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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Yes or No》之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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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是下午六点下班,从公司开车到医院,一般是半小时左右。考虑到高峰期堵车等因素,也可能是四五十分钟不等。
然而现在已经过了七点钟,卢益思还没有出现。
陈诺不由担心起来,护工喂到嘴边的饭也不想吃,咿咿呀呀地指挥护工给卢益思打电话。护工把手机放到耳边听了半天,冲他摆摆手,陈诺心里着急,过了几分钟又催着护工继续打,可结果还是一样。
护工示意他先吃饭,然而他哪里咽的下去?思思说过要来医院和他一起吃饭,现在她没有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我……唔,粗……切,等……”陈诺艰难地抬起手,指了指床边的轮椅。他一刻也无法忍耐,只想第一时间看见她。护工当然不敢擅自推他去病房外,只好不停地给太太打电话,原本是占线的提示音,后来变成了无法接通,护工也急得团团转,终于想到了另一个办法:“先生,您有没有公司其他人的电话?”
陈诺看着护工手机屏幕上的句子,一时怔住。他病倒之后的头三年,公司里动荡频繁、人来人往,直到思思慢慢独立之后才维持住局面。如今公司完全在卢益思的掌控下,他不再参与经营管理,自然也不认识几个人了。
有一位公司元老自父亲创业时就在了,之前也给过他和思思很多帮助,可惜已经退休颐养天年。思思身边有一个年轻助理,是去年刚来的,应该并未离职,但他不知道对方电话号码。陈诺脑海里把往日打过交道的人一一回忆一遍,好不容易想起来有个营销经理,说来可笑,那还是因为思思的手机突然坏了、她又急需联系对方,才借用他的手机打了电话。
护工赶紧试着联系经理,奈何电话无人接听。时间已经走到了七点四十五分,陈诺的情绪越来越急躁,左手挣扎着勾住床边护栏想爬到轮椅上——然后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勉强能活动的上半身失去平衡,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歪倒在床和床头柜之间,碰翻了保温饭盒,食物撒了他一身;而完全瘫痪的下半身受到刺激,在被子下面痉挛了。
剧烈的神经痛和身下的一股股热流令陈诺痛苦万分,头颈反弓顶住墙壁,牙关咯咯打战:“呃……呃啊……”
口水顺着下巴流进了衣领。陈诺在有限的意识里几乎想要咬舌自尽,但他连控制下颌肌肉也做不到,反而发出了更多呜呜啊啊意味不明的声音。
救救我,救救我。
让我去死。
两个护士冲进病房,和护工一道接管了他失控的身体。一番兵荒马乱之后,陈诺被重新安置在病床上,以平躺的姿势,眼睛只能盯着天花板。饥饿的感觉这时姗姗来迟,四肢沉重麻木,是方才那场闹剧的后遗症。
陈诺慢慢地吸了口气,转了转眼睛,余光看见护工坐在旁边玩手机。他自己折腾自己打翻了食物,护工是没有责任的,给他收拾干净还算额外加班。
但卢益思不会这样。每次痉挛之后思思都记得为他按摩放松,再喂他喝点水。其实脑损伤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他的情绪,令他急躁、易怒,而负面情绪郁积难以发泄,又反过来加重了身体的症状。思思能听懂他的话、更懂得体谅他的困境,可以让他在精神上平和下来。陈诺愿意与她交流,也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时光。
病房里没有挂钟,陈诺判断大约过去了一小时,卢益思仍然没有出现——他渐渐平复了呼吸,意识到自己刚才过于着急了。整件事分析原因无非两种可能性:如果思思真的出了什么事,后续一定会需要他这个“配偶”去处理。而如果思思没有发生什么意外,那就说明她今晚根本没打算来。
陈诺很难判断自己内心深处更期待哪一种情况,但他明白现在应尽量保持冷静,于是他又做了一次深呼吸。
此时他留意到护工拿起电话站了起来,显然是在与人通话,他克制住过速的心跳,极力辨别她的声音与口型。幸好护工也知道他心情急切,直接发了一段语音信息转换成文字给他看:“经理来电话说,说公司出了什么事,太太晚上赶着坐飞机去处理了。”
陈诺一颗心终于落进肚子里,但下一秒又提了起来:能让思思如此匆忙赶去处理的问题,绝对不会是小问题。
“起……”陈诺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向护工表达自己的意思,“给、我……手……机。”
护工赶紧把床头慢慢摇起来一点,又帮他把手机固定在床边的支架上。陈诺忍着眩晕用指关节划亮屏幕,发现一刻钟前思思已经给他发了两条消息:“有点急事,临时出差了”“别担心,处理完这边的事我就回去”。
她并没有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至少,她答应了他会“回去”。
陈诺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开始试着给她回复。他唯一能动的左手也不怎么听使唤,只能用食指第二关节一下一下敲着键盘,时不时还需要修正因为手抖而打错的字母:“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吗”
这几个字就花了他很长时间。陈诺想了想,又继续打字:“做你的狗头军师怎么样[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