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考场门口居然赌题? ...
-
赌桌对面收钱的人也是一副霸气模样,早春时节却露出上半身,右胳膊上刺着一条威猛白虎,煞是唬人。“我说,皇帝老儿年事已高,今年我从宫里的小公公那边得知是三殿下主持春试。三殿下是谁,从小没了娘流落菜市口当乞丐,好不容易回到宫里锦衣玉食没多久,又被支使去了西夏做质子。如今回宫后,春试是他拿来练手的第一个政务,我猜他肯定是要论一论这孝道的问题了,好给他皇帝老子变相拍个马屁。有跟我的没?”
老忠叔一听那人提到三殿下,眼睛里全是光,顺着那人的思路一琢磨,这么说也对啊!皇甫麒别的不说,人伦道义却是极好的,自小连陆老将军都说阿弃比陆渊更懂礼数,小小年纪不似陆渊冲动莽撞。
好不容易来到赌桌前,到底要不要也赌一把?
老忠叔的月钱刚发下来不久,身上恰好就几个碎银,正要放在那纹身男人的桌前,却突然被身后无数只想要押题的手给挤走了。
也罢,看看胖子那边也有一些人在掏钱,老忠叔想也许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呢,便快速下注走人了,想等春试后再来看结果。就算是输了也就输了,没多少银两,赶紧回家伺候少爷才是正事。
眼看日上三竿,陆渊肯定已经醒了。老忠叔回去之后,陆渊果然自己已经洗漱完毕,让他直接准备简餐。只当是老忠叔又与人讨价还价久了,也没多问。老忠叔从后厨直接拿了几盘红豆糕豌豆黄以及一碗青菜白粥便退下了。
说来也怪,陆渊也不晓得为什么,自皇甫麒小时候离开将军府之后自己的口味变得越来越接近皇甫麒,爱吃些发甜的点心,清淡的粥汤,活得像只兔子一样。
饭后陆渊照例练了会儿剑,满身大汗想要沐浴更衣,正计划叫老忠叔前来伺候热水,却看到门口的小厮都围在别院门口看热闹。
陆渊也很好奇,竖起耳朵听,听到别院里忠婶拉长了嗓子在叫:“你这个老不死的,你竟然想背着我藏私房钱?成天就想着赌博,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了,还好意思去街上给我丢那个人!我活了五十多年,天天都遭罪哟!赶上你这么个没良心的畜生,我还不如早点去死啊……”
吵这么凶?陆渊拨开围观的小厮们走进了别院里。
老忠叔站在院子里颤着嘴想要说什么但完全不敢发声,垂着头任凭忠婶骂。
陆渊瞧向忠婶,正在房里一边哭一边一件又一件往外面砸东西,平日里跟忠婶玩得惯的小丫头围在门口劝着,也不敢进屋阻拦。
陆渊瞥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好家伙,花瓶、茶杯、茶壶,如果桌椅板凳忠婶能搬得动,估计也要砸出来了。虽不是什么值钱货,但这态势未免有点吓人。
正巧忠婶将一七彩琉璃盏掷出门外,这可是他们房里最值钱的宝贝了,站在院中央的老忠叔眼睛都直了,赶紧跑上前想接着,但落后了陆渊一步。
琉璃盏不偏不倚堪堪被陆渊接住,陆渊端详了一会儿琉璃盏,笑着问道:“忠婶,这是我小时候送你的那一盏吗?”
忠婶哪能想到陆渊就在门外,真是差一点就砸到了她最疼的少爷:“是呀,就是老爷从宫里带回来奖给你的那盏琉璃灯,那天正好是我家那老不死的过生日,你看他盯着那琉璃盏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顺手送给他了。现在想想真是浪费,让这个死鬼捡了个大便宜。”
说完,忠婶狠狠剜了一眼已经呆住的老忠叔,冲他吼了一句:“老家伙你还不赶紧进屋打扫来,少爷要是不小心踩伤了脚,你以后就别进咱家的门,站在那边楞啥呢,越活越蠢!”
老忠叔赶紧听话的去拿扫帚打扫,顺便哄走围观的人:“都让让,活儿是不是都干完了,小孩儿们别来瞎凑热闹。”自家媳妇儿肯收留自己进屋了,老忠叔眼巴巴的赶紧上前打扫,忠婶满眼看的都是陆渊,哪里顾得上瞧一眼还在吭哧吭哧扫地的老忠叔。
“少爷,你来我们这俩老家伙的屋里也不说一声,这乱七八糟的真是难看死了……你慢点……慢点……慢点走,别踩到碎片渣子上。”
陆渊见忠婶已经消气了,便试探性的问道,“忠婶,怎么跟我忠叔吵架吵得这样凶,要是钱不够花或者有别的难处,大可以找我。”
忠婶可没想到自己一吵一闹都被陆渊全听到了,顿时老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又拿陆渊当自己人这才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说出来也不怕少爷笑话,倒不是有多大的难处,只是我家这口子,藏私房钱也就算了,还偏偏去赌。今天去买菜回来的路上,他把这几个月的月钱全都用去赌题了。你说他大字不识几个的人,能懂那考题吗?早就说了别赌别赌,还硬要压上那么多钱。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这道理我知道,但是我不管他小赌还是大赌,他是我男人,他就不能赌!”
忠婶为了不让老忠叔赌博也是下了狠心,竟要陆渊干脆扣掉老忠叔月钱,一个子儿也不给他,老忠叔自然就不能去赌博了。
陆渊当然不能答应,只能跟老忠叔说心疼心疼忠婶别再去赌了,有那个钱不如给忠婶买两身新衣裳。
老忠叔与忠婶两口子年轻时家乡瘟疫逃难到了将军府,被老夫人收留便在这里住了下来,由于忠婶身体不好几十年来都未曾生养过孩子,时间长了只当将军府是自己家,与陆渊的关系又像是主仆又像是父子。
陆渊既然都替忠婶说话了,老忠叔一想到管家婆也跟着自己风里来雨里去的过了大半辈子,咬咬牙便不再打赌博的主意。
民间是热热闹闹一天又一天,宫内是清清冷冷一天又一天。
这几日因忙着春试的事,皇甫麒时常穿梭在礼部和翰林院之间,虽说是礼部掌题,但皇帝还是要求翰林院也提些建议。
张元奉对此事颇有微词,但也不敢去与皇帝争辩。虽说礼部也是六部之一,但实权太低,就连一年一度的春试,也无法自己做主,常常不得不征求秦太傅甚至翰林院的意见。原想着今年三殿下牵头春试,能有所好转,没想到皇帝依然要翰林院介入其中。那帮翰林,十个里有八个都是推举制的受益人,能有几分心思用在栽培考生身上?
陆渊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皇甫麒了,从议事堂出来,路过翰林院,不知道皇甫麒是否在里面与翰林们讨论考题的事。
这么想着,就拐了个弯,走进了翰林院。
翰林院门口的两尊石狮子十分威武,走进红漆大门,便是假山绕水,水池子里还有几只黒斑锦鲤游来游去,倒是有几分自在。
翰林院果然比自己这种整日带兵的雅致多了,周遭绿树掩映,池水清澈,身侧就是藏书阁,虽未身处阁中,但仿佛已经闻到书香。这地方倒是很适合皇甫麒这种安静的人呆着。
陆渊走过假山,见着几位行色匆匆的小翰林,隐约听见他们在议论着自己的上司金萱,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心下不免有些担心皇甫麒的情况,难不成最近见不到皇甫麒是出什么事了?若真有事,皇甫麒肯定会找自己的,不至于什么都不说。
拉过一位小翰林问,方知原是金萱被皇甫麒叫去谈话,顺着小翰林指的方向,陆渊远远看见一席沉重官服的皇甫麒正站在院中央与金萱对站着,皇甫麒嘴巴微张在说着什么,金萱不时嘴角动动像是在反驳,最后皇甫麒皱了皱眉头,金萱甩甩袖子先行走了,留下皇甫麒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初春的阳光带着冷意,一身玄色衣冠的皇甫麒孤零零地仰望着太阳却不觉得温暖。偶有年轻的翰林从他身边路过,却与他隔绝成两个世界,互不干扰互不交叉。
陆渊走上前拍拍皇甫麒的肩膀,这才发现皇甫麒神情黯然,眉心紧皱。陆渊轻轻拿指腹戳了戳他眉心,轻声问道:“为何事烦心?”
皇甫麒没有想到陆渊会出现在这里,像只呆头鹅一样怔了刹那之后赶忙带着陆渊就往旁边葱郁的后园树林里走去。左右前后都看了一圈,确认没有人,皇甫麒才拉着陆渊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你怎么来了?这里人多嘴杂,你非公务,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主持春试以后,已经很久没见过你了。今天刚跟兵部的人聊完今年军饷的问题,想着你是不是还流连在翰林院,就来看一眼试试运气,没想到你果真在这里。”
皇甫麒呼出一口气,“还以为你是有什么要紧事来找我,没事就好。近期确实太忙了,无暇看你……”
“我能有什么事,能让我有事的人我又岂会让他们好好地活着。”陆渊挑眉,拍了拍腰间的凌云剑,“我入宫几次,都寻不着你,不知你还好不好?”
陆渊想起刚刚金萱对皇甫麒无礼的样子,看样子过得并不是那么舒心。
皇甫麒双手向后撑着自己的身体,看向漫天流云,随口问道:“你府上新来的那三位书生怎样了?”
陆渊摸摸鼻头,就知道皇甫麒并不想提及自己的烦恼,老老实实道:“他们三位倒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可怜了我一个武人背不出那些书名给你听。倒是有个好玩的故事,讲给你听,给你解解闷。”
陆渊将老忠叔的事儿绘声绘色的给皇甫麒讲了一遍,还笑道以后看来是要把月钱都直接发给忠婶了。
小时候皇甫麒只知道老忠叔为人老实厚道,竟不知道他有颗好赌之心。“老忠叔竟然常去赌坊,我还真不知道。”
“其实也只不过是小赌,听老忠叔说他也很久没赌了。在那黑店里,听到他们提起你的名字,说你肯定要把忠孝之道列为考题,他没忍住手痒。”陆渊笑道,“老忠叔说他一想起你,就想押几钱银子当做支持你,赢不回来也无妨……”
陆渊越这么说,皇甫麒的眉头皱得越紧。
陆渊看他表情严肃,自己也变得紧张了起来,小心翼翼说道:“我知你对人要求严格,老忠叔也就这一次,以后他定是不敢随便赌了,你别计较。忠婶已经教训过他了,你别老想这事儿,我本来是想讲给你解闷的,你怎么反倒是更愁眉苦脸了。”
皇甫麒紧紧盯着陆渊道:“老忠叔压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