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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毁了你这双神仙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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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麒对眼前虚伪的“母慈子孝”没有任何兴趣。若他没猜错,刚刚皇后脚边跌碎的药碗,应是皇帝的催命符。
“你们等逼宫这一天等很久了吧。”皇甫麒想了想措辞,继续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二皇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隐隐觉得皇甫麒过于平静,但想来他的三弟一向如此,便也没有再多深想。眼看自己多年期待的场面即将发生,皇甫拓心中恨不得此刻皇帝就升天。
等了这么多年,也不怕再多一刻了。
好让这帮人知道,他皇甫拓忍气吞声这么多年都做了些什么:“三弟,你难道从没想过,为什么冷宫失火后,只有你一个人逃出宫去了吗?”
皇甫麒身躯一震,问道:“是你?”
二皇子道:“那时的我,已经将身体调养差不多了,只不过还不能让宫里的各位知道。你我幼时感情甚笃,我不忍心将你牵连进来,就只能想出这一招,干脆让你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可谁知……”
二皇子愤恨地看了一眼跪在地板上的那人,道:“没想到,陆家又把你送回宫里了。”
“那我倒是要谢谢你咯。”皇甫麒眉毛一挑,将话题又转了回来,“所以,害我出宫的是你,不想我回宫的是你,利用我瓦解太子势力的人还是你。”
“你既然已回宫获得父皇宠信,那我不如将计就计,利用你去对付那个不成器的太子。”二皇子又重新回到桌前,继续写他未完成的退位书,道,“秦太傅人前做些表面工作,实际上对太子的事业根本不管不顾,只有六部里那些以为是攀上太子高枝的老尚书自作聪明地拍着太子马屁。这不,都借你的手,把他们铲除了吗?”
皇甫麒冷哼一声,“难怪,六部里我除掉了三部的人马,秦太傅都没有动作些什么。”
“三弟,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单纯。”二皇子突然笑道,“就凭你这一身正气的性格,最适合被人拿来当剑使。无论是父皇,还是我,早就对朝中这些蛀虫不满了,无非需要个由头,把这些人替换一遍罢了。”
“所以,我就是这个最合适的人?”
二皇子停了停手中的笔,算是默认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你在前方与太子党争斗,我便安心布我的局即可。”
皇甫麒将两手环抱胸前,似是说了许久的话,累了,倚在门框上继续道:“你的局?你指的是借用皇子的身份与四境通敌,先是害得陆老将军战死沙场,再是引了一波假东瀛人在长安附近闹事,让我齐国威名一败再败?”
“这怎么能是败呢?”二皇子突然抬头盯着那身整洁华贵的长衣,有些遗憾地道,“你不是打赢了吗?”
“我若死在长安城外,才是你的局吧?”皇甫麒紧追不舍地问道,“就算我打赢了那帮假东瀛人,我也一定会死在桑落的箭下,你是这么安排的吧?”
皇甫麒微微顿了下身子,盯紧了二皇子那双与他相似的杏眼,想要看他的反应:“只可惜,桑落也死了,我杀的。”
长这么大,还是皇甫麒第一次杀人。
皇甫麒思前想后许久,才明白,从桑落开始有意无意泄露东瀛人消息开始,就是在为了引陆渊和皇甫麒入这个局。毕竟能够一下子将这两个人全都杀掉的机会并不多,二皇子一定会极尽全力来争取让他二人在这场战争中全都覆灭。
先是让假东瀛人在城外惹事,吸引走皇帝的目光,降罪于陆渊,再让桑落上战场假意拖延,给山口争取回血的时间。直到皇甫麒出兵,山口计划用同归于尽的法子,置皇甫麒于死地,可谁知山口却先死了。
二皇子的一局好棋,走到最后居然只剩下桑落一个棋子。
只可惜,皇甫麒作为一个将军府出来的人,又怎会毫无防身的手段呢?
桑落至死也不知道,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皇甫麒早就被陆渊教出了一身本领,只是平日里被陆渊护得极好,从不施展出来罢了。
“死就死了。”二皇子说得轻巧,仿佛死的是什么无关紧要之人。
“替你卖命的人,就这么死了,你居然毫无反应?”
“想要成就千秋大业,就总要有所牺牲。”二皇子道。
“别把你篡位的心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皇甫麒隔着几步远冲着二皇子吼道,“二哥,你先是对亲兄弟痛下杀手,再是谋害父皇性命,已经酿成大错。趁现在父皇母后还在,你收手还来得及。”
二皇子放下手中的玉玺,双手撑在书桌上,起身逼视着皇甫麒道:“那你们考虑过你们带给我的伤害吗?凭什么你一句话,我就要放弃这么多年的计划?三弟,你不要太天真。”
皇甫麒站直了身子,走到桌前与二皇子争辩道,“二哥,我说过很多次,我不是你的竞争对手。我想要的很简单,你只要放了陆渊,我会和你一起向父皇求情。”
二皇子道:“你听听,这是一国皇子该有的风范吗?你可知道,你在民间被人传成是怎样的人物,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你为什么就非陆渊不要呢?”
皇甫麒瞪着一双通红的眼,死死地盯着他的二哥。
他开始不认识这位总是在他面前温言好语的亲哥哥了。
“哎呦,又要成小哭包了。”二皇子伸出手,想要去擦拭皇甫麒欲落不落的泪滴。皇甫麒却后退了一步,空留二皇子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二皇子干笑了两声,道,“你若是真心想救陆渊,也不是不可。”
皇甫麒的表情有些许松动。
“人人都说你有一双神仙手。”二皇子道,“你若是肯废掉你的手,我便放了陆渊出宫,让他少受些皮肉之苦。”
这话刚说完,二皇子原以为皇甫麒还要再想一想,可谁知皇甫麒掀起衣襟下摆,拔出那把刚刚还救了他一命的短刀,刀鞘啪一声落地,刀刃以微不可查的速度划过掌心。
皇甫麒连哼都没有哼一下,冷漠地看着大股的血从他指缝中流下。他将带血的手掌朝上翻给二皇子看:“二哥,刀伤见骨,可还满意?”
二皇子吃惊地张大嘴道:“这……我可真是太满意了。可是,我只答应了放陆渊出宫,没答应留他一条命。”
跪在地上的那人似乎更为震惊,浑身不知是气还是怕,竟抖了起来。
皇甫麒用带血的手掌抚上那人的肩膀,温热的血顺着那人的薄衫流进他的身体。皇甫麒狠狠捏着他的肩头,逼迫他抬头,那人一身力气在那一刻就这样被卸了下来。
他仓皇无助地看向皇甫麒,皇甫麒却朝他蔑视地看了一眼,像是极为嫌恶一样,迅速收回手:“就凭你,也想模仿陆渊?”
二皇子道:“你一进门,就知道这人不是陆渊了?”
“当然。”
“你不好奇,我把真正的陆渊关进哪里了?”
皇甫麒突然垂头,额上的碎发遮住了他的视线,饶是与他相处多年的二皇子,也在那一刹那想不明白,皇甫麒究竟下一步要做什么。
二皇子只当皇甫麒此时是为了救出陆渊放弃了挣扎,兀自笑着:“三弟,你本就不配与我争。你在明璟镇中毒颇深,以你的身子骨,能不能撑到下个月还难说。这会儿,我给你和陆渊一个留全尸的机会,也不过是当还了你我二人多年的兄弟情分。”
二皇子盯着书桌上自己写好的退位书,喃喃道:“小时候,谁都不愿意来看我一眼,唯独你,当我的院子是个稀罕宝贝,隔三差五便来看我一回。”
“若早知那时的二哥,会变成今日这般模样。我定是不会再去看你一眼的。”
二皇子愣神了片刻,道:“难道不是你小时候总说,如果二哥是太子的话,该有多好?怎么,我如今即将登基,你却不高兴了?”
皇甫麒:“这样自私又无情的二哥,不是我认识的二哥。”
“你为了陆渊委曲求全、甘心中毒的样子,又怎么是当年那个骄傲清贵的皇子?”二皇子愤恨地拿起桌面上的镇纸,朝皇甫麒身上砸去,“想和他死一起?做梦!就你这浸了寒毒的身子骨,我要将你囚在冰牢里,让你日日夜夜受尽折磨。”
皇甫麒额角堪堪被砸出一片血迹,但嘴角却不为人知地翘起。二皇子这句话说明,陆渊没有被二皇子关在冰牢。
这样便好……要不然以陆渊刚刚恢复的身子,怎么禁得住冰牢里的十尺寒霜。
至于为什么二皇子会误以为中了寒毒的人是皇甫麒,这便是另一个故事了:
皇甫麒当时在明璟镇与明允达成一致,他来照顾苏木,而明允假意反馈宫里那位贵人中毒者是皇甫麒,偷天换日般将真正的中毒者陆渊给瞒了下来。
他回宫后每晚睡前将双手浸泡在雪水当中,直到这双手泡出褶皱,褪去血色,变得冰凉不似常人,才觉得欣慰。天长日久,各个宫里便都知道三殿下是个体质寒凉之人,可只有二皇子知道他是中了毒。
那么……
皇甫麒想明白一切后,斩钉截铁道:“所以,二哥,当年拿老陆将军的军情偷报给西夏的人是你,让父皇押送质子议和的人是你,为阻拦我回长安想杀死陆渊的人,还是你。一直以来,你都觊觎四大营的实力,却又因为将军府不肯像兵部一样归顺于你,所以你一定要用这种龌龊的伎俩搞垮四大营,从而兵权在握,有恃无恐地逼宫。”
这么多年的布局,被皇甫麒一语道破,二皇子反倒是如释重负,唏嘘了一声,坐在往日皇帝所在的位置上,叹道:“是,又如何?若你与我易地而处,有个只求长生的父皇,爱慕虚荣的母后,还有那个全靠运气投胎的兄长,难道你不会觉得,这个皇位该我来坐了吗?他们几个除了一天天坐享开国之功,还做什么了?”
二皇子说完,从书桌后走了出来,来到皇甫麒面前,猛然伸出手掐着皇甫麒修长的脖颈道:“我们一家人,骨子里流着的,就都是弑父弑兄的血液。难道你就没想过杀了我和太子就能登上皇位吗?三弟,不要总是装什么清高的好人,你本就对权势充满了渴望,何必在这装什么无辜?好像你天生就比我高贵一般,可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好人?”
皇甫麒本就惨白的脸瞬间陷入死灰,他没有看着他的二哥,而是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父皇。
他在想,自己是否真如二哥所说一般。他每一步看似是为了平民百姓,是为了四大营,但他当真没有私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