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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趁生辰,攒大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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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张元奉刚从朝堂出来,礼部诸位后生就一拥而上围着张元奉开始打转,问道:“张大人,中秋典礼一事何如了?”“皇上和三殿下有没有说些什么?”“张大人,户部的预算要到了没?今年支出较往常相比,可有变化?”
张元奉脸一板,端起了长辈架子,道:“一个个胆子是真的肥了!皇宫大院深处严禁喧哗,你们上来就一通乱问,也不嫌给礼部丢人的。”
其中一名礼部新进的后生道:“眼看中秋就要到了,我们着急准备。大家都在猜,三殿下今年中秋是不是还想像上元节一样准备些节目?”
另一人道:“上元节的江山四季图,至今都还在世家子弟和坊间画市模仿,这次三殿下不画点新的吗?”
张元奉带着众后生,边走边道:“你们这些问题,我也私下问过三殿下,他说公务繁忙,作画就免了。”
一位后生慌了手脚,道:“那怎么办?我们之前安排的流程,可还是按照殿下献画准备的呢。”
有人还小声问道:“不如咱们来一出君民同乐,选些宫外的节目进来给圣上热闹热闹?南方的中秋有舞火龙、燃宝塔,还有变脸的戏法,可比祭祖拜月有新意多了。”
礼部多年被其他部欺压惯了,明明是平级关系,却说话办事都低人一截,最近礼部的地位自从春试之后高了起来,各部都不敢再给他们脸色看,一个个更是尾巴快翘上了天。
几个年轻人跟在张元奉身后越说越没边,就差把民间的玩法全都捧在了张元奉眼前,这帮年轻人争先恐后说得张元奉脑壳直疼。
“张大人,最近见你,可真是神采奕奕啊。”
张元奉一听这声,朝身后的众后生甩了甩袖子,示意他们收声。张元奉拱了拱手,施施然道:“太傅大人,您这真是说笑了……下官最近正愁得头痛呢。”
礼部的后生们一瞧,也立马施礼问安:“太傅大人!”
秦太傅眼中何曾有过这帮连朝堂都没资格站的年轻人,理都不理。
他下朝之后正好要带人去太子东宫议事,与张元奉擦肩而过,见张元奉好像老来逢春一般得意,心内就生出一股子气愤……平日里见到自己连头都不敢抬的人,如今大张旗鼓在自己面前要翻天,秦太傅着实看不惯。
秦太傅当着众人的面问道:“刚刚,是谁说的中秋要点灯来着?”
张元奉脑中一阵白光闪过,他突然想起来宫中禁火这件事。
几名后生颤颤巍巍指着同行一人,道:“是他。”
何睿一怂,跪在地上,说道:“是卑职提的。”
秦太傅问道:“新来的吗?怎么连宫中禁火的规矩都不知?”
“不……不知……”
果然秦太傅是揪着这点在发作……张元奉见何睿见着秦太傅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的样子,不忍手下人被欺负,便说道:“今年春试新来的侍郎何睿,太傅就不要与他计较了。”
秦太傅冷哼一声:“我与他计较个甚,我只是提醒你们,宫中为何禁火,可别都装不知道。就算新来的不知道,张元奉你也老糊涂了吗?”
张元奉想到当年梅妃之死,回道:“宫中确已禁火多年,的确是我们思虑不周。”
“这种事都能忘,我看你们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连宫中禁令都忘了,一心只想着你们三殿下?”
“岂敢……大家都是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兢兢业业做事,共承皇上恩泽,怎敢做此他想。”
张元奉这么一答,倒是给秦太傅打了个太极,提醒太傅大家都是为皇帝做事。
“你们有什么不敢的,如今朝中纲纪大变,还不是你们礼部起的头?”
“太傅大人怎可如此认为,当初春试废掉士族推举之风,难道不都是皇上朱笔御批吗?仅凭礼部一部之力,有何能力可撼动朝纲?”
“如果你们自知没有能力就好了,怕的就是你们不自量力。什么样的奴才,就有什么样的主子,提醒你背后那位,蚍蜉撼树,可笑至极。”秦太傅说罢,带着人,匆匆就往东宫走了。
礼部的后生们围着张元奉问道:“秦太傅这是什么意思?如今太子党,连工部和吏部都没了,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也不知道谁才是蚍蜉!”
张元奉罕见地怒道:“一个个都闭嘴!党派之争是可以在宫里随便谈的吗?下次再被人听到,就是掉脑袋的事了!”
诸位后生终于闭了嘴,不再议论,张元奉无奈地赶他们出宫,自己一人跑三殿下宫中找皇甫麒讨论此事,却发现,皇甫麒下朝之后早就不知所踪。
李公公两手一摊道:“老奴也不知道,下朝之后三殿下换了常服就匆匆出去了,他去见什么人老奴也不好打听。张大人还是改天再来吧。”
张元奉只得悻悻地回去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三殿下到底忙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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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初夏,暑气渐长,阳光晴好。长安街市热闹喧哗,叫卖声不绝于耳。
路边不少出门闲逛的年轻姑娘,站在街头与卖胭脂水粉的讨价还价。
她们身旁有两人快速穿街而过,惹得姑娘们的目光随他们背影而动。一路只见青色长衫的男子腰间环佩作响,快步跟上右侧红衫男子的步伐,不知向他说了些什么,那红衫人竟时不时低声发笑。
姑娘们羞羞答答,也不便上去讨个名字,任由二人在无数芳心上肆意踩踏。
散朝之后,皇甫麒就拉着陆渊就像是下学时候肆意玩耍的孩童一样,奔着长安城外的凉山跑去,说是戴财神要见他。
陆渊跟在皇甫麒身后急忙出城,疑惑不已:“戴财神见我,为什么要通过你?”
皇甫麒道:“他不敢约你。”
陆渊想起戴眉生在自己面前说话结巴的样子,笑道:“戴财神可真是有趣,连你都不怕,居然怕我。不过你走后,在顺州他真的帮了大忙,一会儿我要好好感谢他。”
皇甫麒本在疾行,突然驻足,一脸严肃地问道:“你喜欢他这种类型的人?”
“喜欢?”陆渊也停下来仔细想了一想,“谈不上喜欢,但是跟这种人做朋友,应该是很意思的。”
皇甫麒闷不做声,放缓脚步,陆渊跟在皇甫麒身后,也走得慢了些,两人一直到晌午时分才走到凉山脚下。
凉山之所以叫凉山,是因为不管长安夏天多热,山顶总会因常年积雪反而清凉无比,不少城中世家子弟都喜欢在凉山避暑休憩。
山腰上有一座年头颇久的道观,在山脚下搭了座漆黑的牌楼,牌楼四周种满枝叶繁盛的桂树,此刻虽时节未到,但浓绿的枝叶中间藏有几株花苞待放,隐隐有香甜的花香溢出。
陆渊站在牌楼之下,总算得了一处阴凉之地,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对皇甫麒说道:“走了一路了,要不歇会儿?从牌楼到山门,还得走好一截石阶,也不知道到底多少。你平日里也不怎么出宫,走这么远的路,你累不累?”
皇甫麒摇了摇头:“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陆渊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
“来过。”皇甫麒挽起广袖的袖口,露出细白的小臂,丝带因汗液紧紧缠在他手腕上,透着湿意。
陆渊见状,上前就要帮皇甫麒摘下来:“你手腕的伤老早就好了,就别一直带着了,怪热的。”
陆渊刚把手伸向皇甫麒的手腕,皇甫麒就迅速抽离自己的手:“就一直带着吧,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别别别,这显得我将军府也太寒酸了。你要是想用束腕,我找人给你打一对上好的臂钏,还能护身,比这可实用多了。”
皇甫麒倔劲儿上来,把袖子往下一拉,说道:“不行,我就要这个,谁也别想把它摘下来。”
陆渊无奈:“好好好,你喜欢就一直戴着吧。”说罢,就跟在皇甫麒身后上山。
拾阶而上,确实正好九百九十九个台阶。
大大的“灵台观”三字挂在蓝色的牌匾上,灵台观设有左中右三扇木门,木门早已干裂发黑,只有中间的正门大敞着,可以看到里面几颗粗壮的槐树。
夏风扫过,槐树叶子相互交缠发出沙沙之声,沁人心脾的凉意袭来,陆渊顿觉心胸舒畅:“没想到长安城还有这种清幽之地。”
皇甫麒先于陆渊跨过了门槛,回头见陆渊还停在石阶上看风景,笑道:“若知道你这么喜欢,我就早带你来了。”
陆渊问道:“难道不是戴财神带我们来的吗?”
皇甫麒暗自思忖,差点就露了馅,转头像没事人一样说道:“是他,他在后殿等着呢。”
一路走过玉皇大殿、戒律台、藏书阁和偏院,自陆渊入门时就听到的丝竹之声越来越响亮,他满目疑惑地望向皇甫麒,皇甫麒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和他玩起了哑谜。
终于来到空旷的后院,才发现后殿原是一方戏台,台上有一戏子正咿咿呀呀唱着《惊梦》。
院中有一棵巨大的广玉兰,戴眉生在玉兰树下找了张石头椅子坐着,摇头晃脑地跟着台上戏子轻声唱和。
陆渊看到这一幕,戳了戳皇甫麒的后背:“戴财神这么着急喊我来,是为了听戏?”
皇甫麒随口一说:“对,他说请你品品这人唱得怎样,若是喜欢,他就把这戏院给买了;若是不喜欢,他就把戏院给砸了。”
“……”,陆渊一头雾水道,“那我好好听听。”
戴眉生瞧见陆渊走来,浑身紧张,但又不便大声说话,便用口型示意:“三殿下,小小……小陆将军好。”
陆渊哎哟了一声,这戴眉生怎么看见他的时候,永远怂到不行。
陆渊朝他摆了摆手,低声道:“坐着听吧,阿弃都跟我说了,等唱完咱们再议。”
戴眉生内心也在嘀咕:说什么?明明是皇甫麒喊我来的,没说陆渊要来和他议事啊,议哪门子的事?这戏子还是皇甫麒要戴眉生请来的呢。但他眼神扫过皇甫麒,看皇甫麒冲他冷冷瞪了一眼,就马上收起了心思,专心坐在台下听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