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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林强生意外死亡,江亦枫无辜受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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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蝶儿与织女、无痕、牛郎几个在山上玩耍的时候,从山下跑过来一个人,随着他跑近,无痕才看清他是家里的仆人能才。能才跑到无痕身边,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他一边捂着胸口,一边断断续续地向无痕报告事情。能才话音未落,无痕脚步不稳,晃了一晃,牛郎在无痕身边赶紧扶住她,她回过头来,对着他们三个,缓缓才开了口,说:“我爹出事了!”
听说林强生出事了,无痕等人当即下山,奔许家老宅子去了。没等走进大门,已经听到院子里嘈杂的吵闹声和凌厉的哭声。无痕和织女等人冲了进去,蝶儿跟在后面,也欲进门时,被一人按住,蝶儿回头一看,这人是江亦枫。
“他家怎么了?”蝶儿一脸惊异,问江亦枫。
江亦枫拉蝶儿走开几步,对蝶儿说:“林强生,死了。”他说得缓慢,生怕吓坏了蝶儿。
蝶儿还是吓了一跳,听完这消息,脸色变白,同时惊恐地回头,又看了一眼一堆人围在门口的许家大门。
“你身子弱,这种场合不适宜你,我还是领你回家吧。”江亦枫见蝶儿果真害怕,拉着她走,蝶儿迟疑了一下,打算跟江亦枫回去,正在这时,许氏竟然从门内冲了出来,听无痕和织女说刚才和蝶儿一直在一起,直奔了出来,冲到蝶儿身边。
“是你娘叫你来害我家老爷的吗?”许氏眼泡肿胀,神情有点恍惚,不顾旁边还有别人在场,拉过蝶儿就问。
蝶儿被问得突然,听得懵懂,一时无言。江亦枫一边保护蝶儿,一边对许氏说:“你还是回去料理林老爷的后事吧,林老爷出事,谁都不想。”
许氏见蝶儿身边又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男子,一时惊恐,抬眼看过来。林强生突然死去,对许氏无疑是个巨大打击,此时她比先前更加恍惚,看了江亦枫半晌,许氏恍恍然突然问:“你是江守言的儿子?我家老爷在梦里喊出梦话,说你回来报仇,要杀他,还抢他的女儿……”说到林强生说江亦枫回来抢他女儿,许氏又转脸去看蝶儿,许氏脸色恍惚中加上恨意,竟然死灰一般。
“你娘不知廉耻,勾引我家老爷,厚颜无耻地生下了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在唐家看到你,就觉得你甚是狐媚!现在果真,还找了人回来报仇,是你娘自甘堕落,不要脸面,你报什么仇?”她越喊越激烈,声音吸引了众人。牛郎、织女二人从乡亲包围的看客圈子外挤进来,拉许氏回去,告诉她“无痕哭得晕过去了”,许氏听闻,忙跑回院内。
蝶儿恍惚,面色惨淡,和江亦枫回到徐家,坐在房中,仍心悸难安。
“他是怎么死的?”蝶儿双手抱膝,坐在炕边,问江亦枫。
“听村里人说,是在水塘边溺水死的,就是上次捉蝴蝶的那个地方。”江亦枫说。
听到是上次那个捉蝴蝶的水塘边,蝶儿心内一痛,流下泪来,把脸埋在膝上,没再出声。
“我去熬点粥给你,”江亦枫也坐在炕边,用手轻抚蝶儿的背脊,安抚她,“你没有被吓着吧?”
蝶儿将头抬起,茫茫然看了一眼江亦枫,往常一样,依偎在他怀里,搂住他不放。“你告诉我,他不是你杀的。”幽幽的一句话,轻飘飘地说出来。此话一出,江亦枫一惊,竟推开她,他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蝶儿的眼睛。
“难道,他真是你杀的?”见江亦枫没说话,又意外地推开自己,蝶儿也是心中一惊,又问道。
“当然不是!”江亦枫冲口而出,声音冷淡,看着蝶儿的双眼竟然蒙上了一层陌生、恼怒或被意外冤枉的情绪。
“不是就好,你又急什么?”蝶儿依旧恍惚,只轻声说了一句,仍然倚在江亦枫怀里。江亦枫只呆呆坐着,心意难平。他要想杀林强生,何必等到今日?何必用这样偷偷摸摸的方式?何况,他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打算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来了却他与林强生之间的恩怨。他从翠竹镇出来寻找林强生,是来化解矛盾的,并未打算杀他。想不到蝶儿竟然问出这样的话,我江亦枫虽然不是江湖上留名的大人物,但也行得正坐得直,想不到平生第一次受人冤屈,竟然是来自蝶儿这里。
江亦枫心中抑郁难平,勉强安抚下蝶儿,去厨房煮了粥给她吃。
三日后,林强生被葬在牛家村。许氏带着无痕和家里的仆人一起上山。虽然花钱请了人,葬礼还是很简单,风光一时的林强生,就这样在人世间消失了。许氏的脸色愈加暗淡,苍老的下来。这几日,无痕并没有出来,只是坐在家中陪着许氏。蝶儿也没有出去,那天许氏的态度已经代表了无痕的态度,她怕自己与无痕见面,也会被无痕当做杀父仇人一般。
江亦枫从牛郎那学会了做饭,每日只是把煮熟的饭菜端出来,和蝶儿一起吃。突然之间,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冷淡和陌生。
蝶儿当然知道,自己当日的那句问话让江亦枫失望。她并不是真的以为江亦枫杀了林强生,她只是想亲耳听到他说不是他杀的而已。
聪明如蝶儿,当然不会没有办法化解他们二人之间这种冷淡的尴尬,但是,同样聪明的江亦枫又岂是那么轻易能够对付的人?而且自始至终,蝶儿对江亦枫从未使用过任何手段,她只是一颗真心交托出去,没有回报都没有关系,只为留在他的身边,只为天天能见到他。这份真心,江亦枫又岂会不知?所以,他有点失望是一个事实,但是林强生是蝶儿的亲生父亲,蝶儿当然不会想他死掉,同时,娘亲乔氏一直并不主张自己手刃林强生,不想自己沾染血腥,活在冤冤相报的仇恨之中,蝶儿又何尝不是?那日她虽然问了两句他不想听到的话,但是却一直依偎在他怀里,那姿态,已经告诉他知:就算林强生是他杀的,她也丝毫不会改变,一如从前一样“痴缠”着他。想到这里,这个无辜受冤的年轻人,竟然在心里面涌起一种更深切的感动。有哪一种爱,比心中当你是他的杀父仇人,却依旧爱你,来得这样强烈?单凭蝶儿的这一份真心托付,他又有什么不能放下的呢?对一个年龄不过十五六岁,从小无父母疼爱的小女孩,计较这些芝麻蒜皮的小事,你还是不是男人?
这一日,是林强生死后的第八日,蝶儿在房中整理她写的《纸上谈兵与三十六计》,江亦枫在另一个房间钻研他的江家拳。《纸上谈兵与三十六计》已经写完好几天了,本来打算写完就拿给江亦枫看,给他讲一下那个现代的亦真亦幻的梦境,可是,这几日,他们二人的关系如此反常,气氛冷淡,竟让蝶儿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提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于是她将《纸上谈兵与三十六计》又看了一遍,收进包袱中。
这时,喜鹊意外地出现。
“唐小姐,”喜鹊叫出这个称呼,停顿了一下,喜鹊知道此时蝶儿已不再是唐小姐,但又不知称呼蝶儿什么好,“我家夫人有事找你,要我现在带你去见她,你如果现在有时间的话,和我去一趟?”
蝶儿心想,许氏定是依旧咽不下这口气,林强生后事完毕,终究还是找上门来。她既然找上门来,自己又有什么畏惧?于是对喜鹊点了点头,和她出去。刚走出房间,江亦枫也从对面房间走出来,说:“我和你一起去。”
蝶儿对江亦枫笑笑,心感欣慰。二人随喜鹊一同来到许家大宅。
许氏坐在大厅,正在等着蝶儿。无痕也坐在旁边,见蝶儿和江亦枫一同走进来,无痕脸色微微一变,立即恢复平静。许氏坐在椅子上,比八天前更加憔悴,看江亦枫二人走进来,竟然一直沉默。
“林夫人,您找我有什么事?”蝶儿站在许氏对面,平静地问。
许氏一直呆望着他们二人,听蝶儿说话,似乎突然被唤醒,她从旁边的案几上拿起一只玉佩,交与蝶儿,面无表情,缓慢地说:“这是我家老爷的遗物,上面刻的是一只蝴蝶,他佩戴在身上已经整整七年,如今他既然去了,我觉得,这东西应该给你。”
蝶儿伸手接过来,见果真是一只蝴蝶玉佩。玉佩是蝴蝶形状的,仔细看来,蝴蝶的身后是一簇花,明显,花是菊花。菊花和蝴蝶,秋菊和蝶儿。
蝶儿将玉佩握在手中,没有说话。
“如果林夫人没有其他事情,那么,我们就离开了。”江亦枫见许氏神情恍惚,怕她又会那日一样发起癫来,于是向许氏告辞,二人离开许家。
许氏麻木地点了一下头,并没言语,无痕却坐不住,面色犹豫了几秒钟,终于还是走了出来,在蝶儿和江亦枫已经走出许家大门的时候,她在身后叫住二人。
“江先生,我想问你,我爹和你们究竟有何仇怨?”第一次,她直视江亦枫的眼睛,面带明显怒气,问出上面一句话。
江亦枫刚要开口,蝶儿抢先说道:“无痕,是你娘生我娘的气,才会误会我们,你不会和你娘一样糊涂,是非不分吧?”
江亦枫见蝶儿明显不想自己提起林强生是他杀父仇人的事情,以为蝶儿心中对他仍有怀疑,于是不顾蝶儿反对,面向无痕,义正言辞,开口便说:
“你爹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八年前,是他派人暗杀我爹,这个答案,是你要的吗?”说完,冷眼望着无痕,那意思仿佛在说:此事已经过去了,已经在蝶儿与我之间慢慢淡化,你今日又重新提出,真是可恶至极!
没等无痕做出任何反应,蝶儿已经怒目望向江亦枫,“这个时候,你还提这些旧事出来干什么?岂不是越描越黑,更加水洗不清了?”那目光,甚是恼怒。
“我没做过!我怕什么?”江亦枫亦双眼望向蝶儿,一脸无辜,又带委屈,仿佛这本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一样。
蝶儿望着江亦枫,见到他无辜中又带委屈的神情,心内后悔不已。那日自己定是万分不清醒,才会脱口问出那样的混账话,他心里一定恨死我了,却又从未对我说过一句冷言冷语,我心中明明知道他不是这种背后放箭的阴险小人,我为什么会头脑发热,问出那句话?此刻,蝶儿心中有深深的悔意,却又说不出口,只是眼中含泪,望着江亦枫。
“我爹已经疯了,你还要置他于死地?你未免太过狠心……”在江亦枫和蝶儿二人对峙又无言的时候,那个被他们两个人遗忘的无痕缓过神来,仍旧直视江亦枫,幽幽逼问一句。
蝶儿愤怒转头,面向无痕,将胸口压抑着的话一股脑说与无痕:
“无痕,你果真是和你娘一般见识!江亦枫如果要杀你爹,何必这样偷偷摸摸?我们第一天来到牛家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他疯了,江亦枫只需轻轻一碰,他就死了!何必大费周章,要等这么多日?何必躲躲闪闪,要弄个溺水身亡的假象?你心里既然会这样想,是你心胸狭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种事情,他根本不屑去做!”蝶儿一口气说出这些,话是对着无痕说的,心里骂的却是自己。
江亦枫一旁听得呆了过去,蝶儿所言,句句击中要害,句句是他心中所想,他心内一暖,鼻子一酸,似乎有眼泪将要流出。
“那我爹是怎么死的?”无痕竟然带着哭腔,不甘心地继续追问。
“他天天去水塘边捉蝴蝶,当然是一不小心,溺水而亡。”蝶儿回答,说到捉蝴蝶,蝶儿自责地低下了头。
是啊,自己第一天到牛家村就看见林强生在水塘边奇怪地捉蝴蝶,他又是在水塘里溺水死去的,以他当日的病态,发生这种情况的概率并不是很低。江亦枫乃是习武之人,他又怎么会对付一个已经疯掉的老人?又怎么会使用这样幼稚卑鄙的手段?想到这里,自己后悔之余,又添羞愧,觉得自己欠江亦枫的不仅是一句抱歉那么简单,他对我是何等真诚,从无假意,自己竟然不信任他!“不信任”在无论哪一种亲密关系中,都是一个很大的忌讳吧。
当蝶儿陷入一种无力挽救她与江亦枫关系的深渊中的时候,江亦枫却意外地走近她,温柔地将她拥在怀中,竟然全然不顾还站在一旁的无痕。
“蝶儿,我以为你真认为是我杀的林强生,你不相信我,我……”他竟然说不下去,哽在那里。
“对不起,”蝶儿眼泪流出,声音也哽咽。“那天我是吓傻了,才会问你那些话,其实,我知道你根本没想杀他,不然,你就不会叫常武他们走了。”
江亦枫听蝶儿说出这话,心内又是一暖,一滴眼泪从眼眶中流出,愈加抱紧蝶儿,说不出话来。
是啊!那天蝶儿意外听到林强生死了,当时就吓得脸色变了,回到徐家之后,还缓不过来,她当然会因为害怕而胡思乱想,自己竟然为了她那一句问话而抑郁了这么多天,也当真小家子气,她既然提到常武,可见对我了解甚深,而我竟然浑然不觉,全然不顾她为我着想,还和无痕提什么不共戴天杀父之仇的旧话,想来也是让人惭愧。
无痕被这二人忽视,呆站在一旁,眼见着他们两个毫无顾忌地在那里缠绵,互相认错,心意相通,情意缱绻,自己再站在一旁,岂不无趣?于是呆呆地转过身,走回家去。
这次江亦枫带着常武几人出来找林强生做个了断,更多的是为了给常武他们一个交代。因为他知道常武这一众弟子对他爹的感情甚厚,江守言被害,众弟子难以释怀,终于打听到幕后黑手,恨不得立即取他人头。谁料江夫人不让,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江亦枫本人亦无意以这种血腥的方式来了却旧时恩怨,但他仍带他们出来,想与林强生和解,虽然他知道,以林强生多疑的性格,和解一定不会顺利。谁知道第一天到牛家村,江亦枫就看见林强生已经疯了,于是他说服常武等人离开,自己带着蝶儿在牛家村逗留,一边游山玩水,一边观察林强生疯癫是否属实。林强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疯着,再也没有了害人之心,对一个作恶多端的人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谁又能猜得到,林强生疯来疯去,竟然意外死了,这并不是江亦枫想要的结果。
蝶儿看得对,他的脸上和心里都不曾有过仇恨。
江亦枫在牛家村停留,还有一个原因,那原因并不难猜测——因为蝶儿不喜欢回翠竹镇。反正武馆十月才会开张,常武又是一个能担当肯作为的人,为武馆开张做准备的工作,既然已经交托出去,自己和蝶儿在武馆开张之前再回翠竹镇就可以了。牛家村风光无限,自由散淡的生活节奏,适合他和蝶儿居住。而他对夏婉婷悔婚的事情,也需要留出一段时间让母亲乔氏消化,如果短短几日就又带蝶儿回去,娘亲脾气上来,“她仍然是我的干女儿”的指令一旦执行,自己又是要一番抗争。虽然他已下定决心非蝶儿不娶,连最后的退路都早已想好,但是事情不到山穷水尽,就没有必要做最坏打算。自小熟读各家经典的江亦枫,又岂会连这点哲学思想都没有?迂回曲折,进攻防守,以退为进,步步为营,兵法,拳术,娶妻,齐家,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讲又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