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烛魔女狩龙书》Bigcatcat

3、民风淳朴

　　“奥托神父，欢迎您的到来，我是青丘村子的村长，很久没有看到外人来我们这啦，还是个大小伙子。”

　　山羊胡的老人向我伸出手，我赶紧握上去感谢

　　“您好您好，从今天起我就来这里任职了，希望能和大家相处的愉快。”

　　“嗯，肯定会的。咱们村子不怎么缺钱和粮食，神父先生，需要重建一栋教堂的话，就和大伙们说啊。”

　　咦？这儿这么有钱吗？

　　“呃...听说有旧的老教堂，不如先带我去看一看，如果修缮修缮能用的话，不用劳烦村子的各位破财。”

　　我说的很诚恳，因为村长主动来提这种事情多半是实在想贪污到没地方能贪了，才找上我。

　　如果败露，大概用不了几天我就要被村民们拿草叉叉死。

　　所以得谨慎谨慎再谨慎，离开王都时唯一的挚友就是这样对我叮嘱的。

　　“自从宗教改革后，咱们神职人员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不好过啦”灰色短发的年轻人慵懒的耸耸肩“连最上面的教宗和教皇都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就更不要提我们了。”

　　我深以为然。

　　毕竟毕业前的一天，我的神学老师就因为腐败贪污罪被抓走砍头了。

　　倒不是因为有多腐败...我猜那个肥肥胖胖的老教士只是贪了几个买下年轻女人的钱，但是教皇厅实在是缺钱到窘迫的程度，只好把这些小人物们献祭掉拿钱咯。

　　村长看起来老实憨厚的老脸显得很有些可惜，叹了口气

　　“好吧，那么就先当您去参观一下老教堂...”他自顾自的点点头，拐杖杖地“不过那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教堂塌了多少了...上次去的时候穹顶被雷劈了，上上次好像是野狼进去在地窖筑了巢...”

　　老人发出不满的哼声，浑浊的气息从鼻孔呼啸而出

　　“把我私藏的好酒和黄金都弄臭了。”

　　我的脸抽搐了一会。

　　不光魔女不好对付，连村民也是民风淳朴。

　　看来还是先想办法在这个村子里好好活下去再说吧。

　　烈烛魔女今天一大早上就不见了踪影，整座高塔都见不到她的踪迹。

　　“村子大人，请问烈烛魔女已经在当地代行神父的职责很久了么？”

　　“是的，青丘这个地方，魔女对我们来说，和神父也没有太大差别了。”

　　老人的眼角皱纹浓密的像是鱼鳞，他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会，缓缓开口：

　　“在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反正是很多代前，魔女就一直守护着我们的祖辈。”

　　“没有启用魔女们的祭祀巫星之术守护村寨，反而是用刀剑？”

　　我有些不敢置信。

　　驻扎在塔中看守黑森林的魔女，她们的职责本该是用魔法去镇压魔力紊乱时期，从森林深处倾巢而出的魔物。

　　但是青丘森林的魔女用暴力代替了魔法。

　　“呵呵，您觉得很不可思议，是么？”

　　老人笑了笑，抬手遮挡刺眼的曦光。

　　“年轻人，青丘森林和别的森林不一样。”

　　“不一样？”

　　“当地有一个传说，说几万年前，青丘森是一片汪洋大海，在几千米的海底软床上，有一道上上下下没有边界的裂缝，不知道从哪开始延伸，不知道从哪结束，也许那是神的屁股眼子，也许那是神的独眼。”

　　我打了个寒颤。

　　“那是..什么？”

　　村长又笑了笑，他大概是经常讲这样的故事给小孩子，所以说这些话的时候既不结巴也不犹豫

　　“一条通往地狱的路，极深极窄，那里诞生了最初的龙，龙一开始其实是海里的大蛇，只是因为海里的魔物太过强大，他们才被赶上了陆地。”

　　“我可是神父啊，村长，你不担心我斥责你的逆神么？”

　　我也笑了笑，手在背后紧紧的篡住手汗。

　　村长漫不经心的扫了我一眼，满不在乎“你这样的小家伙，最是不敬神了，我难道看不出来？”

　　“您看出来了啊。”

　　“是啊。傻孩子”村长的语气忽然间变的欲言又止“你胸口的十字挂坠...反过来了。”

　　我呆住了。

　　见鬼。

　　十字架倒挂是叛逆的标志，圣经中的叛徒犹大对于基督教的嘲弄和仇恨。

　　还好，还好被村长提醒了。

　　大不敬啊！

　　“傻孩子，唉。我还以为你是故意的...看来只是笨。”

　　“...昨天睡的不是很踏实，抱歉。”

　　“可千万不要在我老婆面前被看见啊...那个麻烦婆子可信耶稣了。”村长摇摇头“魔女大人带你去看过地下室了？”

　　“嗯。”我犹豫了一下“她带我去了那具棺椁前。”

　　“每一任神父都会被她带去瞻仰可蕾娅.伊拉芙.谢比尔大人的遗容，那是她坚持的很多事情中，最微不足道却从未中断的事。”村子叹了口气“很多年了，她还是很固执。”

　　“固执？”

　　“我也并不知道缘由，人的寿命才不过百年，与魔女无限的寿命相比，不过沧海一粟。”村子摸摸胡须，砸吧砸吧嘴“我猜那位至尊大概欠了烈烛魔女大人很多钱，所以烈烛魔女大人很生气。”

　　“.....”

　　扶了扶额。

　　“说回正题说回正题，傻孩子，你还记得咱们之前说了啥吗？”

　　村长忽然间露出一副痴呆的模样，我猜多半是老年痴呆或者阿尔默茨犯了...

　　“您说这儿以前是片海，海里有个大缝。”

　　村长听见之后愣了会神，然后高兴的拍着自己手庆祝

　　“哎呀，对对对，你瞧我这记性...咱们往后面说啊，尽管大海填成大陆，可那大缝儿一直在啊！龙为什么会从那里诞生呢？”

　　我看着村长严肃的表情，也有点紧张起来

　　“为，为什么？”

　　“因为...那里是堕天使被贬的地方呐！”

　　他仿佛说出了这世间最隐晦的密辛，我本来该在心底取笑这个老人的道听途说...

　　可是我的心如坠冰窟。

　　最初魔女的埋骨地...龙所诞生的海渊...

　　与白骨一同埋入城市地底的秘密在那一刻重新刻入我的脑髓，清晰的疼痛。

　　我在温暖的晨光中打了个抖，好像高天之上降下神的目光，威严沉重。

　　——————

　　烈烛魔女坐在枝丫上打了个哈切。

　　她没有穿戴昨天那身甲胄，只是轻弓长矛，红发随意的披散着，是果红的温润色泽。

　　毕竟今天并不狩龙，今天要狩猎的...或者说驱赶的魔物对象，是狼群。

　　其实村长说了大半天也没有解释清楚，为什么青丘森林的魔女与其他地方的魔女手段不同，她用魔法窃听了很久，还是觉得无趣。

　　“就不能把我大义凛然的魔女精神先强调一遍嘛...就算是我，也多多少少想被人夸奖的呀。”

　　她撅起嘴巴，抬高手臂。

　　看起来相当轻盈的乌金长矛在高空自由落体，枪封直指狼的后颈，杀气浓烈。

　　下一秒魔物鲜热的蓝血泼洒草木，狼王临死前的哀嚎在森林深处惊起，这支庞大的狼群被伏击了，毫无征兆，分明它们没有嗅到任何气息。

　　魔女放任自己从空中坠下，合上眼眸，在空中停滞的间隙长吟咒语——

　　古老的希伯来语与空气发生共振，细微的雷元素在空中躁动不安，在一次呼吸的间隙，长枪斑驳的铭文骤然发亮，球形闪电的电弧将每一头魔狼都彼此链接————

　　她说，让我们亲吻神的孩子，以鲜血，以雷电，以死亡。

　　魔女睁开猩红的眼眸，高贵如王。

　　几乎是陨石撞击大地的闪电巨响撼动了青丘村每个村民的耳膜。

　　小女孩在妈妈的裙旁扯了扯，嘴里允着一只手的手指头，一只手紧紧捂住耳朵。

　　“妈妈，魔女大人又在森林里...教育坏孩子了吗？”

　　妇人温和的笑笑，擦干手上的水，摸摸孩子的头

　　“是呀，我们在我们的地盘栖息，森林里的孩子在森林里栖息，谁也不能跨过那条界限，否则正义的魔女大人就会出手干涉。”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看向了倒在地边发抖的神父先生。

　　“那...那这个奇怪的，外面的大人，也是坏孩子吗？”

　　“啊。应该..不是的。”

　　村长为难的蹲下来一个劲拍着我的后背，应该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安慰我，只好念着半懂半不懂的圣经来治愈我那瑟瑟发抖的灵魂。

　　虽然我确实被烈烛魔女那“神的声音如同雷轰一般响彻天际”的魔法给吓了一跳。

　　但是为什么要念上帝用雷电惩罚所多玛蛾摩拉城邦的片段啊！这样会显得下一秒就该劈死我这个不信神的神父了啊！

　　“父啊愿你在天上赦免我的罪，我的懦弱与自私...宽恕我们的罪过，犹如我们宽恕那些亏负我们的人...呜！”

　　又一道魔女制造出的巨响几乎打碎了我的勇气。

　　“神父先生？神父先生！请你振作起来啊！”

　　村长紧紧拧巴在一起的眉头几乎可以形成了川字。

　　小女孩静静的看着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立刻开始背诵圣经来赎罪的神父先生，不知道心底在想什么。

　　大概是这辈子都不会信神了。

　　我猜。

　　说回正题，直到过了几个月，我才弄明白烈烛魔女屠戮魔物的本质。

　　青丘森林的生物链是一直处于失衡状态的，其他魔物紊乱的森林会有相应的一道道循环，兔子吃草，狼吃兔子，熊吃老狼，龙吃老熊。

　　动物们吃归吃，魔力紊乱再怎么严重，来年的时候各个物种的数量也会和谐，不会出现大规模失衡。

　　但是青丘森林的龙，数量处于压倒性的多。

　　所以每到魔物紊乱的时期，即便是在小镇的附近施法驱赶赤龙回巢也没有用，按照正常的情况，被咒术驱赶着回到森林的魔物最终会自相残杀，彼此吞噬同族的尸体而活，直到数量恢复成可控的范围。

　　但是青丘森林的龙，并不会发生自相残杀的情况。

　　如果没有魔女干涉，赤龙们会狩猎完青丘森林所有活着的生物，然后变魔法般的消失不见，来年再出来狩猎进食。

　　没有人知道那些龙去了哪，也没有人能解释那几百头龙是在什么样的地方栖息繁衍。

　　而放任不管的最终结果，就是数量恐怖的饥饿龙群下山劫掠，那个时候什么魔女的法阵都困不住龙的嚎叫，它们将振翅而飞。

　　所以，历代烈烛魔女的选择都是拔剑而起。

　　她是这么说的。

　　“魔女与天主教的约定，是代替他们守护住森林深处的祸乱——既然咒术也好巫法也罢，都无法完成约定，那么，就只好露出我们自己的爪牙了。”

　　她在阴森森的暗处张开嘴，笑容贪婪的像一个恶龙。

　　“你要知道，最初的魔女是踩踏着十字军尊严的天上之人啊！...唔！”

　　然后我往她嘴巴里投进了一颗浆果。

　　估计是呛到她的咽喉了，反正咳嗽了很久，然后我整整三天都没有吃到热乎的饭，每天都被她掐腰子。

　　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