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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蒙面客道出当年事,月满天识得旧时人 ...

  •   蝶儿神色一直不安,只是坐在床沿儿边,并没有休息的意思。
      “你如果不睡的话,我们不如直接赶路好了。”烛光微弱,江亦枫对那西面床上坐着的蝶儿说。
      “不要!”蝶儿不安神色愈浓,大约在想象黑夜中马上奔驰,那夜风凄厉、草木招摇的恐怖情景。
      江亦枫说的当然不是真的。住在这样破旧不堪,又显凄凉的客栈,已是无可奈何。他又怎么忍心带着蝶儿暗夜上路?坐在屋内,都听得见外面狂风阵阵,似乎阴雨密布。远处的山林里时不时传来若隐若闻的野兽嘶吼,让人倍感凄凉又诡异。这个村子处处透出一种阴森感,果真名副其实。
      “你不用怕,我就在这里保护你。”江亦枫对蝶儿说,希望蝶儿能放下恐惧和不安,乖乖躺下休息,不然,明天还有整整一天的行程,他怕她招架不住。
      蝶儿依旧没有休息的意思,把身体更加靠近床头,寻找安全感似的,轻轻倚着床头的栏杆。见她始终不安,江亦枫从南面床上走过来,坐在蝶儿身边来。
      “真的不打算睡一会儿?”坐到蝶儿身边的江亦枫,带给人充足安全感的江亦枫,语气淡定地问。蝶儿摇头。
      “你怕什么?”江亦枫竟然往日一般,笑问。
      “怕你扔下我一个人不理我。”蝶儿又小声说出了这句话,这正是中午时分蝶儿在河边说的那一句话。
      “我为什么要扔下你不理你?”江亦枫奇怪,反问,自己大约忘了,蝶儿那次梦中惊醒,怕的也是这同一个内容。
      “不知道,”蝶儿简短地回答,“你大概讨厌我,或者,害怕我。”声音愈小。
      江亦枫不以为然,又轻笑一声,整个人坐到床上来,靠着西侧窗边的那面墙,同时拍了下蝶儿的手臂,示意她也坐过来靠着。蝶儿此时轻倚栏杆的身姿,看着甚是紧张不放松。蝶儿听话地也坐过来。
      “你以前说,你和别人的记忆不一样,”江亦枫打开一个话题,希望让蝶儿放松下来。“你说说看,都怎么不一样?”
      “你真的想知道?”蝶儿听他竟突然间问起这件事,不确定地问他。在蝶儿的感觉里,这是江亦枫不愿提及的话题。江亦枫对蝶儿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真的想知道。
      “我觉得,”蝶儿想说我觉得我认识你,而且我们的关系还很亲密。可是她知道,这并不是江亦枫想听的内容,于是,她换了另外一件事。
      “子健哥哥对我说了许多我和他的“从前”,那些,在我的记忆里,是从来没有过的。”蝶儿转换的话题是有关唐子健的。
      这句话似乎让江亦枫听不懂,“你们……不是一直……”在江亦枫眼里,蝶儿与唐子健一直亲密亲昵,形影不离——这还是你的记忆里面从来都没有过的吗?他只是没有把这句话问出来而已。
      “我知道他对我好,但是……”蝶儿当然感受得到江亦枫的疑惑与不相信,但仍然坚持说了下去,“但是我不记得我对他怎样“好”过。”她果真说了一句,在江亦枫听来甚是无情无义的话。
      江亦枫一时没了声音,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起她几日前还左一声子健哥哥右一声子健哥哥地叫着,明明心中记挂着那个家伙,这时又说这样的话,真不知道你何时是真何时是假,心中竟隐隐替唐子健难过。
      “还有那个石头,我刚醒来的那些天,我总是找他,问一些他们奇怪的问题。”蝶儿说完唐子健,又换过石头,“你知道吗?在我的记忆里,石头是我一个继父的儿子,我们一起生活了五年,后来他妈回来把他爸又抢回去了……”蝶儿在讲她对石头的记忆。
      江亦枫听得更加不明白。
      “还有三夫人何昭容,我记得她是我的语文老师。还有,唐老爷是我的第二个继父,他酗酒,一次醉酒之后还打了我和我娘……”
      “唐夫人是语文老师?”这个记忆不是太荒唐了吗?它让江亦枫当场提出了质疑。
      蝶儿对他点了一下头,那意思是:你并没有听错。“在我的记忆里,她的确是我的语文老师,她很凶,还经常骂我,她骂我……”蝶儿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把那几个字说了出来,“她骂我是红颜祸水。”
      室内昏暗,看不见蝶儿说这四个字的表情,按情理推断,应该是脸色绯红。
      “红颜祸水?”江亦枫轻笑一声,竟然重复了一句。“我呢?在你的记忆里,我是谁?不会和那个三夫人互换了身份吧?”
      “你……”蝶儿迟疑,“你不会想知道你是谁。”她不肯说。
      蝶儿的迟疑和不肯说,更加让江亦枫好奇心起,此时,他竟歪过身来,脸凑到蝶儿脸边,看着蝶儿的眼睛,急切地问:“在你的记忆里,真的也有我吗?说,我是谁?是谁都没有关系。”
      “你是……”蝶儿又犹疑了一下,刚要开口时,江亦枫竟然用手轻掩她的嘴,另一只手在自己唇边,示意蝶儿不要出声,同时一步跃下床来,吹灭桌上的蜡烛,迅速拿起桌上的包袱,挂在肩上,又跳回床上,轻轻打开西窗。蝶儿见状,也立即紧张起来。江亦枫向窗外望了一望,拉蝶儿从窗口爬了出去。
      外面乌云早已散去,月光清朗,一片平静。
      “有人来吗?”躲藏在窗外墙边,蝶儿忍不住,又问。
      江亦枫再次用手掩住她的嘴,拉她低下身来。的确,是有人来了,来的应该是两个人,脚步轻盈,带着武器,他们推开客栈的门,从第一间房悄悄地一路走过。走廊狭长,那二人一间房一间房地搜索,脚步轻得平常人耳中丝毫不觉。就在大家熟睡之际,那二人逐个房间轻轻探过,最后,轻轻推开江亦枫和蝶儿的这间房门。
      江亦枫与蝶儿的房间,此刻虽已熄了灯火,但月光通明,室内一切一目了然——没有一人存在,床铺整齐,不见有人呆过的痕迹。那二人竟然轻叹了一口气。
      “我就说林大人派差事,好的差事什么时候轮到过咱俩这里?”一人开口,声音低沉浑厚,听得出此人内力深厚。
      “追查这条路甚好!”另外一个声音接口道,这是一个沙哑的烟嗓,年龄应该比前面那人略长一些。“当年杀江守言,我本就极不情愿,后来多亏家母病重,才得以脱离行动。”
      什么?窗外的江亦枫意外听到屋内二人之中,竟然有当年的杀父仇人,一时心中不辨滋味,惊探起头,从窗口看进去,只见月光下,屋内两个夜行衣蒙面杀手,一身利落,杀气森森。江亦枫把头低回,搂紧蝶儿,见屋内二人打扮,自己自然不是他们对手,还是保护蝶儿要紧,切不可轻举妄动,于是敛息静气,继续藏匿窗下。
      “我知你一直对江太尉景仰有加,其实,你心中不必对江守言有愧,江守言又不是死在你的手里,那个姓石的替你完成了任务。”低沉浑厚的那人安慰起沙哑烟嗓。
      “我对江太尉景仰有何不对?江太尉光明磊落,为人坦荡,哪像林大人这样处处猜忌,不信任任何人。哼!除掉江太尉,他又怎样?也没见他步步青云,倒是一日不如一日,还要替石万年养着那个儿子……”
      “石万年对他一片赤胆忠心,替他杀江守言,又独揽责任,自刎谢罪,林大人不养他的后人还算不算人了?”
      “哼!”沙哑烟嗓不以为然地又哼了一声。
      “我们还要不要去翠竹镇了?”浑厚男音问他。
      “为什么要去?”烟嗓答。“果真要将江家后人赶尽杀绝吗?要去你自己去,我是不去!”
      “我也不想杀江守言的儿子,”浑厚男音迟疑。“只是,没把林家二小姐带回去,我怕难以交差。”
      “有什么不好交差的?三条路去翠竹镇,这条最为偏僻难行,江守言的儿子带着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挑这么难走的路走?本来我们就是白跑一趟!”烟嗓说,声音中有着对此行极度的倦怠与不满。
      “那,我们这就回去了?”浑厚男音又问。烟嗓并没回话。
      又过了一阵,屋内再无动静。江亦枫突然想起自己一直掩着蝶儿的嘴,急忙放开手。二人此刻蹲在窗下,只狭窄的一条小道,旁边就是一片不知深浅的水塘,境况甚是危险。江亦枫望向那水塘,一边小心拉蝶儿起来。蝶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抬头看了一眼江亦枫。
      此时,一轮月亮正在头顶,乌云早已不见,明月当头,一片空明。望着江亦枫,蝶儿眼光忽然迷离,怔怔地呆了一下。
      “我们先在这里休息片刻,待那二人走远,我们马上上路。”江亦枫顾不得蝶儿的怔怔张望,站在月光中,对蝶儿小声解读着下一步的行程安排。
      “江南?”谁料,蝶儿口中竟然叫出这个名字,然后,目不转睛地望向江亦枫看。
      江亦枫被吓了一跳,自十三岁,他和他娘隐居翠竹镇之后,他就改名为江亦枫了,江南这个名字再也无人知晓,为什么蝶儿会突然叫出他这个名字?
      “江南!”蝶儿又叫了他一声,仍双眼定睛看他,脸上是一种即平静又从容的笑容。那笑容竟与平日不同,没有顽皮神色,也无半点娇媚,只是湖水一样平静从容,就像他们二人相识甚久,相知相惜,相伴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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