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少年他为爱投明》崩溃蛋糕

4、帅哥吃啥

　　疼，头疼。

　　意识仿佛在冰水里遨游，渐渐变得轻飘飘的。

　　听见张觉这个名字时，他想起小学毕业的夏天，降温和青春期都来得很慢。

　　在炎热的操场上，终于讲完话的班主任说：“好了，现在去拥抱亲爱的同学们吧。”

　　聚在一起喧闹的人潮骤然散尽。

　　跨越挺远距离，找到逃进小卖部买棒冰的张觉，从背后依恋地抱紧他时，和想象的一样，没有被躲开。

　　张觉比他发育得快很多，十二岁的年纪几乎可以和成年人比肩。

　　“别抱这么紧，我喜欢女的。”他微微绷直脊背，递出手上草莓口味的那份。

　　像是表示不满般，鼻尖轻蹭他的衣袖，赌气回道：“男的也可以喜欢你，就比如我。”

　　“别扯了，没有这么干的。”张觉把衣服拽出，并不以为意：“说点正事，后天我过生日你来吗？”

　　“但是哥哥，我还没准备礼物呢。”这样简单地说。

　　“那不重要，”他掏出零钱过去结账：“我送你的东西也没多少……啊，我再要这个吧，不用找钱了。”

　　张觉转过身，神秘地提起一串红色手链，眸光亮晶晶的：“手伸出来。”

　　“什么？”

　　“这下礼尚往来，你先欠我了，”戴好后，他又别过脸强调：“。”

　　后来林迷跟着母亲去了A市，连同准备礼物的那份心情，再也没有回来过。

　　梦里的他难受的不行，忍不住开始一阵反射性干呕，掏空胃里仅存的东西后，他暂时恢复了一点气力，不知不觉间又沉沉睡去。

　　彻底清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在黑暗中猛然睁大双眼，瞳孔反射出看不出颜色的天花板，稍远处窗帘遮挡的交界透着微光，淡淡在地板上打下一层分割线 。

　　这是哪？他坐了起来，暂时弱化的感官因为警惕而重新敏锐起来。

　　被子随起身的动作缓缓滑落，他低头，发现外衣已经脱掉了，只留下一件宽松T恤套在身上，感觉凉丝丝的。

　　门外渐渐传进来些声音：
　　敌人已入侵野区。
　　团灭。
　　我方水晶正在被攻击。
　　您已失败。

　　林迷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游戏战况再怎么说也是过于惨烈了。

　　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他掀开被子，走到底部渗出光的门口，轻轻按下把手。

　　门被完全打开的时候，张觉正裸着上半身靠在墙边，吊儿郎当地单手按打火机玩。

　　他的身材很精壮，肤色健康均匀，薄肌覆盖在表面，能看出经常运动的痕迹。视线向下，腹部环着一道吓人的疤痕，贯穿整个腹肌截面，见其宽度和广度，林迷目测伤口应该延续到了腰间。

　　混的人的社会认证，他猜。

　　那面墙和这边距离不过两米，张觉闻声抬眸看他，上下打量的目光中还带点轻蔑。

　　两个人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彼此，对视的空气骤然沉重，火药的味道逐渐蔓延开来。

　　林迷站在那里，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只尴尬地顺垂下眸子，脸上写满了“你好，谢谢，我就先非礼勿视了”。

　　不是，谁来告诉他这强烈的理亏感是什么情况？

　　“儿子，小迷吐你身上的那件我洗完了，今天先穿这个吧。”一个温柔的声音出现在一旁，打破了难挨的沉默。

　　然后他还，吐，吐张觉身上了？在这种时候？纵使林迷心理素质强大，他也不由得幻想自己要是当场死了该多好。

　　至少身后不管身前事，他们可能嚎两声就忘了。

　　“嗯。”张觉漠然收回目光，绷着一张俊脸接过衣服，没留一点余地，转身下了楼。

　　“哎，小迷醒了？你睡了这么久，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他放过紧抓的门框，循声抬头望去，楼梯扶手处，一个中等身材的女人站在那，饱经风霜的眼睛里盛满关怀的光，对他笑道：“还看呢，不认识我了？我是你卢妈妈，你小时候还经常上我家玩呢。”

　　卢妈妈，这个名字一出现，他就想起来了，这就是墙边那位战神的亲妈。

　　“我也把你的外套洗了，太脏了，都是血，我儿子这有一件干净的，给。”

　　林迷被点了一下，想起来刚才的那事了，晕血果然是个破绽，虽然没亏什么，但是对于别人未经允许碰自己，他还是有点抵触。

　　或许是看见对方的表情瞬间黯淡，那女人又补上一句：“你应该不介意吧，毕竟都是男生。”

　　“算了，谢谢。”他的鼻音闷闷的，不自然地拽了拽衣摆，片刻后，仍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虑：“这里是，我家吗？”

　　他第一眼注意到墙面上的裱画时，凭着直觉，认出那诡谲又温馨的画面是父亲的手笔，结合房间布局和记忆的重叠，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一点。

　　听到这里，卢妈妈深知有些东西必须要经历，她叹了口气，缓缓说：“其实这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概也就是一年前发生的。”

　　林迷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在一年前，你爸爸，白苏和，咱们白城的大画家，因为胰腺癌晚期去世了。”

　　“他生前总是郁郁不得志，早些年还经历了妻离子散，唉，话也不能这么说，至少今天见到了，我觉得林玫也没把你养残，今年有多高了？”

　　“180.5。”他说。
　　“就是太瘦了，多吃点饭还能长个儿。”

　　他没说话，抿着唇继续听她讲。

　　“你爸生病了，没钱治病，最开始是大家给他众筹，但是透析什么的，一次就得大几千，很快我们也没钱帮他了。”

　　“我们也找过林玫，她人也是有心，给白苏和打了五万块钱，说用去治病，但是你爸那人从来都倔，没要，也以死相逼不让我们要。”

　　“后来我家就凑钱买下了这套房子，钱全用来给他治病了，不过耽误太久，又是癌症晚期，人最后还是没了。”

　　卢韵娟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眼神中满是怀念：“临走时，你爸爸嘱咐我们呀，他儿子要是有一天回来，这里还是你的家，我们呢，就是他留给你在世上的亲人。”

　　他这样听着，仿佛看见了父亲临终时在病床上竭力托孤的样子，想悲伤，情绪却不清不楚找不到由头。

　　“你爸爸去年去世的时候，你没回来，是妈妈不让吗？”她小心询问。

　　林迷愣了一下，怆然道：“不是，我根本不知道他在那天去世了。”没有人告诉他。

　　卢妈妈心情很复杂，没说什么，却又好像什么话都说完了。

　　恰好在这光景，有人从外面推门进屋，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还是那个女生 ，这次换了葡萄紫的眼影，她在看见林迷时，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夸张：“我靠，帅哥你醒了，你睡小半天，我以为你要够呛了呢。”

　　卢妈妈不满地瞪她：“呸呸呸，彩彩别老说那么不吉利的事。”

　　她吐了吐舌头，全然不在乎地向他伸出手：“你好啊，我是王彩宁，卢妈妈的干女儿，觉哥外面认的扛把子老妹，叫我彩彩就行。”

　　他眼中的泪花凝结，对着那双指尖涂满闪亮指甲油的手，轻轻点头。

　　王彩宁歪头笑笑，自来熟凑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太高冷了帅哥，更喜欢了。”

　　“你该干嘛干嘛去，别烦人家。”卢妈妈发话了。

　　“对了，觉哥呢，上学去啦？”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好奇问道。

　　“这都几点了还上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让他跟他爸买东西去了，对了小迷，晚上吃烧烤行吗？”

　　上一顿吃的早餐根本没多少，又连续吐了两次，算是已经弹尽粮绝了，他刚开始考虑，卢妈妈就大手一挥，一锤定音地带王彩宁去厨房备菜。

　　他无言以对，想摸出手机看一眼时间，一伸手却什么也没碰到。

　　“找手机吗？在路由器旁边充电呢。”卢妈妈适时在厨房喊。

　　“知道了，阿姨。”他仗着以前这里是自己家，轻车熟路地走了过去。

　　“叫卢妈妈就行，就像你小时候一样。”

　　手机电量是满的，通知栏里有零星的几条垃圾短信。

　　他输入密码，解开了手机屏幕。

　　19:30，在这个时间段，同学们都在上晚自习，没人给他发消息。

　　微信里最后一次和母亲聊天是在一周前，是关于她想要个孩子的讨论。

　　他担心她的身体健康，而她只关心那人爱不爱她。

　　消息末尾是她无视以上所有，淡淡回复的一条：就这样吧，你前程好的话，我和你王叔叔都放心。

　　王叔叔。

　　这三个字在他现在看来非常的刺眼。

　　有种想要破坏的冲动在汹涌，他一键拉黑了母亲所有的联系方式，又接连把家里的亲戚都屏蔽了，做完这一切，才稍觉精神舒缓了一点。

　　正茫然地对锁屏发呆，门口突然传来几声男性的高呼：“烧烤灶子往里抬，这块风正适中。”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就出现在身边 ：“娟子，老白的儿子呢？出来吃饭。”

　　“小点声，叫小迷。”卢妈妈提醒。

　　“行行，小迷啊，来过来吃饭了。”张为胜夹着嗓子，挨了卢韵娟一巴掌：“孩子面前也没个正形儿。”

　　张觉走在最后面，听见这话，放下怀里抱着的一箱碳，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屋外的桌椅很快准备好了，王彩宁把食材搬过去，还不忘凑在他身边神经兮兮道：“觉哥，你和那个帅哥，怎么认识的啊？介绍给我呗？”

　　张觉面无表情地取出羊肉串，鸡翅，还有几个生蚝放在了烤架上，用蒲扇慢悠悠煽火，带着肥边的肉在大火的炙烤下，滋滋冒烟，油水顺势滴到下面的木炭里，火舌又跳跃向上卷了一层。

　　他当烟太大没听见，又无言猛扇了几下，直把王彩宁呛得跑到后面去了。

　　香味从窗户飘进了屋里，林迷被动地嗅着，突然觉得很饿，是那种被活下去的欲望所征服的饿，他低下头，轻轻按压着胃，觉得自己可能也算是很没出息的一男的。

　　卢韵娟跟丈夫耳语了几句，后者则频频点头，过了一会儿走到林迷面前，很有仪式感地自我介绍道：“小迷你好，我是张为胜，你爸的好哥们儿，叫我张叔就行，走吧，咱们现在去选点你爱吃的，就当是在你自己家一样。”

　　林迷矜持地“嗯”了一声，那点初来乍到的不适感差不多消失了，他跟在张叔后面，一路吹着晚风，走到屋前的小院里。

　　张觉校服外套的袖子挽起了一个边，袖口处蹭上了点碳灰，他看见面前站了个人，也不说话，眯起一双桃花眼，权当对方是空气。

　　“我。”林迷觉得自己喉咙的发音从未如此艰涩过。

　　张觉扬起了一侧的剑眉，把手上的烤串翻了个面，又扇大了点火，林迷那时候正处于风向的下方，一下子避之不及，迎面吸了一大口烟。

　　前胸贴后背地干咳了几声，他在心里泛起阵阵冷笑。

　　得，故意的是吧？

　　“来，小迷，吃什么就说，我这还有干豆腐卷，也烤上吧。”张为胜没有发现刚才的一幕，把手上的串放在烤架边上，顺手从后面捏了捏张觉的脖颈：“问问人家小帅哥要啥，作为东家不得热情点吗，完蛋。”

　　张觉被这一拽弄得有点不自在，他嗯嗯啊啊地应和了一句，在人回屋后，慢吞吞拿起一旁的调料刷子，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吃点啥？帅、哥?”

　　林迷看着他装，指向面前的羊肉串，开口道：“这个，这个，还有青菜，不要辣谢谢。”

　　张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捞起他说的那几样东西，开始速度很快地刷酱，刷子一下下地往上蘸着料，林迷隔挺远都看清烤串上沾的辣椒圈了。

　　他沉着一张好看的脸，默默地望向他。

　　而张觉就像没发现一样，抖擞掉浮在上面的辣椒，接着刷了一层又一层。

　　做完这一切后，才随便地扔给他。

　　林迷仍旧淡淡的，没动。

　　“看什么？微信还是支付宝？”张觉冷哼了声，俯身斜眼看他，有种不给钱就别想走的奸商气质。

　　林迷这时可以确定以及肯定，这人就是故意的。

　　“支付宝。”他说。

　　“我不用支付宝。”张觉说。

　　“那就微信。”他不太想纠缠，点开扫一扫，等他给收款码。

　　张觉蹭了蹭手，摸出手机，当他面调出了微信的二维码名片，说了一句扫这后，继续翻腾面前的几个烤串。

　　林迷瞥了一眼扫出的结果，有点怀疑自己。

　　“收付款坏了，”张觉的语调微微上挑，“爱吃不吃。”

　　犹豫半天，他还是对那个叫“awake”的中二头像按了添加。

　　只是朋友权限那栏选的仅聊天。

作者有话说

　　真是一个修罗场，他这么记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