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阮》山游尔

17、嫉妒

　　看到那象牙腰牌，地上的县丞瞳孔仿佛地震了一样，普通官员的腰牌大多为金、银、铜、木制作，用象牙作腰牌的官员，满朝之上也找不出几个。

　　几个衙役停止了进攻，眼睛盯着腰牌上的字，吓得咽了咽口水，面面相觑。

　　“大胆！你们干什么的？”从公堂侧门出来了一个慌慌张张扶着官帽的人。

　　待他看清了宋瑾珘手中的腰牌，不由的惊张了嘴。

　　“这这……丞相大人怎么到咱们荆州江陵来了？”他心虚地问着。

　　收了腰牌，宋瑾珘看他穿的官服，眸子一冷，想必就是这的县令了。

　　感受到宋瑾珘的威压，县令哈巴狗似得弯着腰，“宋丞相，不知道有何何事啊？”

　　躺在地上的县丞，眼珠子一转，一抹狠厉一闪而过，他缓缓爬起身，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公堂。

　　“我问你，朝廷拨发用作徭役的钱，”宋瑾珘话音拉长，看着县令紧张的表情，“去哪里了？”

　　“在这在这。”县令哆哆嗦嗦地回答着。

　　“为何不发？”

　　“为何不发不发……”县令嘴里重复嘟囔着，脑子却想不出该如何解释。

　　这可是重罪！当初就是鬼迷心窍了，才听了县丞的话。

　　“嗯？”

　　县令突然跪下，颤颤巍巍地说道：“下官……想发来着，县丞他说，这笔钱就算不给，那些贱民也不会知道的。”

　　“胆子倒是挺大，前些日子的百姓是怎么回事？”

　　后面的捕头霎时间腿软了下来，连带着后面的衙役也一并跪了下来。

　　宋瑾珘一看，就知道与那几个人脱不了干系。

　　县令头趴地更低，紧贴在了大黑瓷板上，“是因为……”

　　阮清瑶脚尖轻挑，捡起地上的大刀，稳稳地落在县令的脖子旁边，大刀反着冷光，让人毛骨悚然。

　　“快说！”阮清瑶最受不了磨蹭，这一声也把后面几个衙役吓得一哆嗦。

　　“是有几个人想花钱让别人替自己服徭役，然后下官就不知道了……都是县丞做的！”

　　又是县丞。

　　宋瑾珘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县丞的踪影！

　　此时衙门外有人在拍门，“爷！是我！”

　　是墨竹，宋瑾珘给了其中衙役一个眼色，那人便弯着跑到门口，撤下横着的门栓。

　　墨竹带了几个壮汉赶来，他右胳膊用白布吊着，看样子是受伤了。

　　他快步走到宋瑾珘跟前，只是见了宋瑾珘身上的布衣，微微愣神，随后又猛然跪下，“爷，属下来迟了。”

　　宋瑾珘看着那胳膊上的白布，自然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眼下不是询问墨竹的时候，便吩咐道：“带人去搜，将这衙门的县丞抓过来。”

　　墨竹听清了吩咐，既然让用抓，定是这县丞做了什么事情，那就无需顾忌了。

　　公堂上的所有人跪着，一个大喘气不敢出，都在想自己最后是何结果，眼前的大人能不能从轻发落。

　　墨竹虽然右手受伤，但擒住那县丞还是戳戳有余的。

　　没一会儿，墨竹就拖着那县丞回来了。

　　“爷，他在后院收拾了东西就想跑。正好被我们逮住了。”墨竹一把丢下他。县丞苍白着脸，紧紧抱着包袱坐在地上，看着堂中颤颤巍巍跪着的县令，心里便有了数。

　　门外聚集了些看热闹的民众，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何时，一个个探着脑袋往里面瞧，却没人敢越过那门槛。

　　宋瑾珘给了墨竹一个眼神，他便夺过那人怀里的包袱，放在地上打开。

　　里面全是些金银珠宝，还有银票。

　　宋瑾珘看到后，嗤笑一声：“县丞大人准备去哪里啊？”

　　大难临头还舍不下钱财，果真视钱财如命，什么事情也能做出来。

　　阮清瑶看到那些钱财，更是气愤不已。

　　“说一说你做过的，要是交代清楚了，本官可酌情宽恕你。”宋瑾珘居高临下，睨着地上的县丞。

　　他额头上发了汗，后背上也洇湿了大片，思索再三终是开了口。

　　“……下官克扣工钱，罪为其一。以权谋私，交钱让他人替服徭役，为其二，其余便没有了……”

　　一个小小的县丞，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敢干出这种事情。

　　“背后有无人指示？”

　　县丞双眸一慌，犹豫了片刻，抬头信誓旦旦：“无人指使，是下官被钱财迷了眼。”

　　宋瑾珘眸色一深，看那县丞的样子，心中便有了数。

　　无人指使？怕是不能。

　　但今日只得先查到这里，以免打草惊蛇，狐狸尾巴要是藏起来了，可就不好抓了。

　　“好。”宋瑾珘下了命令：“江陵县县令识人不清，纵容下属，引发官民冲突，抹损朝廷威严，从七品贬为八品县丞，罚三年俸禄。”

　　“县丞滥用职权，奸言撺掇，败坏朝廷风气，将穷苦百姓膏血入私囊，即刻押往刑部大牢。”

　　“其余衙役即刻杖刑十下，后驱逐衙门，永不得录用。”

　　墨竹听了命令，大手一挥，身后的随从便去抬了官杖。那官杖长三尺五，上宽下窄，受刑之人的疼痛完全依仗握杖人的力度。

　　看着那几个孔武有力的汉子，衙役们面如死灰。不过他们也清楚，宋瑾珘没有真正想要他们命，只得跪拜领罚。

　　县令听完心里一松，只是旁边衙役们受刑的痛苦声传来，还是吓得他冷汗直冒。

　　门口的百姓听明白是怎么回事，一片哗然，看着那正在受刑的衙役，纷纷拍手叫绝。

　　这一套下来，阮清瑶心中对宋瑾珘好感更甚，一双眸子满是钦佩。也许是是阮清瑶的目光太过炽热，宋瑾珘忍不住望向她，唇角淡淡勾着。

　　阮清瑶扔下刀，走到宋瑾珘旁边，小声问道：“那他们的工钱怎么办？”

　　“会有新的县令来接管。”他道。

　　阮清瑶点点头，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踮起脚尖，覆在宋瑾珘耳边：“宋大人英明神武，小女子佩服。”

　　说的虽然都是心里话，只是这话讲得婉转缠绵，尤其是那最后一字，轻轻一吐，倒是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宋瑾珘感到耳朵有些发烫，一时间不敢直视阮清瑶。

　　不知道阮清瑶张口就来的习惯是跟谁学的，不过……听着倒是舒服。

　　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宋瑾珘开口：“回去吧。”

　　见着宋瑾珘他们往外走，门外的百姓纷纷让开了路。

　　门外有几匹高大骏马，宋瑾珘认出了其中的自己的马，只是另外几匹……跟在身后的墨竹拱手解释道：“是薛太保派人送来的马匹。”

　　阮清瑶微微一愣，见宋瑾珘没有什么意外，一脸的淡然。她自然不知道薛启业和宋瑾珘的关系，不止她不知道，就是朝中大臣也不怎么清楚。

　　宋瑾珘没有多说什么，牵着其中的一匹马走到阮清瑶面前。阮清瑶翻身上马，墨竹见宋瑾珘背着一包袱，想主动上前接过：“爷，给我吧。”

　　自个爷啥时候背过包袱。

　　不想宋瑾珘似是很宝贝，摆摆手，翻身上马，淡声道：“走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回都城，最前面墨竹领着路，中间是阮清瑶和宋瑾珘，最后面是几个侍从。

　　县丞让一根粗绳子拴手，顶着大日头狼狈的跟在最后面跑着，偶尔踉跄摔倒，便被绳子另一头的侍从虎眼一瞪，吓得赶紧爬起来。

　　走了许久，已经快到酉时。宋瑾珘想起阮清瑶一天才吃了一个包子，他抬手示意停下：“前面的阴凉地休息一下。”

　　领了命令，墨竹一夹马肚子快速跑到前面，警惕地查看了一圈后，朝着宋瑾珘点点头。一行人才继续前进，准备过去休息。

　　阮清瑶拴好马后，随便找了个石头坐下去，左手还捂着肚子。宋瑾珘将缰绳递给墨竹，转身就看到阮清瑶弯着腰坐在石头上。他摸了摸包袱，抬步走了过去。

　　阮清瑶正下巴抵在膝盖上，忍着饿意，看着脚旁边的蚁虫。突然一双皂靴映入眼帘，她抬头看了看。

　　只见宋瑾珘手里拿着一块用油纸包着的吃食，鼓鼓囊囊的，分量似是不少。又瞧见他一双眸子泛着柔光，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顷刻间，阮清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眉眼弯弯，双手空捧着，道了声：“谢谢大人。”

　　不远处的墨竹，暗中观察着，看着宋瑾珘的动作，不由得额角跳了跳。难怪不让自己背包袱，原来里面有给阮小姐的吃食。

　　宋瑾珘将手中的吃食递给阮清瑶，像是没看见阮清瑶旁边石头上的土渣，就直接坐下了。

　　墨竹眼睛瞬间瞪大，心中感叹：怎么一晚上不见，自家爷变化这么大。

　　油纸里面包的是香喷喷的桃酥，光闻着味道就甜滋滋的。阮清瑶垫着油纸掰了一块递给宋瑾珘。

　　接下来发生的，更是让墨竹惊掉了下巴。

　　自家爷不仅没有拒绝，还笑着接过去。墨竹嘴角一抽，在心中找补：定是爷他也饿了，不然一向不吃甜食的他，怎么会变了性子。

　　“你啥时候买的？”阮清瑶嚼着口中的桃酥。

　　宋瑾珘咽了一口，道：“包子摊隔壁买的。”后又是想到了什么，补上了几句，“那老婆婆一直劝我买，我见她年纪大了，便买了。”

　　阮清瑶扭头看他，眼中眸色十分动人，笑道：“宋大人真是菩萨心肠。”

　　又是这样，她似乎见缝就夸人。

　　……不知道她是不是对那个人也如此？

　　心里泛了酸，面上却不显，宋瑾珘一双墨眸无波无澜的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