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妖他是非捉不可吗》桑山骨

7、古怪夫妻

　　“那王虎他们岂不是有危险！”褚凌着急，留那两个衙役在外头反而是害了他们。

　　“不能回去！”纪秋桐赶紧阻止褚凌，抬头仔细打量一阵，左手掐诀起卦，“这幻境浑然天成，已然生成一环环小周天，环环相扣，过一步生一步，若是随意回头可能会有危险。”

　　九方禄道：“最坏的情况是我们会成为小周天的一部分。”

　　“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能会陷入其中，再也出不去。”

　　褚凌沉默片刻：“我信任二位道长，事已至此，只能先继续走了。”

　　纪秋桐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面对未知的妖邪她倒也没有多害怕，反而很是兴奋。

　　三人又摸索着往前走了一段，头顶的天空也纹丝不动，看不出时间过了多久，小周天中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小巷中只回响着三人轻微的脚步声。

　　忽然九方禄伸手拦住二人，以口型告知：有人。

　　前面出现了一个倒扣的大竹筐，就连褚凌都能听见竹筐下传来紧张而急促的呼吸声。

　　纪秋桐眯起眼睛，逐渐靠近大竹筐，猛地伸手将其掀开——

　　“啊啊啊啊——救命啊——！”
　　一道凄厉的声音划破寂静，竹筐下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人身上衣着灰扑扑的，一头发髻也是凌乱无比，脸上因为惊恐而变得惨白。

　　褚凌惊讶：“你是……红姨？”

　　蜷缩的妇人一愣，立刻从地上蹦起来，紧紧抓住褚凌的胳膊：“你你你认识我？能不能带我出去……求你、求你了……”

　　“你先冷静，发生什么事了？”纪秋桐蹙眉，安慰地拍了拍红姨的肩膀，又将她吓得一哆嗦。

　　“有鬼、有鬼！”

　　见她吓得有些神智不清，纪秋桐摸出一个小瓷瓶，将两粒药丸塞进她口中。

　　“这是凝神丸，能镇定心神，对那些撞了鬼魂邪祟、被妖物近了身的情况有抚慰效果。”

　　九方禄扫视一眼：“她身上并无邪祟气息，应该只是吓到了。”

　　红姨逐渐冷静下来，脑子也清醒了几分，认出褚凌的身份：“褚法曹！”

　　“无事了，这两位是青云山院的道长，我们是专程来救你的。”褚凌安慰道，“听闻你昨日一早就来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原来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天一夜……”红姨喃喃自语，“我还以为、还以为再也出不去了。”

　　“你本是来探望姜鸣玉的，是么？”纪秋桐轻声问。

　　听到姜鸣玉的名字，红姨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对对……鸣玉他、他生病了，好些时日未有消息，我就来看看他身体如何了。”

　　“然后呢，你见到他了么？”

　　“我、我没有见到，但好像见到他的那位夫人……”红姨眼神呆愣愣地回忆着。

　　“好像？”褚凌诧异，“见到就是见到，没见就是没见到，好像见到是什么意思？”

　　红姨迷迷瞪瞪地说：“就是、就是我记得好像是见着了……但又不记得她的样子……是不是我记错了？”

　　话音刚落，一股妖气从巷子深处铺面而来，另毫无防备的褚凌和红姨被迫往后退了半步。

　　纪秋桐果断伸手将三人护在身后：“大胆妖邪，何不速速现身。”

　　黑暗中传来一道柔柔的女子之声：“既有贵客来访，那便进来坐坐吧。”

　　这女子说话曼声婉转，抑扬顿挫，尾调还有些戏腔，令人听着都酥了骨头。

　　“就是她！就是她！”红姨几近尖叫起来，“杀了她！快快，杀了那妖怪！”

　　九方禄看了她一眼，这妇人像是发了疯一般。

　　随着一道沉重的声音响起，大门就这么出现在几人眼前，缓缓打开。

　　小心翼翼地走进院中，映入眼中的是一位貌美的纤弱女子，明明是在自己家中，她竟头戴着一顶繁复的戏帽，点缀着各色珠串绒花，身着水绿色戏服，将水袖挽起，一边还往院中的小桌上布茶。

　　“贵客来了，请进吧。”

　　纪秋桐不知这妖邪卖的什么关子，只慢慢靠近她：“姜鸣玉呢？”

　　“几位贵客是来找我夫君的？且坐稍等，夫君近日身体不适，妾身去将他请出来。”
　　说罢，女子埋着细碎的小步子往屋里去了。

　　纪秋桐用胳膊肘戳了戳九方禄：“九方师兄，你看这妖……怎的如此古怪，行为举止跟唱戏的似的。”

　　“姜夫人是妖？”褚凌惊讶，虽然他也觉得这位姜夫人行为古怪，可说话语气也都客客气气，看着不像凶恶的妖邪。

　　不过越是这种诡异的地方，出现一个貌美的弱女子……才更吓人吧。

　　九方禄沉吟片刻：“我觉得她倒像是在模仿。”

　　“模仿？”纪秋桐恍然大悟，“对，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呢，说她是伶人也不那么像，反而是像幼童在刻意模仿唱戏的那种感觉。”

　　“她就是妖！”红姨从身后探过头来，神情紧张，“鸣玉与我们认识好些年了，若不是被这妖女勾了魂魄，吸了精气，定不会变成如今模样。”

　　九方禄斜睨她一眼，问：“既然如此，那你怎会不知姜鸣玉与这女子青梅竹马，早已结为夫妻？”

　　红姨一愣：“……他好像是说过……不、不对啊，他是何时成亲了来着？”

　　这红姨说话混乱，前言不搭后语，记忆仿佛出现了问题一般，几人全当她是受了惊吓。

　　纪秋桐顿了顿，脑中好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为何这位姜夫人的出现如此诡异，时间、地点全都无人能说的上来，在此之前也从未有人见过，可大家都信誓旦旦地说姜鸣玉有一位夫人。

　　仿佛这位夫人，是凭空出现在大家的脑海中似的。

　　九方禄走到桌边，俯身摸了摸茶桌旁边的树桩：“这应是那位阿婆说的，来自于大食国的树。”

　　这树桩看起来被砍了有些年头了，现在被当成了圆凳在使用。

　　褚凌抬起头：“据说这树当年长得笔直，高到从外头都能一眼看清树上结的果子，如此罕见的树被谁砍了？”

　　“是在下的祖父亲手砍的。”说话声夹杂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屋内传来。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姜夫人搀扶着姜鸣玉缓缓走了出来。

　　姜鸣玉身着朴素布衣，一头青丝夹杂着丝丝缕缕的白发，明明才二十六七岁的人，这会儿看起来居然苍老了二十岁。

　　“鸣玉——你！”红姨惊呼，“你快离那个妖女远一点！”

　　姜鸣玉很是不悦：“红姨你休要胡说，鸢儿与我青梅竹马，早早便成了亲，即使红姨你对我恩重如山，也不许你如此侮辱我妻。”

　　“早早便成了亲？你们何时成的亲？”红姨愣住，问道。

　　“我们……”姜鸣玉自己都哽住，似乎脑海中被抹去了成亲这一段记忆。

　　鸢儿温婉一笑：“夫君忘了，你七年前回到蓝田后我们便搬回祖宅成亲了。”

　　“啊……对对，瞧我这记性。”姜鸣玉弯了弯毫无血色的唇，眼中柔情似水。

　　纪秋桐在姜鸣玉一出现就看出了不对劲，他分明是个人，却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妖气，一看便是妖气早就深入肺腑了。

　　“好你个妖女，竟从七年前就开始祸害人间了。”她抄起桃木剑，直指鸢儿，“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斩了你这妖邪！”

　　说罢，她凌空一跃朝鸢儿刺去！

　　忽然从死去多年的树桩上长出许多细细的枝条，如同无数条蛇一般像纪秋桐缠去，阻止她靠近鸢儿。

　　鸢儿委屈地往姜鸣玉身边靠了靠：“我敬你们是来探望夫君的贵客，你们竟如此作为。”

　　她说话的语气还带着戏腔，这会儿听在耳朵里更觉得怪异。

　　“师兄！”
　　纪秋桐大喊一声，九方禄长剑出鞘，凌厉的剑光将枝条斩得七零八落，却没有再靠近鸢儿分毫。

　　纪秋桐心下犹疑，为何九方禄只用剑内力使剑，却不用降妖除祟的道法？

　　来不及细细思考，她躲过飞来的枝条，掐诀起符，黄符如同闪电般像鸢儿掷去。

　　“鸢儿小心——”
　　姜鸣玉不知哪里来的劲，一个跨步将鸢儿护在怀中，符纸对人无效，可姜鸣玉却已妖气入体，被符纸打在身上也痛苦万分。

　　鸢儿眼中担忧，急切地呼唤：“夫君！”

　　“这不行，姜鸣玉护着那妖女我不好下手。”纪秋桐飞身到九方禄身边，“得找机会分开他俩，不能让鸢儿拿他做盾牌。”

　　九方禄只“嗯”了一声。
　　纪秋桐后退几步叮嘱了褚凌几句，与九方禄分开行动，一时间枝条断裂乱飞。

　　姜鸣玉到底是病体虚弱，此时越发难受，整个人几乎蜷缩到地上，鸢儿一边护着他一边应对九方禄的剑光。

　　“我们夫妻二人好好的过日子，从未害过人，你们为何非要置我们于死地？！”鸢儿眼中含泪，头上重重的戏帽也已经七零八落，一头青丝逐渐化作细细的枝条，胡乱飞舞。

　　纪秋桐气道：“你口口声声说与姜鸣玉是恩爱夫妻，却令他妖气入骨命不久矣，前些日子戏坊中的石老板不也是死于你手，这叫做从未害过人？”

　　鸢儿语塞，只嘤嘤哭泣，一时不察让褚凌钻了空子，他贴着墙根靠近姜鸣玉，扶起他就往远处躲藏。

　　“夫君！”鸢儿大惊，急忙追过去，却没看见几张黄符从侧面袭来——

　　九方禄飞身而上，抬剑刺去，鸢儿就地一滚堪堪躲过剑光，也好巧不巧让黄符打歪了去，软趴趴地掉在地上。

　　刚刚落地站定，九方禄就感觉到脖颈旁架上一柄桃木剑。

　　“我早就怀疑你了，九方师兄。”纪秋桐持剑冷笑，“你到底是哪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