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血文炮灰攻决定流放自己[穿书]》荆冥

2、“白色爬虫”

　　034的驾驶室里没有制暖，室内和室外几乎没什么温差。空气里干冷一片，连呼吸都有些凝滞，一呼一吸间都伴随着雾气。陌生的景色让沐乘立马清醒了。
　　凭借多年打仗的经验，沐乘可以仅凭一眼就看清周围环境——034正在崎岖的山路上缓慢地行驶着，左右都是茂密的山林，一侧是陡峭的山崖。
　　随着山路颠簸，驾驶室里的东西摇晃着四处碰撞。

　　抚着被撞击的生疼的额头，沐乘摸索着拿起自己那柄布满铜锈的重剑，稍稍找到些安全感：“你方才说什么？战场？”

　　话未说完，便被第二声轰然巨响打断。沐乘立刻仰头朝驾驶室破损的窗外看去。

　　瞳仁里映照出一副他前所未见的画面。远处天际，不知什么爆炸开来，像是烟花般绽放，将还有些黯淡的天空点亮。
　　数秒后，一阵巨大的冲击波向四周狂卷而来——这是沐乘第二次醒来后见到的最后画面。

　　034还未说完【小心】的提示，大地和机身便开始剧烈的颤抖，玻璃窗户被不知什么碎片击中，在眼前炸开。沐乘意识不清，险些没躲过一片威力巨大的玻璃碎片。

　　沉睡的一千多年里，他从没有此刻那么渴望清醒。

　　几分钟后，波动过去。

　　“嘶，咳。”尘土、融化的雪水以及玻璃碎片中沐乘弓起背，艰难地再次苏醒过来。
　　他甩动着脑袋，寒冷和细小的疼痛让他的关节再次变得僵硬。

　　耳畔一阵阵嗡鸣声，他睁开双眼才察觉到眼皮上似乎被割开了个伤口，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视线鲜红，模糊一片。
　　沐乘抚着疼痛处，脸颊与手背都有被割裂的伤口，但相比于自己死前受的伤，几乎可以忽略过去。

　　片刻后034恢复了电力，电弧在断裂破损的电线中击打着，智脑闪烁着警示红色：【警报…系统受损…】

　　这种毫无反击之力的场面让沐乘顿时有一种溺水的无措感，前生那种在君位的沉重感、无可挣扎无可解脱，只能听天由命的痛楚深陷感再次袭来。

　　“我去查情况。”
　　沐乘捞起重剑，仿佛一只迅猛的豹子起身从034的驾驶室里跳出到了外面。

　　034驾驶室的门被打开，一阵更加干燥的寒风便扑面而来。

　　沐乘这才明白，原来034被冲击波影响，顺着高陡的山路滑落下了下去，正好摔进一处隐藏在杂草丛中的巨大坑洞里。
　　这坑洞坡度很缓和，沐乘很轻松便爬了上去。

　　他从坑洞里露出头来，一只尚好的眼睛睁大看向天空闪烁着的火光。

　　那是一只庞然大物，带着爆炸后的火焰滑过天空，直直地坠落到山林与天际的交接处。落地之时顿时发出巨大的声响，大地似乎也为之颤抖了一瞬。

　　沐乘被震动影响差点没有稳住身形，将扎进眼皮的玻璃碴子揉搓去，抓了一把杂草粗暴的止了血。
　　他握紧重剑左右巡视，确认暂时安全后才低声向坑洞中的034问询：“你怎么样？有大碍么？”

　　【智脑已完成安全排查，共计11处轻微损坏。】

　　轻微损伤，那应该是没大碍的意思。
　　沐乘半耷拉着受伤的右眼，喘出一口稍缓的气来，向它转播着自己所见：“是一艘、一艘天上飞着的船舰，你识得么？”

　　【根据特征，确认为联盟军普通军种战舰之一的巡行舰。疑似被敌对组织击落。】
　　【另，回答沐乘的第一个问题，326号报废处理厂已被列入作战区，034于今早3时57分收到撤离信息。】

　　沐乘记得326号报废处理厂是附近的一个用来处理坏损的机器的地方，034就是厂里一台作业机器。

　　“撤离？我记得最近的地下城入口在50公里以外，”沐乘记起昨天学习到的东西。
　　由于连年战乱，政府修建了很多地下城，以供民众躲避地表的战火。

　　而50公里意味着什么呢？先不说这有多远，首要条件是：他们这个组合，一个是刚诈尸、肌肉僵硬还不能过度跑跳的古人，另一个则是个移动缓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报废的大型作业机器。
　　按照034所科普的那些作战武器的威力，恐怕他们还没到地下城门口，这仗就已经打完了。

　　冒进是兵家大忌，比起被当成活靶子的走在大道上——
　　“暂时在此地躲会儿？”沐乘观察着四处，确定从高处轻易不会发现这里。

　　【同意。】

　　于是一人一机在洞里静默地窝着，等到外面没有动静，天色完全大亮才露头。
　　034伸出一只损坏了一只监测眼的红外成像探测器，沐乘哈出一口热气揉了揉另一只未受伤的眼睛，都小心地从枯黄的杂草丛中冒出头来。

　　剧烈的声响早已止息，沐乘注意到了头顶一群小型仿佛机巧的鸟儿划过天际，似乎都朝着远处的硝烟直线飞去。流线型外观不仔细看很不易被察觉。
　　它们过后，一些飞行器紧跟飞驰而去。顶上带着快速旋转的叶片，看起来情势异常紧张。

　　沐乘记得在034智脑中看到过这些东西，它们可以统称为“飞行器”，根据飞行原理，分为航空飞机和直升机，大多由训练有素者驾驶。
　　那些更小型的，飞鸟一般的，则会被远距离操控，多执行一些很难由人完成的工作，被叫做无人机。

　　他们虽是人的造物，翱翔天际无声无息，却是沐乘做了整整十五年的央国国君，在参加过不少大国国君称王、君臣群侯祭天的大场面，远不能比拟的。

　　沐乘对此慨叹片刻，调整好这种奇妙的心态。随后手腕翻转，将重剑立起靠在背后，准备回到洞中跟034商议接下来要怎么办。

　　一只仿佛白色的长腿爬虫就在此刻出现在沐乘的身后。
　　它形似爬虫，周身呈现亮眼的银白色，腹部装载着旋片，和一只酷似眼珠的东西，六只爪子飘然流动。
　　浮在半空，毫无声息，靠近过来时，像是在仔细观察着什么。

　　沐乘震惊于自己竟毫无察觉。果然睡一千多年还是太久了吗。

　　冷汗直从额头冒出来，沐乘本着先发制人的心态，下意识地握紧重剑，臂力带动手腕，将一柄重达十几斤的铁剑瞬间甩杀出去。
　　虽然已经遍布铜绿，不复当年对敌那般英勇，重剑仍不负期望地斩掉了那只“白色爬虫”一只抓手。

　　“白色爬虫”显然是在最后一刻反应过来，一个闪身躲避开来，不然在那种直面迎砍的阵势下，应该早已经变成了两半。

　　沐乘屏住呼吸正准备第二击，爬虫里顿时传来一声哀嚎，一个低沉的男声大叫：“别呀！说砍就砍啊！这玩意儿报修可麻烦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宝贝疙瘩啊啊啊啊！哎哟——”

　　沐乘被这波撒泼般的指责震慑地愣住，突然莫名有种刚砍伤了个活人的罪孽感。但这种感觉很快就在对方的夸张的哎哟声中消散。

　　趁着飘在半空的“白色爬虫”还在哎呦着，沐乘收了锋芒的剑气，负剑身后。
　　他很擅长观察，记性不差，在瞥见这器件上喷刷着的赤红色的联盟军标志，便明白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的无人机。

　　……听这位操纵者的动静，应该没有恶意？
　　沐乘半防半就地说明了情况，并道了句歉意，随后顺着坑洞边缘滑落到底部，来到了034的旁边查看情况。

　　虽然知道034本质上是非人的机器，但作为他醒来见到第一个物件，沐乘对它独有一种雏鸟情绪。

　　没想到那只“白色爬虫”跟在他身后也来到坑底，竟然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起来：“看你的样子？穿着厂里的工服，嗯......是326报废厂的员工？你还挺有情调，留长头发呢？这好打理吗？都打结了。”

　　沐乘还有些耳鸣，完全听不得这般聒噪，冷漠回绝道：“请离我远些。”
　　他甚至希望这东西有敌意，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砍烂它。

　　“这台智能机是你的？哎哟，是退役的老物件了。这零部件得有几十年没更新了。竟然还能动呢？”
　　对方丝毫没感觉到沐乘的烦乱，在034周围转来转去地查看，敲敲这边，抓抓那边，变本加厉，越说越多。

　　坑洞外突然掀起一阵大风，一些杂草枯叶杯飘进了坑底，借着朝阳的亮光，沐乘意识到事情似乎不太对劲。

　　034终于再次有了反应：【退役挖掘机034智能机听从指示。】
　　沐乘握紧手中重剑，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顿时眉头紧锁，戒备起来。

　　“白色爬虫”里的声音也随之陡然一转，低沉的声音变得正经官方，“326号报废处理厂已被列入作战区，应于今早3点57分收到撤离信息。截止到4点整，方圆53公里全部人员、智能机完成撤离。
　　二位为什么没有及时撤离？
　　根据联盟法，战时管理条例，我们有权对您及您的智能机询问检查。”

　　原来那些啰嗦话是为了拖延时间。

　　034介绍自己时说明过自己曾经是联盟军的财产，只是早已退役，后来为报废厂工作。它说过，面对联盟军只要像一个无辜百姓，表现的自然、无害一点——

　　沐乘甩动手腕，将重剑插进脚下的土地中，不知是因为剑身笨重还是因为他腕力大的离谱，那柄剑的剑身竟然深入土层三分之一。

　　沐乘缓慢而犹豫地举起两只空了的双手。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沐乘望向那只无人机的腹部，上面的镜头，他知道那东西相当于操控者的眼睛。

　　白色无人机镜头的另一端。
　　密切关注这些的操作员，隐秘在一间宽敞的屋子一角。周围是数十人带着通信设备，各自忙碌着。各种线路缠绕着，一直连接到总分析器上，微弱的电子光芒着闪烁，和人声一道嘈杂一片。

　　角落里看不到这位操纵者脸上的神情。只见他打开了单向通讯的开关，枕着后脑勺懒散地仰躺在椅背上，手指一甩将监控视频投放到了室内最大的一张屏幕上。
　　密切注视屏幕的新一军军区中将，差点捏碎通讯的耳机，接通了一个号码。

　　.

　　和赵志刚预先设想的一样，刚带上耳机就听到里面传来上司的咆哮声：“……给你48小时！给我调查清楚！这次袭击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面似乎是把手里的文件资料扔到地上：“视察团刚进入我们战区的上空就被击落！你们信息科的头上顶着的都是砖头块吗？！都是干什么吃的？！！他*的，48小时之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到失踪的林上将，咱们就一起上军事法庭，等着被排成排地枪毙吧！…….”

　　通讯戛然而止，耳道里一阵失去信号的嗡鸣。赵志刚摘下了耳机，扔到一边。

　　他整理军装，从直升机上利索地跳下，跟在后面的两个携带着武器的士兵也一起下来，警戒着四周。
　　早知道信息科是干这种精细活的部门，他一个粗人哪里干得来这些。早前还好，不过是收集一些战后信息、收集一些几乎没什么大用的敌军情报，充其量就是个后勤部门。
　　谁能想到这次一群大人物要视察，据说点名让他们信息科负责空中路线指挥。
　　一开始还很顺利，谁能想到，这谁能想到啊——那群脑子里有粪坑的叛徒竟然在这个时候偷袭了视察团所在的飞机。

　　这叫什么事儿啊，赵志刚内心五味杂陈地进了洞中。

　　.

　　沐乘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男人。身量魁梧、身穿着联盟军制服，奇怪的是满脸写着“要死”的决绝。

　　对方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你好，我是隶属联盟军新一军的赵志强。现在想就刚才的爆炸问询一些事，请您配合。”

　　沐乘顿感莫名的同情，十分配合：“好的。”
　　他把这归结为：因为他刚一到来就命人把那只聒噪的无人机回收了，某种程度上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既然是恩人，那一定知无不言，言而无尽。

　　这般，沐乘被两个手持武器的士兵跟着，前面是那位恩人大哥领路，进了直升机中。034顺着坑洞的缓坡也跟着开了出来。

　　被简单问询了一些问题，目击到飞行器被击落的过程，是否有可疑情况等等，沐乘一一实话实说。

　　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过多问询，自己的身份，甚至没有在意那柄一看就有些年份的古董重剑，只是嘱咐沐乘尽早远离战区，以免再次受到伤害。
　　最后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并取走了034的行机记录储存卡，说是为深入调查研究。034全程没有反对意见，沐乘便也默许了。

　　直升机很快消失在天际。沐乘到这里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触碰着早已止住血的眼皮，心想也许是因为兵荒马乱的时候不会在意那么多细节。但直觉还是警示他，事情似乎不只一场简单的对战那么简单。

　　载着沐乘再次行驶上路的034一直保持着异样的沉默，这让沐乘更加在意。

　　034似乎感受到了沐乘的烦扰，叫着他的名字【沐…乘……】

　　机械的合成声突然一改，发出一阵刺耳的“滋—啦—”声。

　　紧接着那熟悉的“爬虫”声音从034的发生装置里传出。但完全没有了方才调笑轻浮，像是老先生念起拗口的古文摇头晃脑：【沐乘，前晋央人，死于一千五百年前，死时身首异处，身中数只狼毒箭。】

　　坐在驾驶位上的沐乘瞳孔皱缩，一只手摸锈剑。他并不怕身份为人所知，只是首次直观感受到034所描述过的信息技术，而有些惧怕。
　　信息时代，任何事转瞬之间便可传递千万里远。而在他死前的时代还需要鸽子、马匹传讯。

　　沐乘不知对方去而复返的目的，大方承认，“孤是沐乘。”
　　“那又如何？！古人复苏未触犯贵联盟的任何一条法律吧。”

　　对方轻笑一声：【当然。不然被带走的就不只是一条记录磁卡了。】

　　【我只是以私人身份，想邀请您加入联盟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