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白月光与替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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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宫卧榻内，萧沁澜甩了甩匕首上的血迹，声音轻柔，“接着讲。”
宫内烛火阑珊，外间无一名暗卫，仔细思量的本采欲言又止，终是忍不住出口劝道：“那日班师回京途中，除了陆家二公子身亡，其余将领仅是带伤，如今两个月过去，伤口早已无恙。主子，此次出手痕迹这般明显，真的不足为惧吗？”
萧沁澜方才安置了一位旧人，有些怠倦。
她取出手帕擦拭着匕首上的鲜红，轻语道：“有何禁忌？封赏安抚无一不缺，权柄在手还不足三个月，难不成他们想趁着军功谋逆造反不成？”
为平衡朝内势力，主子将几位有把柄的世家官员调至京都上任，连日来操劳不已，实在辛苦。
本采叹了口气，眼中皆是心疼，望向她的匕首缓缓道：“陆二公子之死策划的实在粗糙，更何况历朝历代甚少由女子掌权，陛下又尚在襁褓，听政之日遥不可及，大臣们虽现下信服，但谁知心内究竟在盘算着何种大逆不道之事。
主子，我们不得不提早预防，二公子身亡还需再找一些替罪之羊啊！”
萧沁澜耸了耸肩，“三月前陛下登基之日，你亲眼瞧见陆承韫于城楼上观礼参拜。既然他还未死，提他作甚。作伪证需要大量人力财力，本宫并无时间耗在这类小事小情上。”
“但这几个月二公子久不露面，思绪实在难以捉摸。主子，二公子身份不俗，又有平定番邦的功绩在身。万一他是在私下联络……”
还未待她讲完，萧沁澜忽然出口打断她，语气平静无波道：“本采……”
主子再怎样和善到底是王朝掌权者，自己怎能质疑主子的决定，低估主子的聪慧。
本采立即下跪行礼，“奴婢知错！”
萧沁澜任由她跪着，转移话题道：“本宫听说你托人带入宫中一幅画像。能令你都感兴趣的，画中究竟是何人。”
虽是询问，但她语气笃定，本采跟了她许久瞬息明了。
再次磕头感恩后，本采起身点燃烛火，使得屋内亮堂许多，随后她自书案取来那幅画卷，边展开边道：“关于几位巡抚与知州调任一事本已尘埃落定，但是有一巧合，奴婢拿不准是否为二公子所做手脚。”
画卷徐徐展开，其中的玄机已然尽显，毕露无疑。
萧沁澜早已知晓究竟为何，本来不甚在意，但在瞧见那人面庞的瞬间当即放下手中匕首起身，几步向前从上至下细细打量着那幅画卷，眼中盈满了不可思议。
……是他？
那一手字迹仍旧狂放不羁，鼻尖那颗细小黑痣风情依旧……
观毕后，萧沁澜不仅哑然失笑，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心中那股荒诞之感却如浪潮般起伏跌宕。
活着的陆承韫，穿越而来的他，手握乾坤、权倾天下的自己……
本以为润知离世后，余生岁月少了诸多情味，却未曾想到他竟然来了，陆承韫竟也死里逃生。
萧沁澜抬起指尖轻轻触碰那些字迹，抖擞起精神，兴致勃勃道：“本采，今夜无眠，将调查此人与盯着陆承韫的暗卫一并唤来。待此人入京，先令他来乾清宫述职。”
先查后动，不忠即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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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可惜了，陆家二小子英勇善战，又那般年轻，却未曾料到在回京途中……哎，真是可惜……”
乾清宫殿外，几位尚书大人压低了声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只是目光频频落在后方，意有所指。
"像!真像！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连那通身气派亦是如同陆家那小子般，渊渟岳峙啊……"
去年的新科状元李暮岁经过权力更迭后，行事依旧井井有条，老成练达，现今得到重用，已是礼部侍郎。
听到前方几位大人的低语，李暮岁思绪稍动，退后几步客套行礼道：“早就听闻江南布政使的嫡长子自幼聪慧，诸子百家、策论典籍倒背如流，所出的诗词歌赋更是兼具大家之气。只可惜宋贤僚去年未参加科举，不然你我二人还可以联镳并驱。”
宋远竹身着青色官服，束练鹊纹银带，袍服上绣有练鹊补子在金光照耀下格外瞩目。
听罢夸赞他不卑不亢，清澈明亮的眼眸染上了点点笑意，舒缓而沉稳地作揖行礼道：“侍郎大人才情卓绝，去年写的文章立意深远，见解独到，令我等读书人心悦诚服。以大人才学品行，位列中枢想必亦是指日可待。”
“宋贤僚小小年纪便为詹事府主簿，可随时进宫向长公主沟通陛下的相关事宜，前途亦不可估量啊！”
宋远竹浅笑安然，“侍郎大人乃是明昭王朝首个状元郎，风采翩翩，学富五车，自会流芳百世。”
这话虽挑不出问题，但过于一板一眼，且略带不谐，远不如前方聊八卦的几位二品老臣，实在无趣。
李暮岁听的浑身刺挠，他干笑两声回了几句官场话后，便瞅准时机偷摸侧身两步，躲到角落，仰头欣赏碧空云影。
宋远竹好似觉察不到他的敷衍，自顾自理了理纤尘不染的官袍，抬眼望向庄严肃穆的乾清宫牌匾，深深吸了口气缓解紧张不安，隐在袖中的双手仍是汗意盈盈。
辰时已过，旭日高悬，随着大太监的高声传唤，殿外等候的几位大人依照官职井然有序的入内，跪拜叩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长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身吧。”
摇篮中的陛下尚在沉睡，萧沁澜将音量压得极低，待众人起身，她指尖轻捻起一封奏折，面色淡然却不怒自威道："铁勒族乃是大漠最为强悍的部落，如今内乱不止，巴尔鲁与阿台特两相抗衡，势力土崩瓦解，已不似之前那般难攻。
今日本宫收到巴尔鲁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件。信上说了，若明昭王朝出兵援助他坐稳可汗之位，十年内他将俯首称臣，永驻大漠深处。
诸位觉得，应当如何？"
兵部尚书听罢率先出列道：“大漠之人嗜杀成性，历年来残害我朝无数百姓，此话真假难辨，断不可轻信其言。
且现今铁勒部之所以四分五裂，乃是明亲王竭尽全力为明昭王朝开疆拓土，并非可汗之功。
殿下，老臣以为此事不妥，需从长再议。”
队伍末尾的李暮岁骤然听到‘明亲王’三字，下意识撇向身旁。
感受到投注而来的目光，宋远竹默不作声，原本微抖的身体却瞬间安定。
他紧咬着下唇，努力抑制相认的冲动，仔细将这熟悉又陌生的音色牢牢记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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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讨完大漠外族的重务后，已是日上三竿，小陛下早已被乳母抱走。
萧沁澜稳坐在龙椅之上，端起茶盏润了下朱唇，轻轻放下后道：“当务之急便是此事，几位大人回府后再行思量。”
言罢她话锋一转，"陛下年纪尚幼，听闻詹事府尽心竭力，已商讨出始学之道，习之之法?哪位大人来详细汇报?"
"这……"
此话明显是在询问詹事府，几位二品大员犹疑一瞬，顿时噤声，齐齐竖着耳朵聆听上位动静。
骤然听闻上方的言语，宋远竹霎时惊出一身冷汗，却于转瞬间反应过来，低头微微躬身向前一步，强装着镇定，官袍一甩潇洒跪下，深深叩首道："臣詹事府主薄宋远竹，叩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宋……远……竹……"
萧沁澜嘴角浅浅扬起，双手托腮望向前方俯首的身影，低声细细呢喃着这三个字，片刻后她眨了眨眼睛笑吟吟道：“原来是江南布政使的嫡长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宋远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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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锣鼓震天，鞭炮齐鸣，四周红绸高高悬挂，闲散下来的京都百姓早已齐齐围聚于太保府的马车附近，嬉笑喧闹间，有序“哄抢”着自马车上散下来的珍贵喜糖，热闹极了。
望清楼三楼雅室内，顾向暖依在窗台边欣赏着这般胜景，“京都倒是一如既往的平和繁华。”
“一品大员的儿子娶亲，声势果然浩大。”身后坐在轮椅上的萧抒苦笑摇头，仿佛自言自语。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顾向暖塞了口许久未用的点心，囫囵咽下后捧着碟子悠悠走近，"啊……张嘴，我喂你。"
萧抒偏头躲开，又怕她多想，连忙解释，“只是想起那些旧友，事过境迁，不复存在。”
顾向暖满不在乎地用帕子拭手，“你与我有何遮遮掩掩的，今日带你出门本就是散心来着。不过这都过了多久，尘埃早已落定，偏你一人越来越念旧了。”
不想再提及这等伤心难过之事，萧抒转移话题道：“你可知为了野无遗贤，贤昭派遣官员考核各地官府人才，迄今已有五人被破格提拔，上京任职。”
“长公主明召宣告，天下无人有异。你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了？”顾向暖又塞了口点心，含含糊糊道。
“这些虽人人皆知，但这次上京述职的有一人……”萧抒斟酌着话语，“承韫屡战屡胜，却不想回朝之时被暗算伏击，导致身亡。”
“你方才是说镇国公府的陆承韫二公子吗？”
提起他，顾向暖的语气满是惋惜，“那般温润如玉的人物，却不想死的这般草率。说到底陆二公子此前闭门不出，不了解朝政时局，难免大意了些，确实可惜。”
“你可知，上京述职的其中一人乃是江南布政使嫡长子宋远竹，他长得像极了承韫，就连气质亦是不差分毫。”
“……啊？”
“今日他便要入宫，也不知贤昭见到他面容，会是何等态度。”
“殿下与陆二公子好像交集不深吧。”顾向暖叹了口气，“说来几位王爷死的死，伤的伤，也不知长公主若见到宋公子，是震惊多一些，还是庆幸多一些呢？”
谈话期间马车已然行远，热闹彻底消散。
天色暗淡，空中飘下细细雨丝。
与之仅仅相隔一墙的雅室内，消失许久的陆承韫安静地靠在窗前，他眸色深邃安静听着朝中消息，右手无意识探出窗外，去接那四处飘零的绵绵雨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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