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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化解无痕矛盾,蝶儿意外受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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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廿七日,江亦枫与蝶儿收拾马车,打算回翠竹镇,这时,织女一路奔跑过来,行色匆忙。
“你去帮忙劝下牛郎吧!他定是疯了!明知道不可能,他偏跑去许家提亲,惹恼了无痕她娘,她娘叫我娘把牛郎领回来,现在家气得不像样!无痕哭得不像样!喜鹊在院子里跪着,牛郎像一头牛,任谁都劝不明白,你的话我看兴许他能听些。”对着江亦枫,织女乱七八糟说了这么一大堆。
江亦枫和蝶儿听得糊里糊涂,不明不白地跟着织女走,以为是去许家大宅,原来是回了织女的家。
织女房中,无痕一个人坐着,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织女领着江亦枫去了另外一间房,还没走近,就听见里面织女的娘正一句一句训斥着牛郎。蝶儿在织女房间留下来,只是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无痕。自从上次在许家大门口分别之后,她们并没有再见过面,蝶儿不知道,现在无痕心里对自己的恼怒和敌意的程度已经到了哪里。
站在门口,静默了一阵,蝶儿小心开口,问:
“是你叫牛郎去提亲的,还是他自己自作主张去的?”
虽然蝶儿问得小心,但这句话还是激惹了无痕。无痕先前一直在小声哭泣,听蝶儿说话,她放下手帕,一脸恼怒望向蝶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个世上,只有你才有人为你筹谋?我们这些人,就算自己辛辛苦苦算计,也没有本事嫁得出去!是吗?”
蝶儿料不到无痕如此反应,说出的话是这样刻薄尖酸,我与你本无仇怨,何苦你要句句针对?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一直辛苦算计的,不是我吗?你向来富贵、高高在上、无忧无虑,又怎么会嫁不出去?”倚在门口,蝶儿悠悠地回了一句。
无痕哼了一声,脸上恼怒未减,又更添敌意。“我家已经这样了,你还跑来奚落我?还来看热闹!你说,我欠过你什么,你要这样幸灾乐祸?”
“我几时幸灾乐祸了?”蝶儿见无痕执迷不悟,总是认为自己此时出现在她面前是不怀好意,就好像她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大仇怨似的,一时也急了,张口便说:“无痕,你与我之间的问题,无非就是你爹,也不过就是两个问题,第一,你爹和我娘的事情,和我有关吗?你如果一直认为是我娘欠了你娘,那么,这么多年,她一直一个人在外面自己过日子,从来没有干扰过你家的生活,你为什么不能原谅她?再说,这些年,她也并不好过,也是疯疯傻傻,像个废人了。”
无痕没再言语,歪过头看着窗外,虽然仍冷眉冷眼,但面色缓和了少许。
“还有,你爹的死完全是个意外,并没有人害他,他杀了江亦枫的爹是一个事实,但是,江亦枫和他娘并没有杀他之心,江家已经放过他不计较当年恩怨了,可你爹在我们上次回翠竹镇的路上,却派了当年的杀手,还要杀我们。”说到这里,蝶儿语气沉重,心中升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这就是她的爹和娘!一个做人小三,一个是杀人凶手!虽然,秋菊仍然是那个施素菊,懦弱、没有思想、没有主张的施素菊,但这个杀人凶手林强生,还是那个虽不苟言笑,但心存深沉父爱的父亲吗?想到这里,一丝笑意在蝶儿嘴角浮现,想不到世事变幻奇妙,自己今生的身世竟然是这般惨淡。
无痕转过头,看着蝶儿,蝶儿依旧倚着门框,脸上是一种自嘲的笑意。
“其实,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只是,”无痕缓缓开口,“我只是很难适应现在的生活,不在家的时候还好,我们一起玩,不记得世间烦恼,回家一见到我娘,她总是唉声叹气,一脸愁容……”
蝶儿心想,我娘不也是这样?但见无痕平静了下来,无痕说的又是一句真话,想起自己在牛家村第一次见她时,觉得她自私冷漠,也是这个原因,无痕那般孤清冷傲,又岂真会是个俗人,和自己纠缠起上一辈子的恩怨呢,于是瞬间也就清晰明了了整个问题,将话题扳回到正题。
“我问你牛郎求婚的事,不为别的,正因为你家是突然衰落,所以谁都很难适应,尤其是你娘。”蝶儿走近一步,面向无痕,“所以,你和牛郎不要急于一时,先将事情缓一缓,等过些时日,你娘接受现实了,她就自然看到了牛郎的好,到时候,就算牛郎不去找她,她也会想起他来。”
无痕怔怔听着,也觉得蝶儿说的有理,但是蝶儿的话仍旧是她不喜欢听的,等她娘接受现实,就算牛郎不来提亲,她娘也会去找牛郎……这等落魄潦倒,无痕并不情愿接受,于是,又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蝶儿却顾不上那么多,仍旧说着,“这些日子,你先把牛郎放下,你越让你娘觉得你在意牛郎,她就越会反对,这件事需要以退为进,你不在意,只需和你娘一起在家憔悴即可,她自然受不了你憔悴,自然想起来牛郎才会让你恢复笑容,保护你周全,所以……”蝶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才发觉无痕一直瞪眼看她,心知自己又一时情急,不知顾忌,倒出这些阴谋诡计出来,这些伎俩,在无痕眼里定是不齿不屑的了,于是住口,不再说下去,觉得自己果真基因突变,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的自己了。
“你以前,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子健哥哥的吗?”果真,无痕幽幽地问出了这句话。
蝶儿无言,退后一步,回到门口的位置,孤单单站着。
“难怪唐子健对你神魂颠倒,言听计从,”无痕似乎在赞赏蝶儿的好计谋,但却又接着问出下面的话:“你对江亦枫,也是这般?”
这是从无痕口中第一次说出江亦枫的名字,蝶儿只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话。我对江亦枫怎样,又何必去说?说出来,又有几人会信?我已经劣迹斑斑了,随便你怎么想象。
正在这时,织女从外面进来,手中托着一只托盘,托盘里有两碗热汤和一盘馒头。大概托盘烫手,或者是汤盛得太满,织女担心溢出来,所以走得急,一路叫蝶儿躲避,一路踉踉跄跄地奔过来。蝶儿忙躲闪,从刚才站立着的门框边躲回屋内,织女是顺利通过了,谁知蝶儿却脚踩到织女织布用的一只线轴上面,线轴在地上滑动,蝶儿的右脚也跟着滑走,蝶儿跄跄了几下,终于还是摔倒在地,随着她摔倒,她觉得踩到线轴的右脚瞬间疼痛难忍,她大叫一声,跌坐地下。
织女手中的汤,终究还是洒了出来,洒在无痕的身上。无痕忙起身,条件反射也叫了一声。汤溅出来的时候,烫了织女的手,织女虽仍然坚持将托盘放在桌子上,但抽手出来,手背已经烫得通红。织女并没在意自己手上的烫伤,忙去打量无痕,见无痕只是衣襟污浊了少许,并没有受伤,一时放下心来,但转头却见蝶儿始终坐在地上,并没起身,并且一直叫痛,脸色发白,织女忙跑出去叫人。
不过片刻,江亦枫、牛郎、和织女的娘曲氏都赶了过来。江亦枫见坐在地上的蝶儿已经额头上冒出冷汗,忙去看她那只不敢动的右腿。蝶儿指着脚踝,叫他小心,江亦枫只看了一眼,小心抱她起来,放在炕边,一边问牛郎:“村里可有麻沸散没有?如果没有,罂粟花亦可,需要连花带叶带根都要!”牛郎听江亦枫说完,呆立一秒,然后转身出去,织女娘两个也出去,去乡亲邻里家寻找江亦枫要的东西。
坐在炕上的蝶儿已经疼得一脸冷汗,听江亦枫说要麻沸散,心中害怕,问道:“我是骨折了吗?要麻醉药做什么?”江亦枫只是将她的腿小心放好,叫她不要动,一边用手去擦蝶儿的汗珠。无痕从袖子里拿出一只新帕子,交给江亦枫。
“你要麻醉药干什么?我需要接骨吗?会不会很疼?”蝶儿一脸惊恐,并不放心,眼望着江亦枫,心悸发问。
“有我在这,你不用怕。”江亦枫安慰她,但一脸假装的平静被蝶儿轻易看穿,那平静早已被一种心疼的神色掩盖。蝶儿知道一场疼痛在所难免,只能勉强压抑着恐惧,不再言语。
“忘了告诉他们,那两样东西如果没有,至少拿些烈酒回来。”江亦枫突然想起什么,在牛郎等人早已走了多时,才提出这个过期的建议。无痕听闻,说:“我回家看看有没有?”一边说一边转身走出织女房间。
蝶儿越想越怕,脸色更加青白,江亦枫用手摸她的脸,并没有发热迹象,“不用怕,我开药方不怎么样,但是外科接骨还算可以,不会很痛。”话虽如此说,但江亦枫脸上的担忧和心痛却掩藏不住,蝶儿勉强对他笑笑,表示自己不怕。
那几人都回来时,果真只是带来一壶烈酒。蝶儿接过酒壶,只犹豫了一秒,仰头咕咚咚喝了几口,酒刚一入肚,就呛得她不能继续。江亦枫拿走她的酒壶,脱她的鞋袜,蝶儿右脚脚踝处,此时已经明显变形。江亦枫对着患处观察了一阵,抬头又看蝶儿,喝过酒后,蝶儿脸色重现红润,但仍一脸紧张,说不出话来。
江亦枫又低下头,看着蝶儿脚踝,却并不动手,半晌,竟然突然说出一句:“我娘昨天捎信来,说夏婉婷一家一直没走,就等我回去成亲,我想,这门亲事我是推不掉了!”
“什么?”蝶儿听江亦枫说出这话,一时愣住,双眼看他,想问个究竟,但江亦枫却并没言语,只是手下动作麻利,只听咔嚓一声,将脚踝错位处接好。
“你回去就要娶她吗?那你一定和你娘说好,千万不要把我嫁出去,只要让我留在江家就行……”蝶儿一口气急忙说,没等话说完,脚上一痛,话就停在了那里。江亦枫回头对牛郎说:“我现在需要木板和绳子。”牛郎、织女匆忙准备东西,江亦枫只是拖着蝶儿的脚,抬头看着蝶儿。
“只要让我留在江家就行,随便嫁给哪个下人都没有关系。”蝶儿仍然坚持说完她要说的话,见江亦枫并不替她接骨,却叫牛郎准备木板和绳子,突然醒悟。
“已经接好了吗?”蝶儿一脸惊奇,问江亦枫。江亦枫对她点头,没有说话。蝶儿这才知道他刚才说的夏婉婷的事,原来是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从接骨的恐慌中解放出来,于是心头一暖,有热泪流出,想起江亦枫刚才说的“有我在这,你不用怕”,心内更是感动充盈。
江亦枫用木板将蝶儿脚踝固定,又坐了片刻,待蝶儿喝完织女刚才送的那碗汤,抱她回徐家。织女、牛郎、无痕三人又都跟到徐家。织女说自己留下来日夜照料蝶儿,无痕说:“叫喜鹊来吧,你还要准备嫁妆呢”,江亦枫又问牛郎:“牛家村可有医馆或者药店?”牛郎摇头,江亦枫又问:“那最近的能买到草药的地方在哪里?”牛郎思索片刻,说出了一个地方,江亦枫看了一眼蝶儿,打算出发,牛郎却一把拉住他。
“我去买药,你留下来照顾蝶儿姑娘吧,只是,不用找郎中过来看看吗?我去买些什么药回来?”
江亦枫在纸上写了一个药方,交给牛郎,并问他可会骑马?或者直接赶着马车去买,来回快速也省了脚力。牛郎又问:“果真不需要郎中来看?”江亦枫摇头,叫他按药方抓药即可。
无痕叫了喜鹊过来,牛郎买药回来,江亦枫煎好药汁,织女为他们二人做好晚饭,织女、牛郎和无痕三人这才离开,留喜鹊住在徐家照料蝶儿。
蝶儿受伤,千真万确,并非江夫人所想的是耍的小儿科的把戏。只是江亦枫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和娘亲好好学习医术,号脉、下药、内科诊治,他的确马马虎虎,并不精通。遇到蝶儿之后,他屡次充当蝶儿的医生,看来,回家之后医学的本事还要好好再向母亲讨教才行。于是,他决定在武馆旁边再开医馆,让娘亲负责打理,蝶儿可以凭着兴趣在医馆做她喜欢的工作。蝶儿擅长读心术,在古代并没有心理学和心理医生的职位,但与人排忧解难,解决精神方面的困扰,蝶儿定是十分擅长。想象蝶儿坐在医馆,为那一个又一个忧愁的妇人解决问题,那样子一定十分有趣。想象到了这里,江亦枫又看了一眼那坐在炕上面色仍有余悸的蝶儿,心中那美好的憧憬,让他忘记了眼前的伤痛,一丝幸福的微笑挂在唇角。
“江公子,蝶儿姑娘都疼成这个样子了,你竟然还笑!”喜鹊取笑江亦枫。江亦枫并没抬头,仍旧一脸笑意,展开纸张,写信一封。信上说,蝶儿意外受伤,原定九月末回家的计划只能改变,蝶儿伤及脚踝,恐怕三两个月才能好,故要在牛家村再住上三两个月。写完之后,觉得蝶儿伤及脚踝之事恐娘亲担心,或者批评他们不知顾忌,到处玩耍,终是闯下祸来,于是将那一句划掉,重新换纸写好,第二日,将信件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