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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识破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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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仗终于有惊无险成功应对。
长安城门照常打开,进进出出的旅人商贩川流不息。
四大营的人按照规矩,赢了之后退守于郊区营地,仿佛从未在长安城门外存在过一样,将战场打扫完就完全消失在了视野之内。
皇甫麒骑着马,站在城门正中央,扭头刚好看到戴眉生和晏余青二人一骑也向他走来。
皇甫麒正要道谢,却猛地一个激灵抓紧缰绳问道:“晏余青,你们怎么来的?”
晏余青眉眼一弯,道:“荣亲王,城中这些大小乞丐,哪个跟余梦苑没点瓜葛?论起小道消息,我拿到真相的速度,不会比你晚。那帮子敌人,根本就不是东瀛人,只不过是被人安排假扮的。”
“所以呢?”
戴眉生补充道:“哎呀,你们两个墨迹什么,三殿下……哦不,荣亲王,晏余青嗓子刚恢复,就急着去将军府找你,结果还没找到你,就看到有人将小陆将军带走了。”
戴眉生擦了擦头上的汗,原本想复原小陆将军与朝中人的争执,但左思右想之下,又一向知道皇甫麒素来是以陆渊为重,才不在意这些细节,于是急切说道:“小陆将军被带走的时候,被上刑了!”
皇甫麒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早在草场的时候他就知道了,那帮人一定是在将军府就对陆渊动了手。
戴眉生继续道:“他被人示众的时候,刚好我和余青在大街上。他用嘴型跟我俩说,让他们来找你。”
“示众?”皇甫麒从不知道居然还有示众的片段。他出征之前是父皇亲口承诺的他,会对陆渊以礼相待,怎会用示众的方式将他带回宫内?皇甫麒被这件事气到额角直冒青筋,完全不敢想象依照陆渊那样清高傲慢的性格,该怎么全程忍下来这样的屈辱,“谁给他们的胆子,不仅在大庭广众下对将军动刑,还将他示众于人?”
戴眉生被火冒三丈的皇甫麒给吓得半死,他身子不禁往后靠了靠,才想起身后就是晏余青,霎时间脸上又烧出一片红晕。
晏余青见戴眉生突然不说话了,叹了口气,以戴眉生这样的胆量究竟怎么做大四境生意的。他无奈地补充道:“荣亲王,先别管是谁在皇帝面前吹风告状,当务之急,是先去宫里找到陆渊。”
皇甫麒瞥了他俩一眼,道:“你们去荣王府候着吧,我去去就回。”
说罢,皇甫麒一夹马肚子,便冲着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了。
只留戴眉生和晏余青在原地,戴眉生这才大着胆子问道:“这么大的事,他去去就回?这是去街头买菜还是去抗旨救人?”
晏余青比戴眉生更了解皇甫麒一些,他知道皇甫麒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他既然说得出这句话,想必皇甫麒心中已有了法子,他对戴眉生道:“他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我们做好我们该做的便是了。”
四四方方的皇宫,在清晨阳光的沐浴下,在安宁中透着些许诡异。
皇甫麒回宫的一路静得吓人。
既没有人向他祝贺战役胜利,也没有人缠着他问东问西。按照常理,每次他入宫时,总会有陌生人哪怕虚情假意一番,与他寒暄个几句。
可今天他一身带血的战衣入宫,却从未被人拦下,遇到的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甚至面露不快。
宫里到底怎么了?
就在他犹疑之际,他看到有一熟悉的人影疯疯癫癫冲着他走来,那人衣着华丽,却披头散发,毫无规矩可言。
那人影上前揪住皇甫麒的衣袖,还用脏兮兮的手蹭了两把,道:“你……你身上怎么有血?这血是父皇的吗?他个老不死的,终于要死了吗……哈……哈哈哈……”
他的口水都要随着他的傻笑流了出来,而身边的小太监卓青跟在他身后,止不住地喊:“大殿下,您别乱说话啊,今儿个哪里也不能去!咱们快回去吧!”
皇甫麒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袖口从大皇子皇甫啸的手中拽回来。
早就听说太子失宠后便神志不清了,没想到竟已疯成这个样子了。
卓青见来人是皇甫麒,施了个礼:“荣亲王,大殿下……哎,已经成了您看到的这样了。”
皇甫麒嘴角撇了撇,看向卓青道:“如果你不想伺候他了,找李公公知会一声,让他给你安排个别的差事。”
卓青跪在地上道:“卓青感谢荣亲王知遇之恩!”
皇甫麒遥想当年,若不是卓青的出现,他又怎么会得到礼部侍郎张元奉的信任。只是……“卓青,刚刚你说今天哪也不能去,这是谁下的令?”
卓青擦了擦眼中的泪,道:“皇后娘娘让她的人在宫中四处散播了消息,有大事要发生,各宫都别出来走动,以免伤了和气。”
皇甫麒皱眉:“和气?”
卓青点头如捣蒜:“对,卓青也不知,为什么出个门就不和气了,但奴才看各宫确实都老老实实地呆着,没人乱活动,也没人乱说话。除了……”
卓青用一种“真不争气”的眼光看向皇甫啸,却见那个不可一世的前太子傻乎乎摸着白玉阑干上的石雕,边玩还边道:“母后最疼我了,母后说父皇天天吃的都是毒药,人很快就没了。等父皇呜呼了,她就会来接我登基,你们等着吧。”
卓青瞪大了双眼,立马上前捂住大殿下的嘴:“大殿下,可别乱说,皇后娘娘没有说过这话!”
“有!”虽然被捂住了嘴,大殿下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到了皇甫麒的耳朵里。
皇甫麒想,皇后这段时日深居宫中可没少动手脚,真让人不放心啊。
他盯着不远处的皇帝寝宫,却绕道回了自己久违的宫殿,换了一身整齐干净的墨黑色官服,才又重新来到寝宫门前。
“儿臣凯旋,特来向父皇复命。”
皇甫麒嘴上说得有礼有节,可膝盖并没有弯曲下跪,更没有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等元宝公公给他开门,而是上前自作主张直接推开了寝宫的大门。
“吱呀”一声,沉重的红木门向他敞开。
他走进这扇门的次数很少。
他依稀记得十三岁那年要去西夏前的前一夜,父皇曾将他喊进来,告诉他既然降生在了皇家,即便有诸多不舍,但也无可奈何。只要他姓皇甫一日,便有万般的身不由己。
如今再回到这扇门前,还是一样的身不由己吗?
皇甫麒摇了摇头,脚下的步子不由多了几分沉着和冷静。他每进一步,便灭掉一对步道两侧的烛火,直到整座大殿只剩下通亮的日光。
他站在一片光明之中,冲着空无一人的大殿道:“天亮了,父皇还没起身吗?”
一如他的猜测,无人回应他。
他背着手前行,任手腕上的丝带松散地垂在身后,轻飘飘地陪在他身后。
从正室到皇帝休息的偏殿,不过几步远,漫长地好像是走了一辈子一样,他终于停在偏殿门口,一本正经地敲了敲门,道:“二哥,是你在里面,对吧?”
门内像是有什么滑落,碎了一地,在静得吓人的寝殿里异常明显。
皇甫麒满意地弯起嘴角,还真猜对了:“二哥,我来宫里看你,你不高兴吗?”
“二哥”两个字,皇甫麒故意叫得响亮又愉悦。
里面的人沉默了半晌,终于给他开了门。
皇甫麒这才看到,床榻上躺着的是他奄奄一息的父亲,床头坐着的是一脸茫然的皇后和慌张不知所措的秦太傅,他们脚下是一摊黑色的药水。
很明显,刚刚碎掉的,应是皇后手中的药碗。
他的二哥皇甫拓坐在书桌前把玩着玉玺,而书桌前跪着一人……
那人无力地跪在书桌前,垂着头,任由颓散的长发遮住侧脸,嘴上更是被一块脏兮兮的胶布封着,模样看起来凄惨极了。
皇甫麒的左腿冲着那人的方向刚要迈出,就见那人的头垂得越低,仿佛要把自己低到脚下的地缝当中去。
皇甫麒嘴角不自觉地向下一撇,收回了刚迈出的那只脚。
“啧,三弟,急什么?不就让陆渊跪一会儿,你就那么心疼他?你父皇躺在那儿,都没见你这么着急。”二皇子却注意到了皇甫麒细微的变化,不禁打趣道。
皇甫麒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个人面兽心的二哥揍一顿,但面上却只能克制克制再克制。
他的脚就那么停在了门口,没再往里迈:“二哥,原来,秦太傅一直是你的人。”
二皇子放下手中的玉玺,又拿起桌上的一直狼毫笔,不知在纸上写着什么。
现在眼前的一切明明是他亲手筹谋来的,可又偏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像是平日里在书桌练字一般,慢悠悠道:“秦太傅的大公子,是被皇甫啸那个废物推到湖里淹死的。爱子如秦太傅,怎么可能为杀儿的凶手卖命?”
坐在病怏怏的皇帝身边的秦太傅,此时听二皇子说起自己已过世的大儿子,一张见惯世事的老脸上罕见地露出几分难过,似是极为思念自己的儿子。
皇甫麒年幼时也曾听闻,秦家大公子乃是长安城里有名的神童,三岁背书,七岁写诗,与那不成器的秦年比,是出了名的乖巧有礼。外人都道,大公子才是秦太傅的接班人,可谁能想到天妒英才,大公子就进宫一趟,便被水鬼捉去做了冤魂。
想来秦太傅表面上服侍太子,也不过是为了有一天能为儿子报仇罢了。
皇甫麒感慨道:“你们姓秦的一家,可真是为了权力不择手段,连太子都被你们玩在股掌之间。皇后娘娘,太子可是你一手带大的亲儿子,你见他如今疯疯傻傻的模样,不会有一丝愧疚吗?”
往日里盛气凌人的皇后,今天坐在床边却犹如一株过了季的牡丹,美则美矣,却毫无生气。她听到了皇甫麒的讽刺,却找不到话来还击。
反倒是二皇子接下了话茬,道:“皇后娘娘这辈子求的就只是母凭子贵,至于是他的哪个儿子,她根本不在意。”
二皇子笑着走到皇后身前,蹲下身子,端起皇后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像那个刚出生时被母亲呵护的幼儿一般,让皇后在自己的脸上抚摸:“母后,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不管是纵容太子的骄横跋扈,还是识时务开始听我的话,让这个老不死的日渐消沉,你做得都非常好。你看,我才是你最得意的儿子,不是吗?”
皇后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