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门仙君》醉酒画师

62、履薄临深（一）

　　慕无忧轻轻点头，以示自己听懂了。

　　楚安明离了慕无忧的耳畔，淡淡道：“这次冬狩，你救了朕。”

　　“什么？我救了……我怎么救的？”慕无忧方才被楚安明咬了一句耳朵，脑子还有些发热，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楚安明道：“你射向马头的那一箭，又准又狠，竟是忘了？”

　　“射向马头……哦！那一箭啊！记得记得！”慕无忧想起来了，楚安明说的那一箭是自己射向梅贵太妃骑着的马的那一箭。

　　当时若是没有那一箭，楚安明怕是也要被撞落马了。

　　“嘿嘿。”慕无忧对着楚安明没心没肺地一笑，以此掩饰自己不记事的尴尬。

　　看着满脸笑颜的慕无忧，楚安明忽然道：“喜欢坐在这里吗？”

　　……啊？啊？！

　　慕无忧浑身上下顿感一凉。

　　坏了，皇上问自己喜不喜欢坐在皇位上，自己该如何回应？

　　要是说喜欢，怕是会死于觊觎皇位。

　　可要是说不喜欢……谁会信啊？！这算是欺君之罪吧？还是会死！

　　除非……

　　慕无忧灵机一动，道：“安明哥哥，我喜欢有你在的地方。若是安明哥哥在此，我就喜欢坐在这里。就如人去楼空，人走茶凉。若此处没有安明哥哥，我便不会再留恋此处了。”

　　“……”

　　一时间，整个大殿安静得出奇。

　　慕无忧不知自己有没有说错话，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楚安明目光定定看着慕无忧，许久才道：“好。”

　　慕无忧感觉楚安明揽着自己的手的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就像是在安慰被揽着的人。

　　太好了，看来是说对话了！

　　慕无忧松弛了下来，靠紧了楚安明些许。

　　也不知此事是不是被大殿中楚安明身侧候着的那几个宫女和一个太监给传出去了。总之在此之后，宫里连在同一条宫道上与慕无忧相遇时偷看慕无忧的人都没有了。

　　到了后来，慕无忧才偶然从一个小宫女那里偷听到之所以没人敢偷看自己，是因为大家都在猜测楚安明登基一年了都还没有立皇后，恐怕是打算让慕无忧来当皇后。

　　如此一来，谁还敢偷看慕无忧？要是被皇上发现了，保不齐眼珠子都会被皇上给挖了去。

　　慕无忧不禁觉得好笑。

　　自己能有当皇后的资格？先不说自己是个男子，而且还是西北将军府的将军之子，说不定日后自己也会当将军。哪儿有既当皇后又当将军的人啊？想必这些不着边际的谣言都是宫中众人闷得慌才瞎编出来的。

　　至于慕无忧本人……

　　他并不打算把这些谣言放在心上，就当是听了件与自己无关的趣事。

　　日复一日，待到春暖花开时，慕无忧悠然自得地在御花园中荡着秋千，楚明月突然气喘吁吁地冲到了慕无忧的身前，兴奋道：“慕二公子，我终于有好消息带来给你了！”

　　“什么好消息？”慕无忧倒是漫不经心。

　　楚明月道：“洛纤姑娘答应与我在一起了！”

　　“什么？！”慕无忧慌忙双脚点地，刹住了晃荡的秋千。

　　不等慕无忧开口问问题，楚明月便已经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了慕无忧。

　　“慕二公子，这是胡莱坊的老板新做的一种肉夹馍，里面夹的是驴肉，尝尝？”

　　慕无忧看着眼前楚明月递过来的纸包，闻到了纸包中飘出来的香味，当即克制不住伸手去拿。

　　“洛纤姑娘真的答应与你在一起了？”慕无忧飞快地打开了装着肉夹馍的纸包，边说边咬了一口肉夹馍。

　　“当然是真的！”楚明月见慕无忧已经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肉夹馍，问道：“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不错！香！好吃！”慕无忧猛地点头，含着口中的食物道：“胡莱坊的老板可真是了不得，他坊中卖的食物味道都好！”

　　“慕二公子觉得好吃就行，我一开始还担心慕二公子吃不惯驴肉呢，看来这是我多此一举的担心了。”楚明月面上露出了放松的笑。

　　“对了，逍遥王打算何时娶洛纤姑娘为妻？”慕无忧吞下了口中的食物，期待地望着楚明月。

　　楚明月思索道：“两个月后择个好日子成婚吧。还需要些时间好好准备一番才行，我可不能让洛纤姑娘嫁得太草率了。这场婚，我要让洛纤姑娘风风光光地嫁给我，风风光光地当王妃！”

　　慕无忧道：“好啊，到时候逍遥王可要记得请我去喝喜酒！”

　　楚明月肯定道：“那是自然！”

　　“……只是我不明白，洛纤姑娘怎么突然就答应你了？”慕无忧还是好奇。

　　楚明月惊道：“可不是突然！我和洛纤姑娘已经相识相知了有半年……大半年时间了吧？”

　　“也是。”慕无忧试探道：“莫不是逍遥王终于做了什么感天动地的大事，才终于在一瞬间触动了洛纤姑娘的心吗？”

　　楚明月认真思索了起来：“我觉得那倒不是什么能够感天动地的大事……”

　　根据楚明月的回忆，昨夜洛纤姑娘跳完舞后，楚明月注意到她在下台的时候走下最后一节台阶时步子有些瘸，就像是扭到了一样。

　　对于一个跳舞的人来说，若是伤到了脚，那简直就是要命的事情。严重的话，怕是要养好久的伤才行。

　　楚明月担心洛纤姑娘，便以朋友的身份去后台寻洛纤姑娘，结果看到方才还在台上笑靥如花的洛纤姑娘此时正瘫坐在地上默默流泪。

　　他赶忙去问洛纤姑娘是不是脚受伤了，要不要去给她请大夫或者买药。洛纤姑娘却是一把抱住了楚明月，哭着说她的脚要是医治的话，不知得要治多久时间才能够恢复。而她是雀鸣楼的招牌，没了她，雀鸣楼怕是会骤然减少很多收入，损失极大。雀鸣楼根本等不起她治脚的时间。

　　楚明月当即说他可以支助雀鸣楼，即使雀鸣楼在洛纤姑娘养伤的期间入不敷出了，也能在楚明月的支助下稳稳当当地继续开在长安街上。现在最要紧的是洛纤姑娘的脚伤，一定不能带伤跳舞，要不然脚以后怕是要废了。

　　慕无忧道：“所以……洛纤姑娘就此决定要和你在一起了？”

　　楚明月道：“是啊，洛纤姑娘当时抱着我哭得厉害。她说我是第一个发现了她的脚伤的人，就连雀鸣楼里的人都没有发现。她为了不让雀鸣楼的人担心自己，便故意隐瞒了自己的脚伤，硬着头皮继续跳舞。她说我对她和雀鸣楼承诺的帮助是她根本不敢对任何人想象的。而她在那一刻也认定了我，想要我成为她的夫君。”

　　慕无忧咽下了口中的食物，从秋千上站起了身。

　　“逍遥王，洛纤姑娘现在没有再继续跳舞了吧？”

　　楚明月道：“当然没有！我已经请了我所认识的对脚伤最有经验的大夫给她治脚伤了。雀鸣楼若有亏空、入不敷出的情况，都可用我逍遥王王府的钱垫着。只要我在一日，雀鸣楼就肯定不会关门大吉！”

　　“好，那就好。”慕无忧松了一口气，继续咬起了肉夹馍。

　　楚明月道：“其实洛纤姑娘的学生们被她教得都挺不错的，现下雀鸣楼的情况未尝不是挑选出好的接班人的时候。”

　　慕无忧道：“那逍遥王有什么打算吗？选个能接替洛纤姑娘的人来接替雀鸣楼头牌的位置。毕竟洛纤姑娘以后就是你的王妃了，总不能让一个王妃继续再在雀鸣楼中跳舞吧？”

　　“可是选跳舞的头牌这种事情……我没什么经验。”楚明月有些担心。

　　“我有一计！”慕无忧凑近了楚明月些许：“你不是雀鸣楼的常客嘛，而且过不了多久你又要娶雀鸣楼的老板娘为妻了，想来你一定很熟悉雀鸣楼的人。我觉得你可以以洛纤姑娘的名义搞一场比赛，比赛前先到长安街上大肆发告示，比赛时看谁跳的能吸引更多的客人，以此来选出雀鸣楼的新头牌。”

　　“慕二公子的这个提议……倒是可以一试！”楚明月脸上的神色逐渐欣喜了起来。

　　慕无忧嚼着手中剩下的肉夹馍，含糊道：“既然逍遥王觉得可以一试，那就去试试吧！毕竟雀鸣楼是洛纤姑娘的产业，总不能让其没落了。”

　　“我现在就去！”楚明月来了劲儿，立马告辞，转身便着急忙慌地去了。

　　看着楚明月为了洛纤姑娘和雀鸣楼离去的背影，慕无忧不由得想到楚安明登基了一年多还没有立皇后的事情。

　　可是平日里并没有听到楚安明提起过这件事，更没有听说过楚安明有什么喜欢的女子。

　　楚安明这人好像日日都在和他的奏折过，根本无暇去想女人的事情。

　　不过往后还有那么多日子呢，皇后迟一点再立也没有关系。

　　慕无忧重新坐回到了秋千上，边吃着肉夹馍边荡秋千。

　　春日的御花园满是花香，鸟鸣声阵阵。

　　吃完了肉夹馍后，慕无忧将装肉夹馍的纸包揉成一团握在了手中，站起身离开了秋千。

　　也不知该不该将楚明月的事情告诉楚安明。

　　也许……再等等吧？至少要等到洛纤姑娘的脚伤好了之后再说。而且说不定楚安明其实知道楚明月的这件事呢？

　　楚安明平日里好像还挺在意楚明月这个弟弟的，他就算是派了人去暗地里观察楚明月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慕无忧不再多想，哼着歌闲逛在御花园中，抬头望了一下天，见天色不错，就想着去大殿对面的房顶上坐会儿。

　　行过宫道，遇到的宫女太监都如往常一样，不敢往慕无忧这边望来。

　　慕无忧一路来到了目的地，上到房顶坐了下来，百般聊赖地看着大殿的方向。

　　近日西北那边总是会送战报来。

　　在大殿进进出出的多是送战报的士兵。

　　慕无忧清楚，定是西北边境外的西夷国不安分了。

　　到了夜里，慕无忧去给楚安明送吃的时总是会问楚安明又收到了什么样的战报。

　　但慕无忧从始至终听到的都是好消息。要不就是父亲打了胜仗，要不就是大哥打了胜仗。有时候还能听到母亲也领兵上战场打仗了的消息。

　　当然，母亲打的也是胜仗。

　　眼看着过去了一个月多，战报虽都是大捷，但也越来越频繁了。

　　战事不断中，距离楚明月与洛纤的婚期越来越近。

　　不久后，慕无忧如愿收到了楚明月的请帖。

　　宫中的人也都知道了皇上的弟弟逍遥王要娶长安街雀鸣楼的头牌舞女为王妃的事情。

　　楚安明对此并没有任何反对。他在收到了楚明月的请帖之后给楚明月写了祝福他与洛纤姑娘的信。

　　皇上没有意见，宫中倒是有一些人喜欢在背地里嚼楚明月和洛纤的舌根。

　　至于他们具体都嚼了什么舌根，慕无忧没有丝毫兴趣去听。

　　慕无忧回想起自己最初那会儿来皇宫中给楚安明当陪玩时也被宫中的人嚼过舌根。后来他逐渐明白这种事情不可避免，只要自己不去听，不当一回事就好了。毕竟嘴长在别人身上，自己没资格去管别人的嘴。

　　这日，慕无忧正无所事事地坐在大殿对面的房顶上。他忽地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快步向大殿而去，不由得探头去仔细瞧。

　　那人……是谁？

　　慕无忧心觉那身披战甲的人背影分外眼熟，不禁站起了身，伸脖瞪眼去瞧。

　　好眼熟的战甲，这个样式，这个颜色……

　　对了，走路的姿势！

　　那人是……

　　大哥？

　　大哥？！

　　真的是大哥！！！

　　慕无忧吃了一惊，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回家见家人，家人竟是直接来了皇宫。

　　幼时总是跟在慕别依身后的慕无忧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大哥的背影。

　　只是此时的慕别依比起八年前要更加身长肩宽，健硕可靠。一看就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

　　慕别依为何会亲自来皇宫？

　　难不成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父亲没空，大哥便千里迢迢来求皇上放自己回家去吗？

　　见慕别依这会儿已经快步入了大殿中，大殿对面房顶上的慕无忧坐不住了。

　　他顾不得再想些什么其它事情，当即跃下了房顶，飞也似地赶进了大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