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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重回白城 ...

  •   清晨醒来的时候,头有些钝痛,眼皮像是灌了铅似的发沉,台灯早就熄灭了,整个房间陷入朦胧的昏暗之中。

      他昨天哭累了就随便往床上一躺,连校服都没来得及换。

      早上阿姨应该已经来过了,给他披上条小毛毯,羊羔绒的,很暖和。

      他稍微起身坐直了点,眯缝悲伤蛙一样的眼睛解锁手机,果然看见微信里躺着消息。

      孙丽娟:小迷呀,我把你桌面上的东西清理干净了,早餐和以前一样放在餐厅。

      人与人之间最舒适的社交距离无异于是供求关系,互不打扰又彼此照顾得紧。

      他回了个收到的表情,放下手机对天花板发呆几秒,大脑认知仍是一片空白,有种魂穿到草履虫身上的痴呆感。

      墙上的挂钟指向八点半,刚好是第一节下课的时间。

      他懒洋洋地推开房门,客厅百叶窗透进来的光白花花的,笔直刺穿散漫的灰尘,路径清晰可见。

      抬起胳膊稍微挡着点,他趿拉拖鞋向餐厅走去。

      小型恶犬被锁在玄关的笼子里,见到人后,立刻冲他没素质狗叫起来了。

      这声音听多了就是很,非常,以及特别烦。

      他甚至有理由怀疑林玫送条狗过来,根本不是为了解决心理问题,就单纯是见不得他好。

      林迷咬了一口煎面包,深深地垂眸看它:“再叫就把你弄死。”

      话音刚落,欺软怕硬的狗顿时呜咽一声,夹起尾巴不敢妄动了。

      享受这份清静,他将牛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感受胃里的回温,突然觉得心里面空落落的。

      他平常习惯五点起床学习,备考期间更是自律到堪比人型闹钟。

      今天本来也想去学校的,但是,他又咬了一口面包片酥脆的外壳,面无表情地咀嚼。

      没什么意思,活着真是没什么意思。

      桌上手机适时震动了一声,消息栏里弹出一条消息,他回过神,抹了抹指尖,解锁开手机。

      消息来自日历,提醒他两天后是父亲的忌日。

      六百多公里,五年,阴阳两隔。

      他对着那行数字,突然忘记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设它,是单纯的思念,还是想证明出什么?

      回去吧,就当你从没来过。

      耳畔再次出现那声音,分贝尖锐动荡,引起脑内一片轰鸣。

      他微敛眉眼,全凭那份没想清楚的心情,定下了回白城的火车票。

      十五分钟后,孙阿姨利落地帮他装满一大箱衣服,打包好应急药袋,里外都收拾得无比妥当。

      他顺手塞进去一本英语四级真题,拉上拉链,感觉变得不一样了。

      “就走了啊?”阿姨温柔笑着,“还会回来吗?”

      林迷站在那里,没有回答的意思,他只是用手指了指铁笼,淡淡道:“阿姨,我走的这段时间,你帮我照顾好它吧,挺可怜的。”

      “好,你放心。”

      他点头,转身拉开沉甸甸的大门,在晨间鸟雀啼鸣的灿烂阳光天,走了出去——他再也没有回过头。

      。

      今天到白城的票只有一趟硬座,四个小时,不算太长。

      他看向那行目的地所指的单箭头,抿了抿唇,呼吸间似乎还残存着尘埃的味道。

      跟随并不多的人群检票上车,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靠窗的位置。

      市中心的天气有些阴冷,小雨从窗外飘进来,丝丝缕缕地缠绕他的手臂,凉凉的,质感很潮湿。他头靠椅背,尝试用指尖去触摸雨滴。

      从光照的方向看,他的侧影被投射到透明玻璃窗上,映衬出线条流畅的脸型、清晰标致的五官,以及一双瞳色很深的眸子——如静止的黑潭一般深邃又毫无波澜。

      “你好,请再出示下证件。”列车员走到他身边提醒道。

      面前的少年动了动,额间的碎发散乱遮住了眼睛,一并藏在框架眼镜之后。他的头发比同龄的高中生长,却并不显得潦草,只稍稍修饰掉阴柔的特质。

      他拉开拉链,从书包里翻出东西递过。

      “好的,祝你旅途愉快。”

      等人走后,他没给自己想太多的时间,手指微蜷又戴上了耳机。

      按下播放键,世界伴随火车启动的轰鸣声重新陷入静音。

      静得仿佛连悲伤都可以被遗忘。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车开始逐渐减速,高远的天边弥漫起大片蒸汽,和风飘向更远的地方。

      “各位乘客,本次列车运行前方到站‘白城北站’请您注意脚下,注意清点贵重物品。Ladys and gentlemen……”

      终于到了。

      骚动中,他不禁向窗外看了一眼。

      白城,是一座低饱和度的城市。

      层层叠叠的树,低矮的楼房,未知的雾。

      这是曾在他印象里,最深刻的记忆。

      好久不见。

      。

      从火车上连人带行李被挤下来的时候,林迷暗暗发誓,即使下次要多等一周高铁侯票,他也绝对不再坐火车了,这简直是对自己椎骨一生一次的质量检测。

      弯腰捶打完酸痛的腿,刚一抬头,鼻腔里又涌泛起旁边垃圾桶的味道。

      徐徐的春日凉风迎面吹来,让人无端有种沧桑感。

      他强忍恶心,顶风灌了半瓶水,继续自暴自弃地站道边拦车。

      白城这么多年没变的只有出租车的执行力,伸出手没多久,一辆就招摇过市地朝他开了过来。

      司机是个手脚麻利的,主动下车把行李塞进后备箱后,还能帮看起来像做过阑尾炎手术刚出院的他打开车门。

      重回驾驶室,司机好奇地从后视镜里打量他,搭讪道:“帅哥,去哪儿啊,拎这么多东西。”

      林迷在后排的狭窄空间挪了挪腿:“去敬山路19号。”

      “敬山路的?你要去敬山路?”司机表情很震惊:“你在那儿有认识的人?”

      出租车内也没好到哪儿去,四周弥漫着一股劣质香水味,闻得叫人想当场跳车。

      林迷把车窗缓缓降下,清冷的声音弥散在风里:“我回家。”

      这回复有点出乎意料,那人嘟囔了句:“你可不像这儿的啊。”再没说话。

      汽车起步还算平稳,林迷也在后排阖上眸子,借此暂时抚慰精神。

      不过这阵舒心没维持多久,汽车突然狂野不羁地进行个急刹,又颠得像在战场上挨枪子儿,最后寿终正寝停在敬山路口。

      林迷的脸也在同时和前排靠背来了一下亲密接触。

      “会不会开车啊,直接变道,谁他妈教你的呢。”司机开窗户冲外喷口水,转头对林迷说:“帅哥,你下车……磕着啦?没事,脸不是整的应该磕不坏,咱这小力度。”

      林迷没说话,感觉鼻腔里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他抬手抹一下。

      “妈的,真是整的啊。”司机大叫一声,立刻灭火似的往后面扔纸:“我草了,小祖宗,你可别死我车里。”

      “没事,算了。”林迷用纸巾捂着鼻血,指尖颤抖地付了十块钱。

      司机感觉良心很痛,于是更加真诚嘱咐他:“小伙子,我跟你说,这片治安很不好,特别是你家附近,晚上多注意点,别挨抢了连哭都找不着调。”

      林迷没理,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只是将拉杆伸长了一些,沉默地走向目的地。

      敬山路和五年前相比,没什么大变化,目光所及都是自带复古滤镜的土黄色矮楼,道两边的枯树摇摆冲刷地面,偶尔有风掠过,飘起一片尘烟。

      稍里一点,能看见许多牌匾掉了颜色的小超市,老人们坐在门口眼神放空,腮帮子还在无意识咀嚼着。

      他父亲生前住的房子藏在巷尾,得绕几个弯才能找到。

      鼻血仍在渗出,他攥紧纸团,站在黑漆漆的交界处,心里隐约有点不舒服。

      太暗了,看不清前面的路,和着压抑的墙面,让人感到一阵窒息。

      林迷深吸口气,先哄自己拐进巷口,才走了两步,前面突然扑来一个体积不算小的东西,几乎是从天而降,“砰”地一声撞他脚边了。

      手心的纸团滑落,他向后退一步,本就脆弱的鼻血瞬间在指缝里崩流,还没等站稳,一双手就从下面紧紧拽住了他的裤脚。

      “报警,报警……”

      他浑身僵硬,视线不受控制地移动。

      那东西看着像个男的,穿黑色衣服,眼角肿起一大块淤青,全身都血淋淋的,像刚被暴揍过。

      报警拨号本身很简单,但难就难在,他其实晕血。

      生活啊,生下来之后想要活着是很难的。

      鼻腔里的血腥气此刻达到巅峰,耳鸣持续轰鸣作响。

      林迷本想帮完忙再晕,还没等拿出手机,视角已然左右颠倒,事已至此,只好扶墙缓缓往地上倒,在失去意识前,耳边隐约听到谈话的声音,有人影悄然落在了他面前。

      “完了,咱们被碰瓷了。”先过来的尖细声音说。

      留寸头的男生听见动静,一脚踹开挡路的,簇起剑眉朝这边走来。

      “觉哥,咱还是离远点吧,你才刚出来,虽然不是那回事,但被撞见也影响不好。”那人担忧道。

      蹲一旁的绿眼影女孩听了,笑得前仰后合:“你可放过觉哥吧,他被骗500块钱够伤心了,那是怎么说的来着,比尔盖茨生日活动需要捐款,还真有人信,要我说,警察找你调查都不如直接转你500。”

      被叫觉哥的少年痞里痞气地嗤了一声,并不以为意:“所以你知道比尔盖茨的生日是哪天吗?”

      “不知道。”

      “就今天。”他瞥了她一眼。

      “啊,真的吗?你可别骗我。”

      张觉拎起裤脚蹲在晕倒的林迷身边,指尖探了两下鼻息,还行,有气,没死。

      做完一套后回头,王彩宁还在那一脸天真等他说,张觉没忍住:“傻逼,当然假的。”

      “不是吧?觉哥你花500也不知道是哪天啊。”王彩宁毫不留情地补刀完,又过来凑热闹。

      “哎?”她看到林迷脸的那刻,瞳孔微微收缩:“这帅哥我好像第一次见,怎么说?需要人工呼吸的话,我可以。”

      “能不能矜持点啊彩彩?见到男的就往上贴。”夏旭撇了撇嘴,抬头对张觉说:“要不要报警?让警察认人?”

      “滚吧,要是报警咱们谁也走不了。”他踹了一脚地上的黑衣男子,把人从A面翻成了B面:“就这玩意嘴里还能兜得住事?”

      “那怎么办,再放一会儿该来人了,”夏旭说,“而且我看他穿得挺贵,明早一醒应该能从五楼跳了。”

      “五楼摔不死,”王彩宁不同意地举起手指:“至少得六楼,咱们一楼矮点。”

      张觉没听他俩闲扯淡,平日嚣张的气质罕见收敛了点,他的心情从看见这人出现后就一直很差,此时刻意维持平静倒显得有些异样。

      “抬我家去,”思索了一会儿,他开口,“敬山路19号。”

      “不是吧?这人什么来头啊?”

      他们觉哥啥时候成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了?

      在两人一脸纳闷的时候,张觉早就恢复了往日的狂拽炸,靠墙点根烟,哼了声:“没别的,我认识他。”

      “只是曾经有点不清不楚关系的人罢了。”

      不是,这幽怨的语气更炸裂了好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重回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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