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戏外之前生今世》江洲月明

31、母女相见

　　江亦枫和蝶儿回到江家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蝶儿一路上被江亦枫弄得又气又忧，脚步自然沉重，随江亦枫走进江家的院子，只想马上找个地方坐一坐，累得不想说一句话。采莲正在院子里收拾衣裳，见少爷回来了，忙迎上前，接过江亦枫手中的包袱，一边喊着：“夫人，少爷带着渺渺回来了！”一边跑回屋内。
　　采莲话音几乎刚刚落下，屋内就走出来三四个人。蝶儿迎面看去，只见中间的是一位看着甚是沉稳的妇人，她神态从容，面色温和，不急不徐地走向他们两个。这人定是江夫人了。江夫人把目光先落在江亦枫身上，见她大半年不见的儿子此时满面风霜地站在她面前，一时无言，眼波晶莹，似乎有泪光泛起。
　　“娘，我把渺渺带回来了！”江亦枫向他娘汇报，态度自是规矩懂事，二人一副母慈子孝画面。
　　江夫人只轻轻点了一点头，眼泪并没有流出来，依旧浅浅笑着，把目光挪到江亦枫身边的蝶儿身上，江夫人对蝶儿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将蝶儿拉在身边，拥抱在怀里。“渺渺，亦枫终于把你给带回来了，你娘日日担心，前几天听说你就快要到了，她高兴得天天都睡不着觉呢。”放开蝶儿，眼中的泪水流淌出来，对着蝶儿百般怜惜，又爱又疼。
　　江亦枫见出来的人当中并无蝶儿的娘秋菊，忙问道：“菊姨呢？”
　　江夫人看了一眼她的儿子，依旧把眼神放回蝶儿脸上，对蝶儿说：“你娘刚吃了药，现在睡着呢，不过，一会儿就能醒。渺渺，你一定累坏了，叫采莲带你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出来吃晚饭时，你娘就醒了。”江夫人满面笑容，甚是温和可亲。
　　蝶儿听话地点了点头，那个叫采莲的丫鬟从后面走出来，叫过蝶儿，领她回房，蝶儿乖乖地跟着。不知怎么，江夫人一出场，她的气场强大到让蝶儿觉得自己轻飘飘得没有了存在感，她本能的反应是要乖乖听话，比先前在唐家三夫人何氏面前时，更加需要乖巧懂事。
　　房间早已是收拾好的，采莲安顿她坐下，从柜子里给她找出一套新衣裳，问她长途跋涉要不要先行梳洗？蝶儿见天色尚早，这时候梳洗是否会劳烦他人?采莲看出了她的疑虑，立即说：“不麻烦！夫人知道你和少爷这几日就到，早将一切工作都安排好了，再说，平日也是这样，一点也不麻烦，我这就叫阿多准备。”说完，果真出去传话了。
　　阿多？蝶儿恍惚记得江亦枫提起过这个名字，这应该是那剩下两个还没娶妻的下人里面的一个了，蝶儿猜想。
　　没过多久，阿多将水备好，采莲带着蝶儿出去。蝶儿不知自己刚刚到家，就如此这般，在江夫人眼里是否太过挑剔？但她顾不得那么多了，这大半日，一路走着，心中又气又恼，此时她已沉重如山，再不洗却周身疲惫，感觉自己就要支持不住了。
　　清洗妥当之后的蝶儿，果真重焕生机，试穿着采莲拿给她的那身衣裳。
　　“衣裳是江夫人命人做的，她不知你原来是这般娇小，”采莲见她穿着江夫人给做的新衣，太过宽敞，一脸笑意温柔地说：“脱下来，我叫人给你改改吧，你带了自己的衣服没有？”
　　蝶儿这才想起自己带了两件衣裳，还在江亦枫的包袱里，于是点头说“带了”。采莲会意，离开房间，不一会儿，果真把蝶儿的东西拿了回来。蝶儿的几件衣裳早已被山脚下的老妇人洗得干净，蝶儿看在眼里，自然又觉温暖。
　　“还是你自己带来的衣服更好看些。”采莲帮蝶儿换过衣裳，欣赏地说。
　　这个采莲，果然如江亦枫所说，善解人意，温婉大方。她是丫鬟，自己今后也是丫鬟，我唐蝶儿有什么资格让她伺候我？于是蝶儿忙起身，从包裹里找出一只玉镯，递与采莲。
　　“采莲姐姐，你我今天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却不知道怎么的，觉得你很亲切，如果你不嫌弃，今后你我二人姐妹相称，你说好吗？这只镯子送给你，就当是见面礼物。”
　　采莲见蝶儿拿出一只十分贵重的玉镯子给自己，断不肯收，一边笑着推却，一边说：“江家上上下下向来一团和气，渺渺姑娘，你就不需客气了。”
　　她叫蝶儿渺渺姑娘，这称呼让蝶儿倍感陌生。她八岁前，母亲唤她“渺渺”，去了唐家之后，她是巧云安茜口中的“二小姐”，子健叫她“蝶儿”，从今以后，她是江家的渺渺丫鬟吗？采莲客气地称呼她为渺渺姑娘，这句礼貌的称呼会叫到几时？
　　见采莲不肯收她礼物，蝶儿失望地低下头，面露孤单神色。
　　“采莲姐姐，我离开我娘太久，对我娘的记忆不是很深，现在回来，觉得这里一切都很陌生，真的觉得你很亲切。”说得可怜巴巴，委委屈屈。
　　采莲见状，忙接下镯子，同时热了心肠，对她说：“渺渺，你别怕，夫人对大家都非常好，你是八年没见过你娘，但你也有娘亲在身边，不比我，我才是一个人呢！”
　　蝶儿抬头看她，采莲眼神真挚，充满暖意。二人坐下，在晚饭前的这一会子时间里交谈起心事来。
　　采莲是邺州下面百户村的人。五年前的一场瘟疫，全村人几乎死光了，包括他的爹娘和她唯一的哥哥。十三岁的采莲流落街头，到处流浪，走到翠竹镇的时候，已经饿得不成样子，就晕倒在江家门口。夫人把她捡回来，从此就留在江家当丫鬟了……采莲的故事甚是凄惨可怜，蝶儿听得眼泪汪汪，虽然自己有个此刻还在睡觉，想来定也不甚清醒的娘亲，但她也感觉自己孤苦伶仃，流落在江家，和采莲一样，身世飘零，无依无靠。
　　采莲看见蝶儿泪眼朦胧，与自己心意甚是相通，于是就在蝶儿面前，将玉镯戴在手上，心里当蝶儿是亲妹妹一般看待了。正当此时，江夫人、江亦枫二人带了一人进来，蝶儿和采莲忙起身，江夫人和江亦枫带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施素菊——现代的那个梦境里，林月从东吴来到新宁，从亲生父亲家里来到亲生母亲家里，见到的那个施小惠和林月的母亲施素菊，此时赫赫然站在蝶儿面前。
　　“娘，”蝶儿扑上去，在秋菊面前委屈地哭了出来。秋菊抑制不住的兴奋，一边搂着蝶儿，一边不确定地看着江夫人。江夫人笑着对她点头，说：“我就是你的女儿渺渺啊，亦枫把她带回来了！”
　　蝶儿抬头，泪眼朦胧看着自己的娘亲，这个换了古代服装的施素菊，年龄不过三十五六岁，面容姣好，美艳尚存。秋菊上上下下打量着蝶儿，心中甚喜，这就是她的渺渺！她把女儿拥在怀里，喃喃自语道：“我女儿回来了，我女儿回来了……”
　　江亦枫站在旁边，看蝶儿母女相见。在蝶儿眼泪流出来，扑向秋菊的那一刻，他也有眼泪要流出。蝶儿面露怯色，是那样孤单无依，那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他心疼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