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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我对你有求必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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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替陆渊解决完钱的问题,戴眉生总算是能稍作休息,但即便是回到客栈了,戴眉生整个人还是有些紧张,说话又变成了个结巴。
陆渊替他倒茶:“我替顺州百姓以茶代酒,感谢戴记出手相助。”
戴眉生晃了晃他的小手:“不……不……不敢。”
“虽说对戴记而言,可能十万白银不算多,但是对顺州百姓而言,这都是救命的钱……于情于理,都应该感谢你。”
“我……我……我们……做生……生……生意的……,无……无利……不……不起早,这……这……这次来……来来……顺州,对我的生……生……生意……也……也有好处。”
陆渊刚听戴眉生说自己幼时有疾,便以为偶尔的结巴就是他遗留下的病症,耐心地听戴眉生断断续续说完,陆渊说道:“虽说商人本性还是为了牟利,你今日捐钱,也是为了他日有人能为你铺子里的东西花钱,但能在危难之际举手支援,我看得出是你本性慷慨。”
“不……不……不是,你不……不能……误会……误会我。”
陆渊当戴眉生谦虚,便道:“不必客气,这次等我回长安复命,一定跟皇上说戴财神为顺州出了一大笔费用,一定要对你们多加奖赏。”
戴眉生一下子急得从桌子前站了起来,在客栈房间内来回绕圈疾行,看样子是着急坏了,可是他越急,口中的话就越说不清楚:“别……别……别跟皇上……说……”
皇甫麒坐在一旁见戴眉生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索性替他说了:“陆渊,戴财神捐款这件事,你不要跟我父皇说。”
戴眉生走到皇甫麒身后,点头如捣蒜。
陆渊不解:“为什么?这么好的事,不止应该要皇上知道,还应该让齐国上下所有百姓知道。以戴记为榜样,号召天下商户都跟戴记学习。”
戴眉生一听这话,双手遮脸,算是丢尽了面子。
皇甫麒道:“戴财神来顺州,是听从我的命令来的。我此行都不可暴露身份,更别提他了。若是父皇问起,你难道要说,戴财神是你请来顺州的吗?”
陆渊想了想,道:“皇上多疑,若知道四大营的人与长安首富往来,定会多想。”
戴眉生道:“是……是……是。”
陆渊问道:“戴财神,你大老远来了就是匿名捐个款,然后就走了?”
戴眉生想要说什么,但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看向皇甫麒,眼神里充满求助意味。
皇甫麒心下了然,对陆渊说道:“他不是结巴,他是怕你。”
陆渊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问道:“我天生一张善人脸,有何可怕?我只不过对敌人凶狠了些,对自己人向来护短。”
戴眉生心道,四境之外,陆渊可是人喊人怕的活阎王,没有人不怕陆渊的名头。就连戴眉生在境外做生意,一听四大营的人在城中,也都避着走,生怕惹恼了军爷,不再有赚钱的命。
但为何戴眉生能怕他怕到一反常态说话结巴的份儿上,那还得看戴眉生究竟做了什么生意。
戴眉生家中地位不及几个哥哥,父亲过世后戴家分财产时也轮不上他选,最后没人要的几家赔本生意都成了他的,而这几处恰好都在西夏边境。
戴眉生年纪轻轻不得不在西北来回走动,别人不愿或不能做的生意,他想辙走些门路,才令旗下买卖起死回生。
只是这获取第一桶金的办法,没多少能摆上台面。
早年间齐国和西夏两国冷战,严禁通商,戴眉生的这些货品全都是民间走私来的,并没有拿到朝中特许的批文。只不过这几年得益于陆渊平定边防的战功,边境通商环境有所好转,齐国才开放了丰水镇等几处边境小城供买卖往来,戴眉生的生意总算才见得了光。
此事他知,皇甫麒知,但陆渊不知,皇帝更不能知。
因此戴眉生才会听到陆渊要上报朝廷之后,态度如此坚决的反对,若是被有心人查出前尘往事,戴眉生一家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今年齐国四境恢复和平,除西夏边境多开了几处通商城镇之外,连西南大理国也开设了通商专线。戴眉生自从吃过了边境通商的甜头,便一直暗中盯紧了大理国的买卖机会,想做第一个试点商户。
尤其……大理国四季如春,盛产鲜花,正好撞对了戴眉生的胃口。
戴眉生可不做赔本的买卖,他能帮皇甫麒搞定顺州,是为了让皇甫麒搞定陆渊,这大理国的通商专线,由四大营旗下的朱雀营看守。只要陆渊能给他开出一纸批文,戴眉生就敢说他一定能做这条专线上最赚钱的商户。
提起赚钱一事,戴眉生耳边仿佛听到了无数银钱进账的声音,顿时心内不再害怕,朝陆渊说道:“小陆将军,草民有求于你。”
陆渊看看皇甫麒,再看看戴眉生,想到之前皇甫麒曾说的要他替自己还个人情,估计指的就是这位财神爷了。于是陆渊放下杯子,正了正身子,向戴眉生问道:“何事?”
戴眉生道:“草民……虽……虽虽是个商人,但最……最……最喜欢伺……伺候些花花草草,近日……听……听闻齐国……开……开设了……与大……大理……理国的……”
戴眉生还没说完,陆渊已经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上月我收到了你名下寄来的通商申请,允许戴记与大理国通商的批文这两日就会下发。”
戴眉生一喜,结巴全无:“感谢小陆将军告知草民!”
陆渊紧跟着问道:“仅此而已?”
戴眉生松快道:“对……对……对,没……没别的事了。”
“再送你一样东西吧。”陆渊说完,转身提起衣襟长摆离开椅子,来到了书桌前。
皇甫麒赶忙起身,来到书桌侧,替陆渊静静研磨,宛若小时候那个陪在陆渊身旁的小书童。
戴眉生见这两人步调一致,动作默契,未说一词,陆渊已经下笔书写,皇甫麒在一旁仔细瞧着,频频点头,目中既有惊喜,又有认可。
陆渊只短短写了两行便收笔,从怀中掏出一方玉印盖了上去。
戴眉生看得清楚,那印章长得奇怪,玉印上方居然刻的是一个小巧蛇头。
都以为四大营的将军印应该是虎符,结果居然是蛇印,小陆将军可真是别具一格,出其不意。
陆渊正要将书信装进信封,见戴眉生满脸好奇,便直接递给了他,说道:“这是盖了我将印的亲笔书信,若在边境通商有任何麻烦,只管带着这封信找四大营的人。见信如见我,无论你有什么要求,四大营上到副将,下到守卫,都将为你办到。”
这就是一张四境免死符啊!
戴眉生搓搓手,慎重地接过那封信,将上面的一字一句全都印在脑海,不停幻想着怀揣陆渊亲笔书信,在各地横行霸道交易无阻的场景。
之前他对陆渊的恐惧全部被这封信消除了,陆渊这两个字对四境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在边防口岸,只要谁认识陆渊,别说议价,就是遇到土匪,对方都要对你退避三舍。生怕陆渊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就带人来把老窝给端了。
戴眉生虽不敢自称是小财神,但不得不承认陆渊才是四境的关公,哪个行商的出门之前不得拜一拜。
陆渊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边境百姓神化,只是冲着走神的戴眉生晃了晃手:“戴财神,快把信收好,想什么呢?”
戴眉生将信折好,稳稳当当收进衣襟,还拍了拍胸口,朝陆渊郑重说道:“从此,戴记愿……愿为三……三殿下和小陆将军赴……赴……赴汤蹈火,在……在所不辞!”
陆渊道:“机会只有一次,你得想好了,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用。”
戴眉生骄傲道:“从……从商……多年,草民最……最会算计……算计时机,就……就……就没看走眼过……一……一一笔会发财的买卖!一笔……一笔都……都没有。”
戴眉生见人无数,打心眼里看好皇甫麒和陆渊这一对搭档,一个头脑聪敏、活络多思,一个胆识过人、行事果决,文武搭配,跟着他们做事岂有不成之理。
他这趟来顺州,原本是被皇甫麒威胁来的,若他不帮陆渊,皇甫麒就将他在西夏走私的事全都告诉陆渊,戴眉生因此接到皇甫麒的消息后才赶紧快马加鞭来到顺州。
没成想,皇甫麒竟是个口是心非的傲娇货,还让自己在陆渊手底下转了票大的!
戴眉生连连谢过皇甫麒和陆渊,便转身回房等着董府送来契约。
总算是搞定了城东修缮水利的费用,陆渊心中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一块,想起忙叨了一天还未去城东视察情况,抬腿就要离开皇甫麒房间。
说时迟那时快,他被皇甫麒伸手一拉,这甩都甩不掉的小尾巴又跟在他身后上,道:“明日我便回长安,今日你去哪,都带上我一起吧。”
虽然皇甫麒来顺州,是个谁也不能说的秘密,但城东都是四大营的人,陆渊深信他手下的人没人敢不听他的命令,点点头,带着皇甫麒又登上了城东城墙。
城下是被陆渊召集来昼夜不停工作修葺城墙的流民,远处是不顾大浪持续在水中增高水坝的青龙营战士,所有人都在拼劲全力拯救破败的顺州,施工进度堪称神速。
成百上千的百姓在灾难面前展示出的集体生命力,令皇甫麒感到惊叹。
“这么快就修起来了,耗时多久?”皇甫麒站在墙头,俯视着眼前井井有条的一切。
“不到半月。”陆渊看向皇甫麒,他深深地希望皇甫麒能够记得今天看到的所有,他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阿弃,无论有朝一日你身处何地,都要永远相信,只要能活下去,就一定会等到好事降临。就像顺州城里的百姓一样,就算之前生存环境再恶劣,不也等到了我们来救他们吗?”
皇甫麒抬起左臂,看了看上面缠着一层又一层旧旧的发带,他突然怀疑陆渊是不是已经知晓了他的秘密,还是说陆渊仅仅是看到灾民重获新生后心有感慨。皇甫麒动了动嘴,想要问出口,却最终将话咽回了嗓子眼儿里,缓慢地说了声:“嗯”。
二人并肩而站,共同看向城外涌起的顺江潮水。
大雨之后,一波又一波的水浪朝着顺州袭来,涨起的潮水似有千钧之力,接连不断地拍打在用水泥和石块垒起的水坝上,但无论如何用力都冲不破重新修好的屏障,一人多高的巨浪最终只能四散成浑浊的水珠,沿着江水滚滚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