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似妖非妖 ...
-
蓝田县青山旖旎,绿树成荫,那颗老槐树更是神气,成了蓝田一道靓丽的景色。
两位阿婆当年也才几岁大,有一次俩小孩结伴逛街,一时玩的兴奋偏离了大路来到老槐树旁,听到哪儿传来“咔嚓咔嚓”的动静。
稚儿胆子大,手拉手去寻找声音来处。
俩人不知不觉走进了一条小巷,其中一家尤其显眼,从外面能看到一颗冲天而起的树干,上面挂着几颗圆果子,赫然有人头那么大。
她们停在宅院门前,门边写着“槐生巷”,还有个什么宅,字迹模糊看不真切。
宅院大门紧闭,门栓上锈迹斑斑,门后传来诡异的刨木花的声音,当时的天色漆黑黑的,月色被蒙上了一层血色,小姑娘有些发怵,悄摸儿跟同伴说了声要走。
院里的声响陡然停止,俩小孩儿顿时一惊,啥也顾不上了撒腿就跑。
俩人也不知跑了多久,跌跌撞撞快要坚持不住时,扭头看到了那颗冲天的树,树上结的果子隐约可见冒出几个黑洞,活像一张人脸。
眼前身后都黢黑一片,小巷直愣愣的一条如同没有尽头,仿佛入梦了一般,只记得背对着宅院使劲儿跑,待清醒时已然站在了老槐树下。
月色也恢复了明亮。
“后来与长辈说了这事,才知原来那竟是个有名的木匠家,手艺了得,院中那棵怪异的树是一个请他打造家具的胡商赠予的,听说是从大食国运来的,自然是从未见过……当时大约是天色太晚,我俩被吓着了。”
“听说那家人都死了后,宅子被扒了、那奇树也被砍了。”老友回忆道。
阿婆点点头:“是啊,槐生巷都没了,你们还找它做甚。”
……
告别两位阿婆,纪秋桐决定跟褚凌他们走一趟。
“根据两位老人家提供的线索,在下去翻阅了蓝田县古早的地图,原来早在五十多年前,这个槐生巷便废弃不用了。”褚凌与他们解释道。
“废弃?”
褚凌点头:“那老槐树遮天蔽日阴气重,没有行商住人的好风水,本就偏僻鲜少人住。五十多年前,长安附近县区频繁被流寇骚扰,槐生巷在一天深夜被屠戮,绝大多数居民死于非命,自那之后,槐生巷便从地图上除名了。”
九方禄问:“可是长安动乱那一年?”
“没错。”
“长安动乱是为何?”纪秋桐年纪尚小,没听说过这些事,就连褚凌也不太清楚。
“那年长安附近忽然涌现出无数妖物。”九方禄顿了顿,“甚至还有不少进入了长安内,祸乱一时。”
纪秋桐抱臂,皱起眉头质疑:“长安城不是一直有国师坐镇吗,为何当时的国师没有阻止这种情况?别是吃白饭的吧。”
九方禄一噎,默然不语。
好在纪秋桐只是随口一说,她思索片刻再问褚凌:“你方才说‘绝大多数’,那剩下的幸存者后来去了何处?”
褚凌摇了摇头:“只有一家幸存,且不知为何他们当年并未搬走……纪娘子你猜,那家人姓什么?”
纪秋桐心里一咯噔,脱口而出:“不会姓姜吧?”
“正是姓姜。”褚凌扶额,那姜鸣玉乃是七年前才来到蓝田的,跟槐生巷的姜家究竟有何关系,还有待查证。
别看蓝田主街上人潮涌动,热闹非凡,可越临近老槐树越是清冷荒凉,暮春的风本应清爽宜人,此时却吹散了孤零零几片树叶,显得十分萧条。
槐树属阴,树冠庞大遮天蔽日,素有树中之鬼的别称。
感觉到周围越发浓郁的妖气,纪秋桐提醒道:“此处诡异,褚法曹你们还是在外等待吧。”
“不可,石老板的案子如今有新的疑点,查案本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万不能让两位道长只身冒险。”褚凌摆摆手,说完又看到两个衙役害怕的神色,还是让他们留下等待,自己与纪秋桐二人进去。
“那行,若是进入到了鬼巷之中,且躲于我身后,九方师兄你也是。”
想起在戏坊时,九方禄的身手看起来估计也不怎么样,想来也是娇弱的世家子弟,她保护一下同门也是应当的。
九方禄一怔,眉梢挑起,顺从地应下了。
一阵凉风刮过,几人被落叶乱飞迷了眼。
待放下遮眼的手臂,眼前骤然间已经变了景色。
一条三四余人宽的巷子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巷口正对着槐树下的他们,黑洞洞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两位衙役哪见过这种诡异场面,吓得面色发白:“褚大人,道长们道行高深,但您、您要不也别进去了吧……”
“无妨,你二人就在槐树下等着,莫要走远。”褚凌也很紧张,强打起精神,“若是落日之前我们还没出来……你们就立刻回县衙找刘大人!”
巷子两旁冷砖黑瓦,爬满了青苔,潮湿之气令人烦躁不安。
纪秋桐小心翼翼地打头阵,一手握着桃木剑,一手捏着符纸垂于身侧。
“咚、咚、咚。”
幽暗的小巷里响起突兀的声音,仿佛是有人拿着木棍杵地。
“咚、咚、咚。”
眼前出现了第一扇宅门,门边赫然写着“槐生巷,刘宅”。
几人不敢松懈,纪秋桐握剑的手悄然收紧。
“嘎吱——”一声,老宅的旧门缓缓打开。
一位中年妇人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发现了他们。
三人心里登时一惊,惊得倒不是撞鬼撞妖,而是这妇人的装扮实在是……微妙。
妇人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模样,顶着一头高髻,身着一件镶红边的大绿褂子,戴着一对金镶玉的耳坠,明晃晃的闪瞎眼。脸上抹着厚厚的瓷白的粉,艳红的口脂,眼下有些褶皱,容颜透着几分古怪的慈祥。
分明是个媒人模样。
这鬼巷里为何住着一个媒人?
刘媒人的头偏向他们,眼神空洞,嘴角僵硬地扯起了一个笑容。
“哟,没见过的生面孔,几位是来找谁的呀?”刘媒人的嗓子仿佛被刀片划过,尖细的嗓音伴随着呼哧呼哧的摩擦声。
纪秋桐心觉诡异,捏符的手指微动,突然被九方禄不动声色地按下。
她微微撇脸,以眼神表示疑惑。
九方禄淡淡一笑,装模作样地冲刘媒人说:“请问这里是否住着一户姓姜的人家?”
刘媒人的面目表情僵硬,只有嘴唇开开合合:“寻姜木匠做什么?”
三人顿了一顿,姜木匠?
纪秋桐心念一动,张口就来:“我与兄长听说这里有个手艺颇好的木匠,想寻他为家里打造一些家具物什。”
“原来如此。”刘媒人的嘴咧得更大了,很是高兴的样子,诡异至极,“老姜的手艺确实好,虽然他孙子也没继承这手艺吧有些遗憾,不过他孙子男生女相,生得一副好皮囊、好嗓子,在槐生巷啊是出了名的漂亮!”
好皮囊和好嗓子?
纪秋桐不动声色:“好像槐生巷外头也听说过这人,是不是叫姜……姜什么来着?”
“鸣玉!飞泉鸣玉的鸣玉!”刘媒人很兴奋地手舞足蹈,“鸣玉啊跟他媳妇儿,两个人都是好孩子。”
“啊对对对。”
纪秋桐表面附和,心中有了数。
胡扯了这一会儿,刘媒人看看天,摆摆手道:“日上三竿了,我得去西边庄子说媒了,老姜家就在前头。”
说罢她抬起脚,一步步往他们来的方向走去。
“咚、咚、咚……”
前头听到的古怪杵地声,竟是她一步一步踩在地上的声音。
眼睛一晃,那媒人的身影模糊地消失在巷子口。
“纪娘子,这……”褚凌强压着心中惧意,断是他没有本领也能看出刘媒人的不对劲,压根儿就不是个人,况且这会儿都什么时辰了,哪儿来的日上三竿。
纪秋桐拧眉看向九方禄:“九方师兄,那刘媒人似妖却非妖,你可看出她是个什么东西?”
“毫无活气,也无死气,竟像是个提线木偶。”
九方禄话音刚落,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姜鸣玉桌上那个木偶。
“褚法曹,你可曾看过姜鸣玉的户籍?”纪秋桐问道,“他与他的夫人是何时成亲的,为何这么些年大家都只听说过却从未见过。”
褚凌神色一凛,紧绷着一张脸:“户籍上并未有过记录,是这次去戏坊调查时,坊里的人才告知他有一位夫人。”
“成亲了却为何不上户籍,难不成这女子是黑户?”纪秋桐思索着,三人望着黑洞洞的巷子深处,决定继续往里走。
刚准备动身,那诡异的“咚咚”声又响了起来。
刘宅的门再次被打开,竟还是刚才那个木偶般的刘媒人!
只见她缓缓侧头,嘴巴一开一合:
“哟,没见过的生面孔,几位是来找谁的呀?”
纪秋桐简直头皮发麻,恨不得一剑刺上去,管她是什么东西!
“小心打草惊蛇。”九方禄拦住她,与刘媒人将刚才那番话又重复了一遍。
“日上三竿了,我得去西边庄子说媒了,老姜家就在前头。”
望着刘媒人的背影,九方禄轻轻推了下纪秋桐:“快走。”
三人越过刘宅的门,不近不远地等了一阵,再没见刘媒人出现。
九方禄心下一沉。
“我们怕是刚才在槐树下就已经进了妖物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