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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婉娘 ...

  •   红幔拂过云濯的脸颊,浓烈的熏香扑鼻而来,银铃声响,耳边环绕着女子们的嬉笑怒骂。

      云濯脸上挂着疏离的笑容,不动声色地躲过不少想贴近的女子,拽过进了花楼就动作僵硬的齐濂直奔正在拉客的老鸨。

      等老鸨送走客人后,云濯开口道:“姑娘,婉娘今日可在?”

      老鸨眉尾轻扬,打量了二人几眼,掩唇笑道:“在,怎么不在。只不过想见我们婉娘……”

      “一锭黄金,请你和婉娘一叙,可否?”

      那老鸨眼睛登时直了,忙不迭应承下,叫身边的姑娘去把婉娘叫过来,“两位公子,这边请。”

      掂了掂金子的分量,老鸨乐开了花,仔细揣进怀里,内心嘀咕:瞧着风度翩翩的,原来也是个玩的花的伪君子,还要点两个人伺候。

      “公子,婉娘到了。”

      一女子抱着琵琶袅袅婷婷地走进来,眉目温婉,行走间几缕浅淡的兰香散开,舒爽怡人。她微微屈膝,声音清越:“见过两位公子。”

      眼波流转间,齐濂的脸肉眼可见的红成一片,眼睛乱瞟。他在苍山派多年,出了无数次任务,但的确是第一次进花楼,实在令人局促。

      “你就是婉娘?林姑娘你可认识?”云濯温声询问道。

      婉娘一脸迷茫,故作不知:“这林姑娘,婉娘从未听过。”她暗暗扣紧了琵琶,指尖因过分用力而泛白,云濯视线一扫而过,笑了起来:“我们是林姑娘的朋友,来向你打听一件事。”

      泛皱的画卷被抖开,“这画上的人姑娘见过没有?又或者说,这幅画是姑娘所画吗?”

      婉娘一惊,下意识侧头看向老鸨。老鸨没想到两人真的就是同她们叙谈,一时紧张起来,怀疑是官老爷微服私访,忙撇清关系道:“看我作甚,公子问什么答什么便是。”

      齐濂出声解围道:“无妨,姑娘如实告知我们,我们不会做什么的。”

      认清形势后,婉娘只好如实道来:“腊月初四,妈妈突然点我去陪客,说客人包下了一间天字号并且要求这里琴技最好的姑娘作陪。当时只有这位公子在场,一直带着面具,我自不敢抬眼细看,他什么也没做,让我只管弹曲。”

      “别的什么也没做?”齐濂加重语气反问道。

      婉娘摇头,“没有。无非就是弹曲吃酒,且公子不似往日那些客人动辄为难我们,反而为人谦和,于琴曲一道颇有造诣。”

      云濯听完若有所思,指节轻敲桌子:“难怪,既是如此,想必作画之人倾注了不少情感方画出这般神韵。”

      “那这位姑娘,你见过吗?”

      老鸨见话头抛向自己,不得不接茬:“这公子我见过几次,每月大概来此一两回,每回待个一两日,每次来都会让我唤楼里会抚琴的姑娘。那天他又来了,点名要琵琶谈得好的,我一寻思,可不就是婉娘?打那之后,他一来就只要婉娘陪着了。当时我还高兴呢,这公子看着气度不凡,婉娘若是能傍上也是好事一桩,谁能想到,现在这事啊?”

      她状似苦恼地一挥扇子,趁此偷瞄云濯的脸色,生怕哪里惹得两位贵人不高兴。

      婉娘被妈妈不加掩饰的言辞臊得耳尖通红,她虽生在这薄情寡义的风月场,偶尔仍会藏着些许小女儿的心思。与面具公子相处时间虽短,却切实让她感受到被人好好尊重与爱护的温暖,很难会有姑娘不曾心动过吧。

      “那姑娘可知道这公子从哪来?姓甚名甚,做什么的?”

      “哎呀,两位公子,我们做生意的哪能对客人了解的这么清楚,大家萍水相逢你掏银子我点人,哪会晓得这些?”老鸨打哈哈道,手中的扇子摇得更急了些。

      婉娘突然开口:“我只晓得公子姓陈,好像是南边来此做生意的。公子说他最喜听曲,家里一帮粗人不懂,每次都得花费不少功夫抽身来花楼解闷,旁的也不知了。”

      逐渐意识到不对劲的婉娘终于向云濯他们透露了自己所知的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这番话会引起什么麻烦,又会对陈公子造成什么样的困扰。她不过是想起了林姑娘那日看到这幅画的神情,震惊,悲愤,小小的身子止不住地抖。她是喜欢陈公子不假,但到底是过客。

      如果他伤害过林姑娘呢?伤害过别人呢?自己岂敢以一己私欲掩盖事实,若陈公子清白,她欣喜;若犯了事,她无愧。

      云濯勾唇一笑,卷好画卷,还给婉娘:“多谢姑娘,这画也应当物归原主。”

      “还有今日之事——”他看向老鸨,眼神冷厉,“还望姑娘们切莫多舌。”老鸨一震,“是。”

      见两人就要走,婉娘也顾不得身后的妈妈,急急追了两步,问道:“公子,你们不会枉杀无辜吧?”

      齐濂回头,认真答道:“姑娘放心,不仁不义之事,我们不做。”

      老鸨扭着腰过来朝婉娘腰间拧了一把,婉娘刚刚的莽撞差点吓死她,“你个死丫头,说话怎么就不经脑袋呢?幸亏那两位爷没跟你计较,今天罚你不许吃晚饭,长个记性。”

      “哎哟哎哟,知道了,妈妈。”婉娘疼得叫唤,等老鸨走后小心翼翼地展开画卷,一张薄纸顺着飘在了脚边,她捡起来,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是一张银票。

      出了花楼,齐濂感觉自己能正常呼吸了,“云濯,我觉得陈宿就是婉娘口中的公子,八九不离十。”

      “这么多年,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啊。至于找人的事,就交给千机阁吧。”确定了陈宿的下落,云濯如释重负。

      明月教,陈宿,疫症,一切线索缓缓浮出水面,也许,他们离真相不远了。

      “卖糖水喽,热乎乎的糖水,看一看啊!”

      不远处有一家糖水铺在卖力吆喝,一群小孩聚在附近闹腾着要喝。“你是不是想吃那个?”云濯二话不说扯过齐濂的袖子,直奔糖水铺。

      “什么哪个这个?云濯你过分了啊……”

      齐濂瞥了几眼云濯两手拎着的纸包和木盒几次欲言又止,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你不是说我想吃吗?用我的钱就不说了,竟然是买给小师弟的!你的良心呢?”

      云濯不以为意:“小师弟又不是不会给你吃。我的钱给别人了,现在身无分文,还有,良心抵得上你我之间深厚的感情吗?”

      “云濯,你这个见弟忘兄的家伙……”

      “走吧,他们还在等我们。”

      ……

      “你是说,他们这两日将在刘府留宿?”云濯收起笑意,特地买来的荷叶鸡已没了热气,齐濂没心没肺地撕下一只鸡腿,吃得嘴角油润。

      林婼翘起二郎腿,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视线停留在鸡上面不动了。

      云濯会意,叹了口气,把盘子推过去,“吃吧。”

      心满意足地啃完另一只鸡腿,林婼把榻上的暖炉,大氅一并裹了去,话音随着房门开合带起的风飘来:“那病不好治,他们怕出来感染给别人。”

      “你说,陈茵和九安他们没事吧?”齐濂不免担忧,嘴里的鸡肉瞬间不香了。

      “会没事的。我们去也帮不上忙,继续追查明月教吧。”云濯坐回去,心不在焉地饮下最后一口桂花熟水,嘴角轻撇,暗想:不对,怎么就没味了呢?

      夜幕低垂,云濯披着月色悄悄出了门,他一路脚步匆匆,直奔刘府。

      大门前停着一辆马车,云濯脚尖轻点,几个纵跃,稳稳落在对面的酒楼屋顶上,隐在暗处俯瞰着刘府宅院。

      角落里的一间卧房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他知道,里面定是秦九安。果不其然,没过一会,秦九安推门出来,捧着一堆药材同值夜的小厮交谈了许久,小厮走后就锤着腰进屋了。

      又过了一会,陈茵摸黑出来蹑手蹑脚地靠近秦九安房门。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使劲觑着门缝里的光景,扒了半天终于放弃,僵着脖子在门口晃悠。

      云濯浅浅地笑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夜里寒露深重,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从脚底升上来的凉意,薄薄的眼皮都冻得微红,衣摆被打湿了大半。

      该回去了,云濯多望了几眼。

      寒风扫过,院里的腊梅瑟瑟落下,花瓣四溅,一场空梦。马车仍然停在空荡荡的街头,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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