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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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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不留睽卯星的真实原因,下一站震午星更值得关注。
不一定充分发挥碍眼的特性:“呦,思考呢?”
我当他空气:“没有比死期将至的思考更可笑的行为。”
“你看,我们原本在35岁化为乌有,现在多活那么几天,见了些以前见不到的世界,努力求生求存,要是燃料不耗尽,还有那么些好日子,就算是个死吧,眼下还有个人,听我说这么无聊的话题,这不值得高兴?”
“你真会安慰人。”
渺小个人求生求存,明知求不了生,只能求死,求个好死。每个人看似求生,其实是在求个好死。
震午星,真不是个适合好死的地方。
都怪他,现在转身都难,找个隔热服费老鼻子劲儿:“我记得有套备用呀,每人两套才对,你笑什么?”
“我的傻媳妇儿,她唯一牢记的培训内容,结果却没有对错。”他替我拉上隔热服,罩上气盔:“隔热服这东西,延缓热射病而已,经费紧张,备用嘛能省则省。”
经费永远紧张,不理解也得理解,关键是透着坏,明知别人没法子当面质问。
不一定留守好了,没有他也是要独自面对未知世界,他的守护纯属意外,不必患得患失。匕首擦亮,忽然想到地表温度,缠一圈纱布上去。
“告别的话就不说了,我去死啦。”热浪滚滚,不确定他听见没。
“为了不和我共处一室,宁愿慷慨赴死。”他无语之极:“让你失望了,告别的话留着烤干前说。”
见识过他的疯狂,这回我没惊讶。
来就来吧,这一天迟早要来,但是这鬼地方真热啊!
元子星寒凉至极,不想变冰雕就得捂得严严实实,温暖是极为奢侈的感受,谁能想到有一天温暖过头这么难受?
热的风吹来厚重岩石上的热气,天是烫的,地是煮熟的,完全是口热锅,呼吸带火星子,穿隔热服也是生不如死,不一定还活着不?瞅一眼,还好没死,要不要恭喜他脑袋不肿了?水分蒸发太快,他看上去有点儿酥脆。
“可以断定,这块风水宝地不会被任何生物觊觎,放心大胆地取样回传吧。”支使起他来,我可是越来越顺手。
“好的,收到。”他熟练操作:“谢谢,凉快多了。”
我也觉得阴凉不少,观察一番,友情提示:“不用谢我,应该感谢这位仁兄。仁兄你,贵姓啊?”
不一定抬头,愣住。
谁见了这么个机甲怪兽也会愣一下,然后发现无能为力。喊吧,没人帮忙,反而招来更多怪兽。跑吧,战力明显不是一个级别。
组织久未使用的星际语需要时间,怪兽不给这个时间,抡起布满厚甲的大胳膊。匕首干嘛用的,就是现在,叮当一下可清脆了,我是说它落地的声音。铁铸匕首如同扎在钢板上,也只有进化出这种结实的多层散热甲,才能应付极端炎热气候吧。
被砸碎,被吃掉,还是做成外星人标本?是时候推测出一种死法。
不一定没扑过来护我,都是个死,先后顺序不重要,好像好多遗憾,又像没有遗憾,甚至有点平静……
“他想摸你,只是太激动。”熟悉又陌生的星际语,小怪兽身旁又多一个大怪兽:“你们不是来自同一个星球吗?为什么装束差这么多?”
“当然来自同一个地方,我们是夫妻。”不一定的星际语说到夫妻的时候莫名流利起来:“就是在一个空间生活很多很多年那种,互相看吐了的关系。我不知道贵星是否也有婚姻这玩意儿,在我们那里,大部分人觉得它糟透了。”
“当然,要不怎么会有这玩意儿。”老怪兽指指他的小怪兽:“在我们这里,小孩子更加糟透了。”
结婚生子到哪都一样,真奇怪,仿佛全宇宙的男人都是被逼无奈的,也不知道谁拿枪逼他们做的选择。
“你们是怎么找到圣地的?”外型上没有威胁,大怪兽几乎没有敌意地问。
“圣地?”不一定舔舔爆皮的嘴:“无意冒犯,我们压根不知道这是圣地。”
“我奉家族之命,世代看守这里。”
看到了,锁定前方指示牌,还是星际语标注的,真是和宇宙接轨了,看着更像个旅游景区。
在大怪兽的允许下,我们有幸参观一把,小怪兽开心带路。
据他蹦蹦跳跳地描述,此地乃震午星现存,也是唯一水源地。规模多大呢,好比元子星上一个随处可见的不起眼的水潭子。
养鱼可以,仅此而已。
我们比较关心的是,圣水能喝吗?
隔热服撑不住了,干脆扒下给小怪兽玩。天可怜见,大怪兽示意我们尝尝:“圣水,甜的。”
苦的也喝,老实不客气牛饮一番。
这片滋养整个星球的水潭子口感也就还行,不一定有一搭没一搭问起风土人情,聊到平均寿命,大怪兽挠头:“寿命,什么东西?我们没有寿命。”
我试图理解:“你们,不死?”
“死,什么东西?”
明白了,永生,不死不灭。
或许寿命足够长,还没有走到尽头的同类。不管怎样,生命不受时间控制,出生即是漫长生涯。没有死亡什么感觉?还真有深究的必要,不一定和他们一起沉默许久:“除了看守圣地,你们还做什么?”
大小怪兽一起摇头:“没有了。”
无需觅食,进化让他们免去饥饿,圣水维持体内水分,作为星球上仅有的生物体,没有天敌,威胁全然不在。
我们几个又一次沉默许久,不一定打破寂静:“无聊时,做什么?”
大怪兽一拍脑袋:“数学题,我们有做不完的数学题,文明之光,快乐的源泉,这里没有人不爱数学,没有它我们活不下去!”
大怪兽让小怪兽搬来他平时用的石板,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符号,我咧嘴,感受到无边的痛苦。
学霸不一定先生兴趣盎然地研究着,我看出小怪兽的无语,看来大人和孩子的快乐并不相通。天气是不管你是否喝足了水,照样烤得人灵魂出窍,不一定一手擦汗,一手与怪兽父子握爪道别。
“打发时间的方式很多,为什么一定是数学?”我替小怪兽抱不平:“这快乐非体验不可吗?”
“小孩子懂什么,长大他就知道了,对我们来说,生命比地平线还长,只有过程,没有结果。”大怪兽送我们上飞行器,似是而非地走了。
变成焦糖色的不一定做预热启动,震午星的热气依旧蒸腾,从观察镜看有增无减。
“什么意思啊,他说的到底什么意思?”顾不上看自己几成熟,我问不一定:“他说的这些,和数学有什么关系?”
“一道题总会有答案,只有数学是有结果的。”他平静给出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