通婚的么？还是说你只是个小情人？”

　　纤细的手指抬上我的下巴。

　　“哎呀，第一天见面就撞见奶奶和情人在约会，我应该换个时间点登场的。”

　　她咯咯地笑着，转身离开了。

　　头要炸了。

　　——————

　　“我有个问题，你就那么放你的龙去森林里吃饭，你不担心青丘森的魔物一人一口把你的龙给吃掉么？”

　　“被魔女们管理的森林里，很少有龙可以长到成年，没有成年的赤龙和黑龙厮杀，没有胜算。”她从容的端起热茶，缀了一口“更何况，现在已经是晚上，黑龙会在夜色的掩护下战无不胜。”

　　“不过那孩子跟我说是去吃饭去了..总感觉是发情期到了，去找漂亮小母龙才对。”

　　魔女的世界真是光怪陆离。

　　“神父先生，可以请教你的名字么？”

　　“奥托。”

　　“幸会。我叫...”

　　“已经知道你的名字了，不用重复第二遍。”

　　我无力的制止了她的自报家门。

　　“教廷的神职人员对魔女的家事不感兴趣么？明明你们那里对我们那么忌讳的来着...是个没有好奇心的神父呢。”

　　她拿用来品尝甜点的勺子舀起蛋糕上的白奶油，放进嘴里，抿了一会。

　　“我只是对你没有兴趣...你之前说的，弹劾魔女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义啊。”

　　她耸耸肩膀。

　　“弹劾魔女？魔女要是被弹劾成功了，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我问的急切。

　　“嗯...这个不好说呢，历史上有蛮多结果的，下场轻一点是流放蛮地，惨一点的是处死和囚禁。”她无所谓的笑笑“看对方做了什么咯。”

　　我沉默了好一会，无言的叹息。

　　“我只是个神父，干涉不了魔女们的政治。”

　　“嗯。”

　　“可我觉得她是个好人。”

　　罗兰贝格怔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银勺。

　　“看来还是个深情的小神父啊。”

　　“我真的不是什么小情人...”

　　督查魔女没能多取笑两声我脸上的绯红，深屋内便传来了床单与被褥的摩挲声——

　　她醒了。

　　我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急不可耐的冲进屋内察看情况。

　　烈烛魔女虚弱的坐在床头，对着我微笑，还是熟悉的神情。

　　只是她的脸苍白的像一张薄纸，眼角沁出疲惫的皱纹。

　　“你...还好么？”

　　“死不了，不用那么担心我。”她眯起眼睛，对我的脑袋伸出手——

　　督查魔女靠在门框上，双手叉腰的观看。

　　“喂，喂...”

　　“啊啊，抱歉，我看你刚刚那么着急，像一头丢了主人的猫一样..”

　　她松开抚摸，对我摆手——

　　“奥托，你出去吧，我和督查魔女小姐有话要说，外人不能干涉。”

　　她以温柔但不容反驳的眼神向我下了命令。

　　罗兰贝格与我擦肩而过的瞬间，朝我点头：

　　“我知道她是个好魔女，不会刁难她的。”

　　心底悬着的大石头稍稍放下去了一点。

　　如果烈烛魔女真的被弹劾成功，无论是流放还是处刑，青丘村都会成为无法一块将崩的大山。

　　狩猎整座森林的魔物，不是每个魔女都可以做到的事情。

　　不过...我也不希望一个从见面起就能对我那么好的人，被不公正的弹劾无故伤害。

　　那可是委员会啊，魔女们的委员会。

　　教廷在千年间已经腐朽如朽木时，委员会是否还公正如初？

　　我不知道。

　　没想到在神学院里呆了那么多年，第一次认真的向神祷告，会是为了一个魔女。

　　————

　　墙内传来断断续续的交谈。

　　仿佛是毒蛇在沼泽中的游行，危险而无声。

　　“.......”

　　“...................”

　　“是啊，她们勒令我看守母亲的祖陵，剿灭青丘森血淋淋的罪业，已经很多年很多年了……”红发的魔女在烛火下发出悲凉的叹息，摇曳的微弱火光照亮她半明半暗的脸“我已经很疲惫了，疲惫到我想要放弃了。”

　　“其实我还是不能明白，为什么你会这么受元老忌惮……难道是那个荒诞无稽的传说么？”督察魔女推了推圆眼镜，神色嘲讽“恶魔的亡魂游走于魔女的阴影之中，她吞噬无能之人的躯壳，将魔女漫长的生命占为己用。”

　　“是啊，很可笑吧？就为了这么一个连证据都不存在的流言，委员会几乎每隔三百年就要处死一位血脉正统的魔女，即便那是三十六席魔女中的一位，剥夺她的星命与谥号。”

　　烈烛魔女的笑容诡秘而阴暗。

　　“而现在，她们怀疑的对象，是我。”

　　圆眼镜的魔女点点头，没什么表情

　　“是，但是也不仅仅是。这个时代她们同时怀疑了九个席位中的正统魔女，你只是其中一员。”

　　“所以你还有别的工作要过来，是吗？”

　　烈烛魔女仿佛是感到无趣了一般，先前兴奋的表情迅速冷淡下去。

　　“您的直觉很敏锐，该说不亏是二代种魔女中最古老的一位么？烈烛魔女大人。”她赞赏了一声。

　　“没办法，谁让她们年年都要怀疑我，最后又找不到机会对我下杀手呢？”烈烛魔女摊摊手，满脸的无所谓

　　“委员会对你的弹劾已经持续多久了？烈烛魔女薇诺娜，最初的元老们将剑抵在你的后颈已经足有千年，即便这中间经历了七魔女盗窃圣棺发动叛乱，蒙古天主之鞭摧枯拉朽的征服，她们也从未有一分一秒放心过你的忠诚与纯净。”

　　“反正她们年年都嚷嚷着要处死我，还要将我流放，也不见得她们最终有做出什么来。”

　　“那是因为你继承了那位至尊的骨血，为了捍卫青丘森的秘密，她们不得不启用你的真名。”

　　“那位至尊？如今连说出那个女人的名字，也成了一种忌讳么？”她说的讽刺而厌恶“可笑至极。”

　　“那位至尊...”

　　魔女们的交谈在无边无际的星空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