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阮》山游尔

15、共眠

　　“大娘，他是第一次去吗？”宋瑾珘好奇，既然家里有人服徭役，也算是有收入，怎的家里一贫如洗。

　　“不是，今年年初去了一个月，这又去了。”老妇摇摇头，扣着指甲里面的脏东西。干活久了，指甲缝里都是黑黢黢的。

　　宋瑾珘更疑惑了：“他没领工钱吗？”

　　老妇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抬着头，呆呆地望着站着的宋瑾珘。“工钱？为何会有工钱？没听说过。”

　　宋瑾珘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老妇刷干净了锅，拿着葫芦舀子从米缸里舀了一点米，那米黄黄还有些沙子。又用长筷子从酱缸里捞出了一块辣菜疙瘩，放在菜板上切了一块。

　　“家里没什么好吃的，你们凑活着吃吧。”说完，将那米淘洗干净，放了锅里，盖上盖子开始蒸。

　　阮清瑶看着老妇那身影，心里有些不得劲，刚刚的话，她不是没听见。这其中定是有人作梗，克扣了他们的工钱。

　　她轻轻走到宋瑾珘旁边，用手拽了拽了他的衣袖，示意他低下头。阮清瑶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一定要替这些百姓出头。”

　　宋瑾珘头低的更低些，靠在阮清瑶的耳边，“等查清楚了，一定会的。”阮清瑶被宋瑾珘呼出的气，吹得耳朵痒痒的，她抬手挠了挠。

　　老妇回头就看见他俩在咬耳朵，到底是小年轻，到哪里都黏在一块。

　　简单吃完，就已经是天黑。老妇收拾了她儿子的炕，让阮清瑶和宋瑾珘休息。

　　“我们……”阮清瑶跟过去想要解释什么，但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们夫妻俩，先委屈将就。”老妇转身从墙根的大箱子里掏出了一床略微新一些的薄被，上面绣了鸳鸯的图案。“这是我成亲的时候置办的，如今也已经快二十年了。”

　　老妇伸手摸着那被子上的花纹，眼底浮出了些暖意。

　　“大娘，我们……我……”阮清瑶看着那被子，瞪大了双眼。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不用这么麻烦……”

　　宋瑾珘放下碗筷，抬步走过去，看见那鸳鸯喜被，嘴角抽了抽。

　　庄户人家休息的早，基本是日落而息，省下些烛火钱。

　　眼下屋子里只有阮清瑶和宋瑾珘两个人，外面仅剩的余晖射进来，不清不楚的照在两个人的脸上。

　　阮清瑶捏着衣角，咬着下唇，小声道：“我明明是男子装扮，她怎么一眼就看出来我是女的了。”

　　宋瑾珘抿了唇，沉默了一会，目光从阮清瑶胸前略过，淡淡开口：“不知道。”

　　话本子，阮清瑶看了不少，一般这种情况，都是男子绅士礼让，自己打地铺睡。

　　“那个要不……”阮清瑶看看炕上，又瞅瞅地下，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

　　“地上脏。”宋瑾珘知道阮清瑶想什么。

　　阮清瑶仔细看了一眼地面，土地却是会弄脏大娘被褥。她呼了一口气，语气有些紧张，“那就这样将就将就吧。”说完，利落脱了鞋子，上了炕的一边紧靠着墙躺好，离着那床喜被远远地。

　　夜渐渐黑下了，屋内漆黑，看不清宋瑾珘面上的表情，他慢慢坐在炕边，将脱好的鞋子轻轻放好，然后摸索着爬到炕的另一边，朝着阮清瑶的方向看了一眼，将中间的被子扔过去。

　　“夜里凉。”宋瑾珘合衣躺下，双手放在胸前，闭上了眼。

　　阮清瑶拉了拉腰间的被子，身子没动，安静了一会，后偷偷转头朝着宋瑾珘的方向看了看，虽然有些看不清。

　　“有事？”听着细碎动静，宋瑾珘的眸子缓缓睁开。

　　“我……有些睡不着，我能和你说说话吗？”

　　“嗯。”

　　得到允许，阮清瑶慢慢翻身面朝着宋瑾珘，有个问题她想了很久，借着这个机会，她犹豫开口：“你……和刘公子什么时候在一块的？”

　　这话问的说不上来的怪异。

　　“什么叫在一块？”黑夜里，宋瑾珘的眉眼拧在一块。

　　这要是解释起来，阮清瑶觉得有些尴尬，但好像又有些兴奋，她睁着眼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窗外，防备着被人听到，小声说：“你俩不是情投意合吗？”

　　这四个字，宋瑾珘万万想不到会出现在自己和刘绍行身上。他僵硬扭头，一双墨瞳朝着阮清瑶的方向看过去，似要将她击穿。

　　“阮清瑶，”宋瑾珘压着嗓子，带了些训斥，“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

　　啊？竟是自己多想了？

　　沉默了一会儿，阮清瑶攥着腰上的被角，带了些女儿家的羞涩，试探开口：“那你家里给你定亲了吗？”

　　宋瑾珘胸前的双手在黑夜中相互捏在一块，她这是什么意思？依着阮清瑶的性子应该是随意问的。再说了，她……不是有情郎吗？宋瑾珘想起在船上，那人望着自己的眼神，警告味十足。

　　松了松手，宋瑾珘闷声开口：“没有。”

　　听到这话，阮清瑶像是遇到什么宝贝一样，她内心雀跃着，怕动静太大让宋瑾珘注意，不慌不忙地拉了被子蒙在脸上，在里面忍住不出声，笑得咯咯的。

　　太好了，看来慧灵寺着一趟真没白来，让自己遇见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如意郎君。阮清瑶此刻别提多开心了，她捏了捏脸颊，缓和了一下因笑得过猛而有些僵的两腮。

　　平复好心情后，阮清瑶探出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阮清瑶此时特别想说，你看我行吗？

　　但怕太直接，万一宋瑾珘接受不了，反而后面没法继续了。

　　宋瑾珘面上一绷，背过身去，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感受到宋瑾珘好像转身了，阮清瑶撑起身子，朝着他的方向柔声问道：“宋瑾珘？你要睡了吗？”

　　静谧的夜，阮清瑶细细的听着，宋瑾珘平稳的呼吸声传来，似乎是睡了。阮清瑶呶呶嘴，心想他睡得可真快。

　　奔波了一天，自己也累了，阮清瑶睡意袭来，眼皮逐渐变得沉重。

　　感受到身后没了动静，宋瑾珘睁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轻叹了一口气，才又重新闭上了双眼。

　　半夜，宋瑾珘疲惫的双眼陡然睁开，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他看见横在自己身上的一条腿。宋瑾珘僵着身子不敢动，微微转头看阮清瑶睡得四仰八叉，大半个炕都被她占了，那鸳鸯被子让她踹到了床沿。

　　他大气不敢喘，伸了两根指头捏着阮清瑶的裤腿，把她的腿放了下去，才慢慢松了气。他使劲往墙边上挪了挪，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重新闭了眼。不想阮清瑶一个翻身，腿直接跨在了他的腰窝上，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面上。

　　此时月光皎皎，银辉洒满了大地，屋子里有月光的照射变得亮堂起来。宋瑾珘喉咙上下一滑动，一双墨眸动不动地望着面前的阮清瑶，眼下睡意是一点也没有了。

　　有几根碎发落在阮清瑶光洁的额头，宋瑾珘盯着了好久，才颤颤巍巍地将它们拨开。阮清瑶生的极好，一张芙蓉玉面，光洁无暇，睫毛又长又弯，樱桃小嘴微微张启，引人无限遐想。

　　须臾，宋瑾珘感觉脸有些发烫，他闭上了眸子，不再去看。但对面的呼吸总是有意无意的扫着，似乎要瓦解宋瑾珘的防备。

　　宋瑾珘绷直了身子，心里默念清心咒。

　　清晨，不知道哪里来的鸡叫声传了过来，阮清瑶朦朦胧胧睁开眼。一张放大的俊脸出现在自己眼前，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宋瑾珘一向沉默寡言，睡着了也带了分沉静，阮清瑶看他薄唇微微抿起，唇形好看极了，忍不住想伸手蹭蹭，事实是她也这么干了。

　　“要作甚？”一声低哑的声音响起。

　　阮清瑶悬着的手有些尴尬的停在那，她心虚一笑。

　　“把腿拿开。”这一声带了些烦闷。

　　阮清瑶缓缓往下看，眸子倏地睁大，尴尬咧着嘴，“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把腿迅速收起，腾得一下起身坐起来，

　　宋瑾珘胳膊撑在炕上，僵硬地起身，看了她一眼。阮清瑶这才发现，他眼下的青影。

　　“对不住啊，对不住……”阮清瑶红着脸，内疚地拍了自己大腿一下，自己原本在另一边，把人家挤地都没地睡了，还把腿……

　　那拍得声音有些响，宋瑾珘皱着眉没说什么，活动了一下胳膊。

　　“把包袱拿过来。”宋瑾珘看向阮清瑶的身后的包袱，吩咐道。

　　阮清瑶立马转身回头，身子一趴，拿了包袱就双手递给宋瑾珘，带了些做错事情的歉意。

　　宋瑾珘看着阮清瑶乖巧的样子，虽然没说话，但嘴角一抹笑意转瞬而逝。

　　接过包袱，宋瑾珘翻出自己的衣服，掏出了一张银票。阮清瑶一直不敢抬头看他，但是余光看到了包袱里面的红衣服，他竟然也一并带了来……

　　“大娘家的事情，昨晚吃饭就了解的差不多了，”宋瑾珘看着阮清瑶的秀眉，“咱们得去附近官府一趟。”

　　“嗯嗯，”阮清瑶头如捣蒜，温顺道，“都听你的。”

　　顿了顿，宋瑾珘犹豫开口：“昨晚上……什么也没发生，我不会说出去的。”

　　不会影响你二人的感情。

　　“嗯嗯，我也是……”

　　宋瑾珘看阮清瑶这么配合，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烦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