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雪夜》逐宁

43、Chapter 43

　　滴答。

　　滴答。

　　洗手池下的管道好像哪里漏了，一声接一声地往下滴水，很快便蜿蜒成一条水痕，漫到男人脚边。

　　漆黑而又逼仄的小屋内，冯韦猛地睁开双眼。

　　嘴巴被胶带紧紧缠住，他下意识地想要大口呼吸，却只能通过鼻腔，死寂的空间里，只剩他嘶哑难听的倒气声。

　　洗手间极其潮湿，刺骨寒冷，他还穿着十一月份的衣服，被捆的手腕脚腕冻得发紫。

　　冯韦却浑然不觉，等他喘匀气，四周再无任何声响，他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却费力地翻过身，耳朵贴近冰凉的地面——
　　家里没有其他人。

　　那个男人最近几天似乎很忙，一直到深夜才回家，冯韦时常在昏昏沉沉中听到远处钟楼午夜十二点的钟声。

　　不管怎样，在此之前，冯韦从来没有在他回来前醒过。

　　今夜不知什么原因，男人没有回来，他却醒了。

　　冯韦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狂跳，他狠狠吞咽口水，嗓子因为干涩隐隐发痛，嘴唇更是干裂流血。

　　不能犹豫。

　　多犹豫一秒，逃出去的可能就少一分。

　　冯韦凭着记忆，挣扎着朝门边爬去，黑暗中，不知磕碰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额头、脸颊轻而易举划伤一道口子。

　　如果有人这时打开灯，会看到一个枯瘦邋遢的男人，双目通红，满头大汗，不顾一切地往外爬。

　　或许是老天保佑，挣扎良久，冯韦摸到了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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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道的感应灯还是时好时坏，住户反映了许久，居委会装聋作哑，宛若无事发生。

　　老小区的一切似乎都像是留在了过去，辉煌也许有过。但跟不上变化，不管是人还是物，难逃被遗忘的命运。

　　男人一如往常，借着朦胧夜色上楼，四楼的住户早已睡下，以往喜欢跟他搭几句话的老太太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周遭一片寂静，只有他自己浅浅的脚步声，一声一声，直到顶层——

　　房子的入户门紧闭，看起来跟离开时没什么两样。

　　男人却站在原地，露出了讥讽的微笑。

　　他拿出手机，蹲下来，借着光，扶正了稍微有些歪的入户地毯。

　　就这么跑了？

　　是不是有点太没意思呢。

　　片刻后，他神色不变，收起手机，转身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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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扬！”

　　宋越刚推开KTV的大门，男生鬼哭狼嚎的声音瞬间冲进鼓膜。他深吸口气，大声找人。

　　包厢里的人都喝嗨了，看见来人，也不管是谁，拽过来就要灌酒。

　　宋越一边拼了命地推拒，一边借着五颜六色的暗淡灯光认人。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被组织部部长死死压在身下的王子扬。

　　部长早已喝得不省人事，呼呼大睡。宋越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人从部长圆润的身躯下拉出来。
　　王子扬也没好到哪里去，认不出人，还以为要跟他喝酒，嘟嘟囔囔又要拿过酒瓶。

　　宋越忍住给他一脚的冲动，把人往外面架，低骂道：“还喝？！不是说让我赶紧来救你回宿舍，又喝什么喝！”

　　今天院里的学生干部组织聚餐，王子扬身为班长自然要来，一群人大老远跑到老城这边，本来只是慕名过来吃北城的特色美食。
　　谁知道一伙人玩嗨了，吃完饭，直奔KTV，年轻人难免贪玩，喝了不少酒。

　　恰逢小学班主任今天过生日，宋越也在老城区这边。见天色已晚，想着打个电话询问王子扬结束了没，两人一起回学校。

　　谁成想，王子扬在电话那头神志不清地回答：“你在这附近吗？快过来救我……我要被部长灌吐了……”

　　宋越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人架到路边，夜深了，街上出租车都没几辆。

　　王子扬站都站不起来，嘴里还在叽里咕噜个不停。

　　“你不是有车吗？为什么不开车？”

　　宋越耐着性子回答：“我不能开。”

　　王子扬不屈不挠：“为什么不能开？！”

　　宋越忍无可忍：“闭嘴！”

　　王子扬这时候变聪明了，不再多说，小声的叽里咕噜。

　　过了好一会儿，总算停下来一辆出租车，看见有个醉鬼，司机师傅：“哎，不行，他等会儿吐我车上怎么办？”

　　宋越害怕好不容易等来的车再跑了，明白司机师傅的言外之意，立马说：“您一口价，好商量。”

　　王子扬生怕还不够乱的，默默开口：“奸商……”

　　宋越气极：“闭嘴吧你！”

　　“师傅，去D大南门。”

　　把人扶进后座，付了款，宋越正打算跟着坐进去。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他突然瞥见在不远处的暗巷中，一个跌跌撞撞跑出来的消瘦身影。

　　宋越惊愕地看着那人，生怕是自己看花了眼认错了。

　　下一秒，他迅速丢下一句：“您把他送走就行。”

　　说完，也不管司机什么反应，宋越关上车门，一边朝马路对面飞奔而去，一边紧张而又慌乱地掏出手机给郑峰发了条语音：
　　“郑队，老城区XX KTV附近，我表舅在这里！”

　　冯韦的双手还被紧紧捆着，光是解开脚腕的绳索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他不能再等了，那个男人……那个疯子迟早会追过来！

　　他失了智一般只顾往前跑，太晚了，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什么人。
　　倒是有个骑电车的大叔路过，被他突然跳出来吓了一跳，没有看清楚是谁，还以为是乞丐，大骂一声骑走了。

　　老城区的街道狭窄又弯弯绕绕，昏暗的灯光让心里的恐惧只增不减。冯韦一路仓皇，失去平衡的身体摔了好几跤。脸上手上膝盖处哪哪都密密麻麻的疼，可他顾不上，几经波折，总算从迷宫一般的住宅区跑了出来。

　　刚从巷子里跑出来，冯韦就被一只手紧紧拦住，他下意识拼命挣扎。

　　人一旦被激发了求生欲，爆发的力量是难以想象的，宋越差点被这股力量拽倒。

　　他连忙叫道：“表舅！”

　　冯韦惊惶回头，看清是谁，错愕几秒，像个小孩子一般呜哇痛哭起来。

　　宋越难掩震惊看着面前的男人——冯韦衣着单薄，不过短短一个多月，已经暴瘦得似乎只剩一层皮。露在外面的皮肤几处还在汩汩流血。

　　他已经记不太清楚冯韦的样貌。
　　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面前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宋越急忙说：“跟我走。”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的暗巷突然亮起刺眼的车灯。宋越被这灯光刺激地下意识闭上眼睛，耳畔却传来越来越清晰的引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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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子扬昏沉地躺在车后座，出租车内难闻的皮革味激得他一阵反胃，他干呕了几声，听见司机师傅慌张吆喝：

　　“哎哎哎！小伙子，要吐你下车吐！”

　　王子扬脑子清明了一些，可还是浆糊，他迷迷糊糊地想：“这么快就到D大了？”

　　他听话地从位置上爬起来，推开车门——

　　靠……这司机是不是骗钱呢？

　　这哪是D大？

　　王子扬眯着眼睛看向商场上的KTV招牌，挽起袖子就要跟司机理论：“我怎么还在这呢？你别看我喝醉了，我清醒得很！”

　　“把钱还给我！快点！！”

　　王子扬趴在车窗上使劲喊，饶是司机师傅见得多这种醉鬼，也不免觉得烦，回怼道：

　　“谁骗你钱了！你朋友还没上车，丢你在我车上，我可不负责！”

　　王子扬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

　　他转身找人：“宋越？”

　　“宋越？”

　　“宋越！”

　　“哎……宋越人呢？”

　　司机师傅好心提醒，指了指马路对面：“那不是了，你快去把你朋友叫过来，大冬天晚上，还走不走……”

　　话音未落，刺耳的刹车声在寂静空荡的街道上格外引人注目。

　　王子扬迷瞪着双眼看过去，路对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辆汽车，直直朝着司机师傅指的两个人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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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