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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无痕织女家见劈柴牛郎,蝶儿水塘边遇古怪老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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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痕和娘亲许氏去京城途中折返,来回就是半个月的时间,一进家门,一封书信弄得父亲当场晕倒,全家连夜收拾行装,眼见着一时半刻不得休息就又要启程奔走。无痕本就体弱,自然支持不住,许氏看在眼里,于是决定与老爷兵分两路,自己带着无痕直接前往牛家村许家老宅子休养生息,由着林强生带着几个随从去邺州寻找落脚之地。
牛家村的许家老宅,是十几年前许氏的父亲买来送给许氏的,目的是让无痕可以每年夏天去那里避暑游玩。牛家村风景优美,气候适宜,就连果蔬都生长得好,人住在那里也变得健康,所以无痕小时候经常会跟随母亲去牛家村居住,在牛家村亦交得一个知心姐妹,那就是大她两岁的织女姑娘。
这一日,无痕刚到牛家村落脚不过两天,她就去织女家找寻织女。一进房门,熟悉的织布机还立在屋内,织女却不在。无痕刚要去隔壁房间去见织女的娘,这时,院子里的一阵声响引起她的注意,她走到门口,掀开门帘,向外看去。院子里,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担了一担柴进来,然后将柴撂到地上,随即捡起斧头,开始劈柴。那男子线条硬朗的背影开始和一堆柴禾较起劲来,只见他挥舞着大斧舞来舞去,大块的木头顷刻就变成小块,可那人眼见着自己敌人的身影瘦小起来,却并不罢手,搬了矮凳,换把小斧,坐下来一块一块地修理了起来,只见他小斧头挥将了开来,力气浑圆,弧线优美,看起来轻松惬意,自在洒脱,似乎快乐,就像在做着一件多么开心的事似的。不知不觉,无痕看得出神,竟忘了自己是一个外人,寻找织女不成,反而在这里发起呆来,现在走出去也不是,躲回屋子里也不是,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只听见织女欢喜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无痕!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一年多没见到你了!”织女送布回来,刚刚走进家门口,意外地看见自己的童年密友无痕出现在自己家中。
那劈柴的年轻人听到织女突然的一声呼唤,愣住,回头看过来。只见无痕正站在门前,清清丽丽的一个人影,眼睛清清的,笑容浅浅的,神色中有少许慌张和羞涩。他整个人看痴了过去,不知如何是好,和无痕一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继续劈柴还不是,人就傻傻地愣在了那里。
“喂!我姐妹来了,你还不躲开?”织女从那个年轻人身边经过,一边教训他,一边向无痕大步走过来。那年轻人傻愣愣,不知所措,惊慌转身,走出了院子。无痕见状,嘴角掠过一丝新鲜的笑容,眼睛在这个劈柴的年轻人身上停留了几秒。织女进门,两个人放下了门帘,屋子里面,传来两个女孩云雀一样叽叽喳喳的欢笑声。站在门外的这个一身力气健壮的年轻人,突然虚弱得连手心都出了汗。
无痕在牛家村住下来,转眼已是两个月有余。她每天都来织女家中,坐在织女身边,看织女织布。那个第一天在院子里劈柴的年轻人是织女的远房堂兄,名叫牛郎,他和织女同龄。牛郎家本来并不住在牛家村,是邻村的,因他从小父母双亡,家乡的田地又被地主霸占了去,所以,去年投奔到织女家中。织女的娘是牛郎不出五伏的姨妈,他到来之后,织女家里的大活小活全都一人承担了下来,下田回来还能劈柴担水,甚至洗衣做饭,十分勤快,遇到节假日,还会担着担子上城卖柴或其它一些小东西,以贴补家用,所以很是讨了姨妈的欢心。但织女虽是村里姑娘,人也朴实,却一向心高气傲,对这个一身泥土气息,胸无半点墨汁的牛郎表兄从未看在眼里,每日只是爱理不理,偶尔还会呼来喝去,比如,无痕刚来的那一天。
这一日,无痕当然又在织女家中闲坐,见牛郎一直都没有出现,奇怪地问:“牛郎去哪儿了?”织女只是不经心地摇了一下头,表示自己并不知道,于是,二人聊起其他事情来。
“你还记得那个女孩吗?我小时候来的时候,村口纺织大娘家有一个小姑娘,比我小一点,她爹不让她出来玩,每次我们一起玩的时候,她都站在门口偷偷地看……”无痕突然提起这么一件事情来。
“哦,你说她呀!我记得,”织女继续织布,应承着。
“她爹为什么不让她出来和咱们玩?我记得,有一次她偷偷地跑出来,被她爹抓了回去,还打她骂她!”
“她爹经常打她!因为她不是她爹亲生的,她娘在冯家也受气,她爹总骂她和她娘一样,在家呆不住,整天就想出去到处招摇。”
“什么?”无痕不解。“她才几岁?怎么骂得这么难听!”
织女停止了织布,叹了一口气,“渺渺很可怜,她和她娘都可怜,后来,她还丢了!”织女看着无痕,同情的口气说。
无痕并不知道织女口中的渺渺的真实身份,她只是记得小时候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姑娘,觉得让人心疼,又带几分亲切,于是,也轻叹了一口气,又向院子张望。院子里,一直没有出现牛郎的身影,这天,他去集市买手链,上次赶集卖货时候看见了想买,却一时错过,于是,今日专程走着去买,并没有知会织女母女一声。
话说那个可怜巴巴的渺渺,此时和江亦枫一起站在村口的一片水塘边,正好奇地看着前面一个用网兜捞虫子的奇怪老伯。那老伯头发零乱,衣衫却新鲜名贵,他蹲在水塘边,一手拿着一只小孩子捉蜻蜓用的网兜,探到水里捞鱼虫,一探,一伸,拿出来,见里面并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又探,又伸,再看。
“没理由的!我怎么就捉不到蝴蝶呢?”老伯在水塘中捉不到蝴蝶,懊恼地起身,一边喃喃自语,回过头来。
“林强生?”江亦枫奇怪地叫了一声,看着眼前这个满头零乱,满脸白色胡须的突然苍老了二十岁的林强生。
蝶儿亦觉得奇怪,走向前一步。的确,这人正是林强生,无痕和自己共同的爹。蝶儿在这个陌生的林强生面前站住。
“秋菊!”谁料,林强生见到蝶儿,向前冲了两步,一把捉住蝶儿,惊喜地说:“秋菊,我在捉蝴蝶,给我们的女儿捉蝴蝶呢!你知道吗?她现在长大了,就叫蝶儿!”说完,回头指着身后的水塘,给蝶儿看,手里那只捉蜻蜓的工具来回摇晃,甩着水滴,脏水滴在蝶儿的衣服上。江亦枫向前,把蝶儿拽回身边,藏在身后,林强生见秋菊被人抢走,急了,望向那人,眼光在江亦枫脸上刚一停留,立即害怕,惊恐万分,但秋菊在这人身后,于是鼓足勇气又抬起头,看着江亦枫的脸,畏惧地说:
“江守言,你不是从来不看其他女人一眼吗?朗玉郡主倾心于你,你都不屑一顾,说什么心中只有你夫人乔慧莹一人,现在,你又为何抢我秋菊?”林强生眼神躲闪,语调畏缩,但却坚持着说了下去,“江守言,你不要以为你相貌堂堂,气宇轩昂,就可以抢我秋菊,你夫人乔慧莹样子虽然柔顺温和,却是一根棉里针,虽然她对秋菊好,但是……”说到这里,趁着江守言不防备,又欲伸手抢夺秋菊。江亦枫只用手轻轻一挡,林强生抢夺失败。林强生面向蝶儿,一脸紧张,急促地说:
“秋菊,你离江守言远一点!他从来没对其他女人动过心思,你千万别被他骗了!乔慧莹不会饶你,你这么单纯温柔,怎么是她对手?”
蝶儿在江亦枫身后,听到林强生人虽糊涂,又惧怕江亦枫,但话里话外处处维护她娘,于是,一时感动,从江亦枫身后走了出来,走到林强生身边,心痛地伸手去摸林强生苍老的面颊。林强生见秋菊出来,一时大喜,忙说:
“秋菊,你等我,我回京城买个房子,接你出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团聚了……”林强生一脸温柔,幸福地遐想。
“林强生,你夫人许氏会同意你接秋菊回去吗?”江亦枫站立不动,冷淡地问。
林强生突然听到许氏的名字,一时惊恐,放开蝶儿,后退两步,“不行!不能给那个凶婆子知道!”又抬起头,看着蝶儿,“秋菊,你等我,我迟些再接你……”恍恍然似乎在筹谋计策,突然又觉得不对,抬头面向江亦枫,一时大怒:
“江守言!你为什么处处和我作对?我亲近太子一派,你偏偏和燕王一伙,你知不知道他们两个向来水火不容!燕王势力太大,不得不防!你是他得力助手,武艺高强,拥兵自重,乡下还有几百人的江家拳馆,留你在世上,一日不除,我就一日不安!你说,我杀你有什么错?有什么错?你为什么叫你儿子抢我女儿?为什么?……”言语愈加混乱,自己越说越糊涂,头痛得丢下网兜,双手护头。
蝶儿回头,看着江亦枫,眼神复杂,内有泪光晶莹。“你还要杀他吗?”她轻声问。
江亦枫没说话,只是将蝶儿从林强生身边拉了回来,依旧双目不动地看着林强生,这时,喜鹊从远处跑过来,气喘吁吁。
“原来老爷真的又来这里捉蝴蝶了,江先生,唐小姐,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江亦枫和蝶儿都没有说话,喜鹊去拉老爷回家,老爷不从,林强生看见秋菊又和江守言站在一起,又欲上前保护秋菊,这时,江亦枫说:
“你夫人许氏在家等你,你还不回去?”林强生听到许氏,像被按了按钮,当即惊慌,转头用眼神询问喜鹊,喜鹊会意地附和说:“是的,夫人在家等你,你若再不回去,夫人就亲自出来找你了。”
“还不快走?你想让许氏亲自出来抓你回去吗?”江亦枫又及时补充了一句,林强生听话地点了点头,乖乖跟随喜鹊回家。
蝶儿目送亲父远去的背影,心内滋味复杂,抬头又看江亦枫,江亦枫眼神平静,冷静如常。
我为什么刚才要问他那一句话?此行出来,我心中当他是为父报仇,但是,从始至终,我在他脸上从来没有见过半点仇恨。可是,他如果不是为报父仇,又为何一路追查林强生?如果他果真杀了林强生,自己又会怎样?蝶儿承认,对这个古代的林大人,她全无父母亲情感受,但是,那个一手养大林月的父亲,也是这个人啊!那个严厉、寡言、不苟言笑的父亲,林月心里又敬又怕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