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十二夜》烬也

3、003

　　钟妤一愣，不敢确定眼前站着的人是江宥。

　　但江宥显然是在见义勇为，所以她也并没有做什么驳面子的事情，相反，很迅速自然地喊了一声：“哥。”

　　江宥倒是因为这一声而身形微顿，下意识回首看了她一眼。
　　不过只是短暂一眼，因为他又迅速地把头扭过去，再次盯住对面三人：“说说怎么回事吧，谁先来？”

　　没想到会来一个这么大个子的男生，虽然帅但明显不好惹，对面三人嚣张跋扈的气焰肉眼可见地蔫了下去。
　　她们你碰我我挨你，最后还是中间那个一直没说过话的女生开了口：“江宥……我们不知道这是你妹。”

　　听见这人直呼江宥的名字，钟妤也皱眉——她们认识江宥？

　　但她又很快反应过来，大概只是单方面认识，不然江宥也不会用这种语气为自己出头。

　　……这算出头吧。
　　钟妤抿抿唇，没说话。

　　可她猜的不错，因为江宥也有些茫然：“你认识我？”

　　那个中间的女生说：“以前远远见过你一面。”

　　江宥不知道想到了，面色沉下，立马又说：“那你就更应该知道欺负我妹的后果是什么。”

　　能让精神小妹认识忌惮……还有这么嚣张的发言，以前应该不是什么乖孩子。

　　可钟妤看见他就想起来那天晚上在舞厅他唱歌的样子。
　　忧郁哀伤的样子，和现在比确实有些割裂。

　　钟妤闻言忍不住看他的后脑勺。
　　……听起来，他好像很不好惹。

　　而中间那个女生闻言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她咬了下嘴唇，拨开了身边姐妹扯自己袖子的手，片刻沉默过后，她面色难看道：“道歉。”

　　旁边几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没等开口，中间的女生在她们说话之前就又大声重复了一句：“道歉！”

　　说完，她就看向钟妤，率先道了歉：“对不起，刚才是我们的问题。”

　　见状，左右两个女生也只好跟着道歉。

　　虽说是在道歉，但从语气到眼神全都写满了不忿。
　　钟妤知道这歉不是她们诚心道的，但也清楚如果不是江宥在，她今天不但得不到道歉，可能连脱身都没那么容易。

　　所以也没要求更多，只是轻轻”嗯“了一下当作回应。

　　估计是没想到她居然就这样应下了自己的道歉，中间那个女生看向她的眼神里又多了些气愤。
　　不过她们也做不了什么，并且迅速转身走了。

　　看着她们三个离去的身影，钟妤终于松了口气。
　　她们不是同一方向，之后不用担心还会碰见了。

　　紧接着，她看向江宥，他也已经转过头来看她了。

　　钟妤本来是想认真道谢的，毕竟今天能这么快脱身都多亏了他。
　　但一对上江宥那双漆黑的眼睛，就下意识躲开，动作迅速地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江宥也没想到她会这样，愣了一下之后笑了笑：“别怕，我虽然帮了你，但你是我老板的家人，我总不会跟你要保护费的。”

　　他这话说的俏皮，化解了两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见面的尴尬。可也成功使得钟妤脸颊温度升腾，在阴雨天变得泛红。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声道：“谢谢。”
　　“不客气。”江宥说。

　　说完，他也没有再客套什么，转身回到了他刚才出来的那家店里。

　　钟妤的视线忍不住跟着他的身影移动，在人走进店里看不见之后才最后落在那家店的招牌上：【止于书屋】。

　　对于这家在校门口的书店，她有印象，店主是个颓废文青大叔，除了各种资料书以外二楼还卖课外书和专辑CD什么的。

　　钟妤收回视线，从地上捡起伞，看着伞面被溅上的泥点，微微皱了下眉，最后又看了眼书店招牌。

　　雨还在下，弄得树叶哗哗作响，但态势淅淅沥沥，不打伞也没什么关系。

　　江宥坐在一张木椅上跟店主交流着，在钟妤手持那把被溅了泥点的雨伞经过时门口，视线有一瞬间落在了她的身上。

　　他是在交谈之中突然离开出去的，店主大叔不免看完了整个过程，见人现在回来了还有些分神，便饶有兴趣地多问了几句。

　　“刚才那小姑娘是你同学？”

　　“不是，”江宥这会儿神色淡淡，没了刚才那副不好惹的样子，脸上有丝不易察觉的倦意，“老板家的孩子。”

　　另一边，在江宥帮忙解围之后，钟妤就自行回了家。

　　被包砸到的手腕隐隐作痛，她心里有些不安，把东西在桌子上放下之后就挽起袖子查看
　　手腕骨那块有点红肿，看上去隐隐还有要淤青的样子。

　　钟妤不敢耽误，用凉水冲洗一下之后就又回到客厅从电视机柜下把医药箱拿出来。
　　……这种情况，应该抹红花油吧？

　　钟家两位家长看上去很忙但其实挺关注她的健康问题，一有什么不舒服就赶忙把人带去医院，平常也就是吃个感冒药和布洛芬，更别上次受这种伤应该还是中考前体育训练时扭到脚。

　　钟妤看着药箱里的药有点拿不准主意，起身就想拿手机查一下。
　　也就是在她拿着红花油起身的那一瞬间，门“咔哒”一声响了。

　　钟旭升走进家门，两人双目对视。

　　“舅，你怎么来了？”

　　虽然钟旭升就住在隔壁单元楼，但平常他忙，舞厅也算半个夜场，每天都是深更半夜直接回家睡觉，除了吃饭不怎么来这边。

　　钟旭升熟门熟路在鞋柜里找到自己的拖鞋，把手里拎着的塑料袋顺势放在玄关柜上：“我伙计给我送了点石榴，我给你来送点。”
　　换好鞋，他又拿着塑料袋往这边走，也终于看见钟妤手里的红花油和地板上打开的医疗箱。

　　神情立马紧张起来：“咋了闺女。”
　　石榴也顾不上了，随手往茶几上一放，见钟妤下意识要躲想把手背到身后，钟旭升更快一步小心抓住了她的手。

　　钟妤皮肤白，那块红肿就更加明显。

　　“碰哪了这是？”钟旭升紧张的不行，“咱们还是赶紧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吧。”

　　“没事。”钟妤把手抽回来。

　　她本来想说是自己不小心碰的，但忽然又想起江宥站在自己身前的样子。

　　贝齿轻咬嘴唇，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想抹去江宥助人为乐见义勇为的事迹，便小声将情况如实说出。

　　听到事情的起因，钟旭升简直要气个半死，但又不免庆幸：“还好江宥当时在那边。”

　　钟妤垂着头，眼神停留在自己手腕的红肿处，让人看不见她的神情。

　　“是啊，还好江宥当时在。”

　　*

　　高中放假都是两大一小，两大周一次两天假，每周只放一下午。
　　好不容易等到大周末的周五，学生几乎卡着点往班外跑。

　　不过这天正好轮到钟妤值日，等一通收拾完之后，偌大的学校里已经没几个学生了。

　　钟妤的值日搭子就是她同桌，一个叫梁华的小姑娘，总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性格活泼开朗。
　　两人也算是朋友。

　　梁华要自己骑车回家，她不想一个人走到学校划定的停车区域，就央求钟妤陪她多走一段路，作为回报，她可以顺路骑车把钟妤送到小区门口。

　　这学期的值日已经轮了一圈，上次两人值完日就是这样安排的。

　　钟妤没什么异议，就陪她从西边的楼梯下去，楼下那条路直走尽头就是停车区，大约五六分钟的路程。

　　梁华是个闲不住嘴的，她先是吐槽了几句最近为了月考手机都被家长收了，又说她喜欢的那个男团出了新物料，这次假期一定一次性全补上。

　　钟妤往往是一个倾听者，她背着书包沉默地走在梁华身边，虽然偶尔应声附和几句，但其实心不在焉。

　　从那天在门口被解围之后，她已经半个月没几个江宥了。

　　本来也是，说到底他俩也不过是有过两面之缘的陌生人，连进入生活都算不上。
　　城市这么大，偶遇不了面才是常态，只是舞厅和学校离得也不远，怎么就偶遇不了呢。

　　想到这，钟妤不免向现实低头，心思也沉下去几分，胸腔被酸涩一点点填满，像那天的没调匀的果汁，直接喝进了心底。

　　早在步入青春懵懂期时，身边很多同学的家长都会限制孩子看课外书的种类，比如言情小说。
　　不过钟曼婷不管她，所以钟妤从图书馆借书的时候，偶尔也会拿本言情小说换换脑子打发时间。

　　所以当然，她知道“一见钟情”是什么意思。不过之前没信过，毕竟只是见了一面就对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动心，怎么看都有些匪夷所思，除非是“见色起意”。

　　但那天舞厅一见之后，钟妤就相信了。

　　说她一见钟情也好，见色起意也罢，反正在这一个月……尤其是校门口解围之后这半个月内频繁想起江宥的时候，钟妤就知道自己应该是喜欢上这个只见过两次的男生了。

　　承认自己的感情并不丢人，也不是一件难事。
　　反正她和江宥也不会有以后。

　　梁华好像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口中对于自家正主夸奖的话戛然而止。不过她以为是自己一直叨叨让钟妤没有插话的时机，所以想了想，把话题抛过去："哎，你喜欢谁啊？"

　　钟妤思绪发散但也及时地捕捉到了这个问题，几乎是瞬间，她就回想起那个坐在高脚凳上弹吉他的身影。

　　绯红悄悄爬上隐藏在发间的耳朵里，她知道梁华是在问她有没有喜欢的明星。

　　钟妤犹豫了一下，缓慢而坚定地小声道："有的。"
　　梁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音调都拔高几层："谁！"

　　钟妤顿了顿："一个小众的歌手。"
　　……驻唱歌手应该也算歌手吧。

　　梁华追的是当下最流行的男团，听钟妤的意思也知道不是同担，于是一下子又变得兴致缺缺，不过在结束这个话题之前，她还是感慨了一句："好想和他们见面啊。"

　　钟妤没接话，却不可避免地因为这句追星女常有的感慨而触动了心弦。
　　她也好想见面。

　　明明她想见的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闪闪发光的大明星。

　　与此同时，她们从连廊拐上通往停车区域的小路，紧接着就听见梁华惊呼一声："我天，晚走还有这好事，有帅哥在打篮球哎！"

　　钟妤没有很在意这句话，不过梁华拉了下她的胳膊，所以还是抬头顺着朋友的视线望了过去。

　　也就是这附和性的一眼，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球场上穿梭着。

　　那个人穿着白色的短袖，露出来的小臂线条流畅，熟练地运着球从场上其他围追堵截的人中灵活闪过，像头敏捷的猎豹。

　　钟妤看见他的那一刻，还以为是这几天准备月考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毕竟一个舞厅驻唱歌手，怎么会来高中打球？

　　再者说，这样一个人，怎么看都与在舞厅里忧愁善感唱粤语歌的人不是同一个。
　　但好像又和那天在校门口施压嚣张的身影能够重合……

　　钟妤看见那道白色身影投了一个完美的三分球，篮球从筐中砸下，有几个人发出喝彩声，说着什么"牛逼啊江宥。”

　　好吧，这么生龙活虎这一幕怎么看都不像是她这个爱丧气的人能幻想出来的。

　　是不是自己竭力压在心底却抑制不住的期望被上天听到了，所以幸运降临，她见到了江宥。

　　不过的庆幸和欣喜刚浮上心头，有了点脚踏实地的真实，钟妤忽然意识到旁边的梁华什么时候站定了。

　　梁华眼神一直看着球场的方向，一连说了好几个"卧槽"，又补了一句："那是江宥？"
　　她的语气十分震惊，连神情都有些不可置信的呆滞感。

　　钟妤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江宥是谁？"她听见自己装作不认识一样问，声音都是飘的。

　　下一刻，梁华转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眼里闪着八卦欲望，不负所愿地开口："就咱们二高之前都风云人物之一，不过在咱们入学那一年就已经高三毕业走了。"

　　之后，梁华压低声音，往钟妤这边贴了贴，故作神秘道："听说，高考前江宥把隔壁职业技术学院的一个女生搞大了肚子，都闹到学校来找人了，我姐当时高二，就在食堂门口亲眼看见了……"

　　极小声的一句话，却让钟妤的心脏像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攥着，她脑袋"嗡"的一声，陷入了短暂的耳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