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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拿春试练手,状元街上走一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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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节一过,便日渐临近春试了。
跟随陆渊走南闯北的桑落乖乖呆在桑府里埋首书房,立志要考取功名。
欣慰的桑尚书,他虽对科举制更改有意见,但好在儿子总算是知道读书写字,不再吵着要上山采药,有几分要为官入仕的模样了。
为难的是每天只想追着桑落跑的秦年,早也不见人,晚也不见人,秦太傅府上都知道小少爷最近又在闹脾气了,秦太傅只能由了他去。所以桑府上下的小厮都被秦年打点了一遍,桑落每日几时起床、几时读书、几时用餐、几时入睡,都有人专程讲给秦年听。
刚从大理国回来复命的陆渊,见完皇帝就急吼吼跑宫中找皇甫麒说这些八卦,给皇甫麒繁忙的工作中增加了些许趣味。
皇甫麒听罢,说道:“秦年虽然看起来不学无术,但好歹秦太傅还把他安插在了翰林院,倒是桑落,谁曾想无意官场,若不是当年躲到你军中,怕早两年就已经位列朝堂了。”
“桑落的脑子比起秦年自是不差,这次春试对他来说不是难事。”陆渊笑道,“我不过与你说个段子,逗你乐一乐。”
皇甫麒正色道:“你觉得秦年喜欢桑落,很好笑?”
陆渊为皇甫麒倒了一杯热茶,捅捅皇甫麒胳膊肘,示意他快喝水:“我只是难得见吊儿郎当的秦年对什么事这么认真。至于他二人的感情,与我何干?不过我也不会那么蠢,喜欢一个不能喜欢的人,想想叱咤风云半辈子的秦太傅,在长子逝世后,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没想到栽在了断袖上面。”
皇甫麒握着茶杯的手顿了一顿,垂眸掩去了一片无望,再抬头却是一双清明的琥珀眸子,看不出喜悲:“对了,你来找我有何事?”
“长安春光甚好,不如跟我一起去走走?”陆渊认真的盯着皇甫麒说道,“我刚从东海回来,还未来得及看春色,想和你两人四处瞧瞧。”
不识心意却仗势撩人,最无辜也最可恶,偏偏皇甫麒对这句“跟我一起”毫无抵抗力,无奈道:“你这么一说,我若不出门看一眼,反倒是我的不是。”
陆渊笑道:“是啊,江河破冰,万物生长,春光不怕被打扰。”
皇甫麒想起幼时那年两人放天灯时洋洋洒洒写了满灯愿望,三月桃花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真是太遗憾了。随即微微点了点头,道:“恩,那不如去状元街看看吧,此刻应是最热闹的时候。”
千里迢迢赴京赶考的书生,都会掏高价住在考场附近,只为方便。
状元街恰恰是离考场最远的客栈一条街,因租金便宜,特别受考生喜欢。然而状元街不如其名,这么多年来都不曾出过状元。原因则是这几年放榜的前几名都是长安城内的士族大户,根本轮不上平民。
二人一路边欣赏春景边漫步至状元街时,正赶上最后一波来投宿的书生,不少人背着行囊提着几册厚书健步走来。
有一位书生着急的看向面前几步远的客栈,一把推开皇甫麒就要进客栈赶紧入住。这一推不要紧,反倒是惊得陆渊赶忙把人往怀里带,生怕撞坏了似的。
被人撞到的皇甫麒却也不介意,低头捡起那书生掉落的几页宣纸,读了几眼上面的策论,小楷齐整秀气,看起来赏心悦目。可惜文末没有落款,不知这书生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皇甫麒看着这人来人往的状元街,真是说不定今年春试会有黑马出自此地了。
春试过两日便要正式开始,如今状元街的十余家客栈早就住满了人,再晚来一点,都只能另觅他处,还不见得能找得到肯收留的地方。当然,若是荷包丰厚,自是有办法寻得清净地儿住个几日。
但偏偏只能住状元街的书生大多家境清贫,能付上十天的房费已是极限,没地方住的书生只能结伴去城边的破庙里住了。
赶巧,刚刚撞了皇甫麒的那位书生,带着左右各一名同行者在一家客栈柜台前求收留,正好被路过的皇甫麒与陆渊看到。
“掌柜,烦请行行好,就算没有客房,柴房我们也不介意,您开个价,我们兄弟几人凑合住一间都行,就图个方便。”
肥头大耳的掌柜一听到随意开价的信号,原本嫌弃的眼神放出精光,立刻笑眯眯搓搓手指上锃亮的玉扳指,问道:“二十两银子,有吗?”
只见柜台前的三个书生搜刮了袖子与箱子里的所有银两,中间人颤巍巍伸出手有几两碎银与铜板。
皇甫麒眼尖地快速算了一下,顶多十两罢了,连二十两的一半都不到,十成十是要被赶出来。
掌柜当然不买单,看那书生手中的几块碎银,啐了一口:“穷成这样还赶什么考,书都买不起吧,还不如回去早点种个二亩地赚点吃喝钱。”
这话说得可够刻薄。
眼前的书生也没有被激怒,反而笑了一下:“等我高中,买下你这家店都绰绰有余,为这几两银子为难我们这群读书人,反倒是脏了这白花花的银子。”
这书生比身边二位书生身材略矮,面色沉稳,语气不慌不忙。左右两位身材瘦削样貌稚嫩,看着没多少底气,凑近了那说话的书生耳边不知低声说了些什么,皇甫麒只见中间那书生摆摆手,“罢了罢了,大不了就去破庙住个几宿,还能剩下点铜板打壶薄酒伴读。”
陆渊见皇甫麒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仨人也不好打搅,直到看到掌柜叫小二到柜台轰三人走才拉起皇甫麒赶紧离开。
岂料皇甫麒反倒是拉着陆渊的袖口,问了一句:“将军府还剩几间客房?”
一进将军府,老忠叔和忠婶还来不及问安,就被皇甫麒把这三人推到他面前:“忠叔忠婶,麻烦安排这三人换洗一下在府内住几日吧,等放榜了再看,要是高中了呢,就让他们给你们点赏钱;要是没有,就让他们去后厨帮把手,把钱还清了再让他们出府。”
老忠叔也是个聪明人,见皇甫麒一上来,就反常地说了这么多话,便知道皇甫麒是堵着他们的嘴,不想暴露身份,便应承道:“好嘞,就按阿弃说的办。”
见这三人已经跟着老忠叔走了,陆渊脸色铁青的将皇甫麒拉至卧房:“你知道我不喜欢与外人合住,就是四大营扎营的时候,我也是自己一个人住。”
皇甫麒挑眉:“我可没有让他们跟你同住,谁敢骚扰你,你就用你的凌云剑把他给大卸八块。”
这调皮的语气,活脱脱跟小时候一个样,让陆渊又气又笑。
见陆渊脸色有所好转,皇甫麒一回到定国将军府,就好似回到了小时候一样,丝毫不把自己当个成年人看,他对陆渊说道:“笑面将军就笑一个嘛。”
陆渊被皇甫麒逗笑:“你倒是当自己是将军府的主人了,就都听你的。但是放榜之后,不管高没高中,都让他们赶紧走吧。”
“遵命,陆大善人。我记得老夫人在世的时候,可是非常乐善好施的,要不然你也不会把我捡回去。”听皇甫麒提起往事,陆渊心内也是一暖。
待三个书生安顿好前来一起共进晚餐,天色已经全黑,五个人在餐桌前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皇甫麒拿筷子在酒杯上敲了一下,清脆的声响过后,自我介绍是陆渊身边的书童阿弃,听从少爷的指令将三位接到府上,希望他日高中以还陆家恩情。
听到皇甫麒这么介绍自己,陆渊手中的酒杯差点就滑到了地上,看来皇甫麒今天的心情是真的很好,带他出来赏花游街是对的。
这三人也很识趣,挨个儿介绍自己。
最先发言的便是不仅敢撞皇甫麒还敢跟掌柜较真的李景堂,说着一口吴侬软语,不紧不慢一本正经,细听之下,还有些许自信。其他两位便是来自洛阳的王懿,与来自滁州的何睿,三人在上京路上因避雨偶遇,便结伴而来。
陆渊听罢,担忧的看了一眼皇甫麒,就算是希望笼络一批本届新进举人,也不必选李景堂吧。
就凭餐桌上这局促的模样,也不像是会高中的样子,很普通的酸腐书生而已。而且据李景堂说,他已经是第六年来赶考了,往年春试皆名落孙山。
皇甫麒没注意到陆渊变幻莫测的脸色,只招呼三人吃饭休息便准备尽早回宫,将后勤事宜交给了老忠叔,还不忘多交代几句照顾陆渊的起居,小心倒春寒让他着了凉。
陆渊送皇甫麒回来看到卧房空空荡荡,睡意全无,只好去花园散散步,却不料正好撞见李景堂在湖心亭饮酒赏月。
认生的陆渊不想与陌生人多做纠缠,转身想走,偏偏被李景堂逮个正着:“小陆将军要是还不困的话,不如过来一起共赏?”
陆渊只好硬着头皮坐在李景堂对面,舒缓了一下心神,觉得还是没什么想跟李景堂说的,只好道,“春试就要开始了,还是回屋早些准备的好。”
“书读了二十年,试也考了有五年,什么四书五经,都刻在我脑子里了。”
口气倒是不小。
陆渊没有与陌生人聊大天的习惯,却碍于皇甫麒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好好安顿李景堂几个书生,只好与李景堂坐下来看屋顶上挂着的一轮已经快要被乌云淹没形状的新月。
看,不是我不想热情的招待你,连月亮都不给面子,只露出那么一点儿小模样。遥想在西北时看到的月亮,可比这亮堂多了。
陆渊正这么想着,李景堂带着南方特有的软糯口音就飘进了他的耳朵,“对月饮酒是古人最爱,有了小陆将军作陪,也免了对影成三人的寂寥。听说小陆将军又被人称做是笑面将军,是因为将军爱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