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我们发疯吧》借点勇

4、拉勾

　　路莫迟也不知道自己抽的什么风，他只是看到简蓝对他那么官方、客套的时候既着急又有点儿生气：不太熟？我们曾经那么要好，我那么那么想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我都撒娇了……不行，客套地打完招呼后这个晚上就要这样平淡地结束了，路莫迟，做点什么，快想想！他于是脑子一抽，就那么做了……倒是不平淡了……但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蹲在马路牙子边抽烟，懊恼得简直想把自己的头发薅光。

　　简蓝正坐在酒店房间的书桌前，电脑屏幕早就黑屏了他也没有注意到，一想到路莫迟刚刚那副轻佻的样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那个什么“Baby Blue”，什么鬼，烂死了！

　　【回忆】

　　简蓝：“老莫，你去过酒吧吗？”

　　路莫迟：“没有啊，怎么？想去？”

　　简蓝：“不是，我们初中同学在约大年初三那天聚会，说去酒吧。”

　　路莫迟：“都在读高三吧？约酒吧？怎么想的？学习压力不够大还是太大了？”

　　简蓝：“不知道呀。”

　　路莫迟：“不要去。”

　　简蓝：“为什么？”

　　路莫迟：“就不要去，你不要去亲戚家拜年吗？”

　　简蓝：“倒是真不要，我家亲戚都不在上城……关键我是班长诶，不去不太好吧。”

　　路莫迟：“那我跟你一起去。”

　　简蓝：“我初中同学聚会你去算怎么回事啊？”

　　路莫迟：“我不跟你们坐一块儿呗，我就去长长见识。”

　　简蓝：“额……”

　　路莫迟：“我不管，到时候告诉我时间地点，不然放假回来你就会看见一个‘暴躁老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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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莫迟：“他说他喝不了了你TM听不见吗？”

　　同学A：“你TM谁啊？哪儿冒出来的？给我放手！”

　　路莫迟：“我特么是谁你管不着，但是你TM再逼他喝一滴酒，我让你喝光这整个酒吧的酒你信不信？”

　　同学A：“操尼玛你吓唬谁呢？而且老子本来就没要他喝，是他自己逞能要替那群女生喝的，没准他想趁喝醉了跟谁发生点什么呢，我不得给他制造机会呀～兄弟们，是不是呀？”

　　同学B：“哈哈哈哈，就是就是～”

　　路莫迟：“是你妈！垃圾玩意儿！老子坐那么远都能看出你们不怀好意！”

　　同学A：“啊！操！你敢打我？！兄弟们，上！”

　　同学们：“啊！”“啊！”“啊啊啊！！”

　　简蓝：“老莫，别打了！你们都别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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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你小子挺猛哈，以一敌九，可以！以后要不要考虑下考咱们警队？”

　　简蓝：“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啊？他脸上的伤得赶紧处理一下，晚了该破相了……”

　　警察：“小同学，你这满身酒味人倒是还挺清醒的嘛，小小年纪喝那么多，不要命啦？等你们家长来了就可以走了。”

　　简蓝：“哥，这大过年的，您早点放了我们也能早点回家过年不是？而且这大过年的，您也不想看我们回家挨揍吧？就别叫家长了，我们都快满18了。”

　　警察：“你还好意思说？大过年的，一群高三学生酒吧闹事，把我们大队长都惊动来了，给我坐这儿乖乖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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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蓝：“白痴，疼不疼？”

　　路莫迟：“还行，你呢？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头晕吗？胃有没有烧得难受？”

　　简蓝：“本来挺难受的，都被你吓跑了，现在就心里挺难受的。”

　　路莫迟：“难受什么？”

　　简蓝：“怕你疼，怕你破相了以后没人要。”

　　路莫迟：“噗～那我就只好一辈子都赖着你了，你不要嫌弃我就行。”

　　简蓝：“我嫌弃你什么呀，又不是我老婆。”

　　路莫迟：（笑容凝固）“……白痴，放心吧，不会留疤的，不然肯定会先让我去处理伤口的，警察哥哥们很专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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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想到这些，简蓝的脾气又没骨气地全消了，哎……还是乖乖写报告吧……

　　“叮咚，叮咚……”简蓝正冥思苦想该怎么措辞描述一个今天线下实验中新发现的不良现象的时候，门铃响了。他看了眼时间，快12点了，是谁呢？许惜乐？说起来，许惜乐……他猛地想起在酒吧里许惜乐突然抓住他的手欲言又止的神情，哎……应该不是吧，不是交过好几任女朋友的人吗？他摇了摇头，盖上笔记本电脑，朝门口走去。

　　打开门一看，竟然是路莫迟，他条件反射地想关门，被路莫迟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

　　“等等……”路莫迟着急地说。

　　简蓝怕一不小心伤到路莫迟，只好松了手上关门的力气。

　　“简蓝，对不起……”路莫迟委屈巴巴地说。

　　简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见路莫迟，原本已经消了的脾气又上来了，现在根本不想吃路莫迟这套，

　　“没关系，晚安。”他冷冷地说着，又要把门关上。

　　“不要……”路莫迟匆忙用手抵着门。

　　简蓝皱着眉，有点儿不耐烦地说：“你想怎么样？”

　　“我……想跟你聊聊。”路莫迟小心翼翼地说，“可以吗？”

　　尽管楼道光线昏暗，但简蓝还是看见了路莫迟清澈的眼里充满着的渴望和乞求，他的心突然又软了。哎，总是要聊的，他也很想聊，想了十年了，没什么好推拒的。他轻叹一口气，说：“进来吧。”

　　简蓝住的是一间豪华大床房，进门右手边是一个小型衣帽间，放着他的行李箱和换下来的鞋子，走过玄关后直接就是卧室了，床上的被子和枕头都整整齐齐的，显示房间的主人还没有睡下，靠近大落地窗旁是一张贵妃椅沙发和书桌、椅。

　　因为刚刚在工作，他并没有把房间灯光开得很明亮，一个人的时候还好，现在进来了个路莫迟，室内灯光好像突然就变得暧昧了起来，但心情复杂的他并没有察觉。回到房间后，他直接坐回了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并示意路莫迟在沙发上坐下。

　　“想聊什么？”他淡淡地问。

　　路莫迟很不习惯和简蓝这样的相处，很不习惯简蓝对他这样的态度，心里涌起一股浓烈的失落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咽了咽喉咙，殷切地看着简蓝，尽管没有什么底气，却仍然鼓起勇气，说：“什么都想聊，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我错过的一切，还想知道……你……有没有想我。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他的声音既温柔又沙哑又小心翼翼，配上他的表情和眼神，听得人心里酸软酸软的。

　　简蓝没想到路莫迟这么直白，眼眶倏地一热，心里五味杂陈，喉咙像是突然被什么堵住了似的疼得厉害。昏暗光线下，他没有挪开放在路莫迟身上的视线，只使劲眨了眨眼睛，而后清了清嗓子，问：“那时候……为什么离开？”

　　路莫迟也没想到简蓝这么直接问了这个，一时有些慌，那个噩梦般的暑假的回忆猛地向他扑来，令他忍不住双手交握，闪躲了视线。

　　【回忆】

　　简橙：“你好，我是简蓝的哥哥，简橙。”

　　路莫迟：“我……知道。橙哥，您好。”

　　简橙：“不用那么拘谨，坐吧。”

　　简橙：“知道我今天叫你来干嘛吗？”

　　路莫迟：（摇头）“不知道……”

　　简橙：“你昨天对蓝蓝说什么了？”

　　路莫迟：“没……没说什么……”

　　简橙：“你是同性恋，喜欢他，对吗？”

　　路莫迟：（紧张）“我……”

　　简橙：“我比你们大十多岁，这种事情见多了，你不用骗我。”

　　简橙：“我念书那会儿也有男生跟我表白，你知道那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路莫迟：（摇头）

　　简橙：“恶心，想吐，所以那时候我当场狠狠地羞辱了那个人一番。”

　　路莫迟：（脸色苍白）

　　简橙：“你知道如果蓝蓝昨天答应了你，我会怎么做吗？”

　　路莫迟：（摇头）

　　简橙：“我会打断他的腿，把他关在家里，养他一辈子。”

　　路莫迟：“你……凭什么？！”

　　简橙：“凭什么？凭我是他亲哥哥，凭我从小看着他长大，凭他现在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的，凭我觉得恶心。”

　　路莫迟：“那你也没有这个权利！”

　　简橙：“权利？你跟我谈权利？那你又有什么权利带他走上同性恋这条路？！有什么权利改变他的人生？”

　　简橙：“你知道自己是同性恋，并且已经坦然接受了，所以你觉得这就是你的人生了，可是他呢？他还什么都不懂，一直以来在他的认知里男人的另一半就是女人，万一他因为不想失去你这个好朋友，脑子一热把自己变成了同性恋，打上了同性恋的标签，他人生的性质就变了，这对他的人生而言可能是毁灭性的，你明白吗？万一他以后后悔了呢？有后悔药吃吗？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路莫迟：（心慌意乱、无言以对）

　　简橙：“你爸妈知道这件事情吗？我是指你是同性恋这件事情。”

　　路莫迟：“还……不知道……”

　　简橙：“我建议你还是暂时不要让他们知道，你还小，没必要这么早给自己这样不同寻常的定性，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刚好可以趁放假这段时间尝试多接触接触漂亮可爱的女生，可能你会发现你对自己的认知是错的，对我弟弟的感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觉得呢？”

　　路莫迟：（紧张、犹豫）“好……”

　　简橙：“这段时间你们就不要再联系也不要再见面了，他的手机我已经没收了，网络也被我切断了，我劝你也不要耍什么小聪明，否则，你们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见面了，你懂我的意思吗？”

　　路莫迟：“……他现在怎么样了？您……没有打他吧？”

　　简橙：“当然没有，他又没有做错什么，现在做错事情的是你，路莫迟同学。我现在看在蓝蓝和你父母的份上，暂时不会动你，但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对你的这份善意和仁慈。”

　　路莫迟：“……”

　　简橙：“至于大学嘛……我知道你们本来打算一起去念T大，也知道你早就已经被保送到那儿去了。蓝蓝从小学开始就以T大为目标，因为那是我曾经的学校，所以，高考成绩出来后，如果他考上了，我希望你能放弃T大，出国留学；如果他没考上，你继续去读你的T大，我会把他送出国去。”

　　路莫迟：“不要！”

　　路莫迟：“橙哥，我会告诉他昨天是跟他开玩笑的，我发誓我一定不会追他，也不会跟他谈恋爱，求您让我们一起上大学吧。您要是还不放心，我……我可以交女朋友，求您了。”

　　简橙：“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最不可控吗？就是人的感情，只有把你们彻底分开我才能放心。而且，你昨天那句话已经在他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只有把你们分开才能让那颗种子死在没有养分的土壤里，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路莫迟：“橙哥，我错了，求求您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我们一起上大学吧，怎么样都行，求求您。”

　　简橙：“我刚刚的意思还不够明确吗？怎么样都不行。”

　　简橙：“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我的这些提议，高考成绩出来后我会再找你一次。今天就先这样吧，再见。”

　　路莫迟：“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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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低着头看着地面，清了清嗓子，努力斟酌措辞后，艰难地说：“你哥说……如果我把你掰弯了，就是在摧毁你的人生。”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简蓝，眼里满是怜惜和脆弱，用虚弱的声音说：“我……不能……”

　　简蓝紧握双拳，沉默地凝视路莫迟良久后，咬牙切齿道：“所以就整整十年都不联系我？路莫迟，你可真行！”

　　路莫迟愧疚地低下了头，轻声说：“对不起……”

　　“那现在呢？现在怎么想的？” 简蓝冷冷地问。

　　路莫迟由于心脏跳得过于厉害，以至于呼吸都沉重了许多。“现在……”他紧握双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抬起头看着简蓝，紧张地咽了咽喉咙，说，“现在，你长大了，成熟了，能独立做理性、成熟的判断和选择了。你……还没有结婚，也没有交过女朋友……”

　　“谁告诉你我没有交过女朋友？！”简蓝怒气冲冲地打断道。

　　不等路莫迟回答，他紧接着怒气冲冲地问：“然后呢？所以呢？”

　　路莫迟紧张得又不自觉地吞了吞喉咙：“所以……所以我……想看看……你会不会选择我。”

　　简蓝终于绷不住，眼泪直接掉了下来，他别开了视线，微仰着头不停眨眼睛，拳头紧得像是要把手心肉抠烂掉似的。等到眼里的泪水终于被克制住后，他愤愤地擦干脸上的泪痕，冷着脸看着路莫迟，带着怒气问：“怎么看？要我现在做选择吗？”

　　路莫迟有点儿懵，他突然意识到了时间的力量，因为他突然发现他看不太懂简蓝了。他刚刚一直观察着简蓝，当然看到了简蓝的眼泪，心疼极了也欣喜极了，他用尽全部意志力才忍住了上前抱住他的冲动，可是，为什么突然又冷脸生气了呢？他的大脑一片混乱，完全无法思考，心跳也乱得厉害，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他小心翼翼地问：“简蓝，我……可以追你吗？”

　　简蓝直接愣住，大脑也乱了，这是什么鬼问题？路莫迟，你TMD！他弯起一边嘴角，哼笑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走到路莫迟面前逼视着他，咬牙切齿地说：“路莫迟，如果你现在只会用这种没水准的问题试探我，或者只会玩刚刚在酒吧里那种无聊的小把戏，那就省省吧，因为十年前那个路莫迟比你可爱一千倍！”

　　他们的脸离得很近，路莫迟只觉心脏和大脑都快要到爆炸的临界点了，他瞠目结舌地看着简蓝，不敢相信这是他曾经想要捂在手心里的那个乖巧软糯的简蓝，但他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表情和眼神都突然明亮了好几个度，兴奋地说：“所以……那时候，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简蓝的脸唰地红了，好在灯光昏暗，并不太明显，他匆忙转过身去，强装镇定地嘴硬道：“没有！”

　　“不早了，你该回去倒时差了。”他转移话题道。

　　路莫迟当然不信，他现在心情好极了，简蓝的那句话让他突然多出了许多信心和底气，令他兴奋得不能自已，但他知道现在不宜继续那个话题，现在还不是时候。但他还不想离开，于是挖空心思找话题，终于找到一个，他问：“你们一般几点去工厂？我参考着来倒时差。”

　　简蓝长舒了一口气，他太害怕路莫迟继续逼问他那个问题了，幸好……他清了清嗓子，说：“我9点半跟工厂有个早会，所以一般8点从这儿出发，你们可以晚点，10点前到就可以了，你可以问问你们部门的同事他们一般几点出发的。”他边说边朝门口方向走，眼神示意路莫迟跟上，俨然一副送客的架势。

　　简蓝对他的态度淡漠得比对普通同事还不如，惹得路莫迟心里又是一阵失落，他不死心地、死皮赖脸地说：“我第一次出差，很多东西都不懂，可以加个微信吗？”

　　“你可以给我发iMessage或者打我电话，你知道在哪儿可以查到。”简蓝打开了门，眼神示意路莫迟出去。

　　路莫迟不肯挪脚，委屈地噘起嘴撒娇道：“我想加微信，现在国内大家都用微信联系的。”

　　简蓝被路莫迟这小委屈样磨得早没了脾气，心里还莫名有点儿小开心，但他并不想那么轻易让路莫迟得意，于是佯装不耐烦地说：“手机号，微信号就是手机号，晚安。”说着就要关门。

　　路莫迟眼睛都亮了几个度，却仍然没挪脚，继续死皮赖脸地撒娇道：“那我待会儿加你你一定要通过。”

　　“再不走我投诉了。”简蓝没好气地威胁道。

　　路莫迟于是知道简蓝是答应了，终于往门外挪了挪脚，但手却顺势抵在了门上，可怜巴巴地说：“简蓝，你可不可以不要对我那么冷淡？你以前对流浪狗都很温柔的，我现在好羡慕那只狗。”

　　简蓝没忍住，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哥，你认真吗？188的大高个儿跟一只流浪狗比？所以现在一直装可怜是在模仿流浪狗吗？他强忍笑意，没好气地说：“它又没有惹我生气。”

　　“那你怎么样才能不生我的气呢？”路莫迟期待地问道。

　　简蓝没好气地说：“不知道！”这么难的问题，他当然没想好。

　　“你先赶紧给我把项目上的那些问题解决了我再好好想想吧。”他状似随意地说，漫不经心得像只是在随口开玩笑般。

　　路莫迟却认真极了，眼前一亮，伸出右手小拇指，满含期待地看着简蓝，欣喜地说：“真的吗？拉勾。”

　　简蓝看着那只手愣了好一会儿神后，终于伸出了右手小拇指。那只小拇指立马被路莫迟勾住了，然后他们的大拇指被摁在了一起。

　　他愣愣地看着这两只手片刻后，抬起头，看见了路莫迟灿烂的笑容和温柔的眼神，像极了曾经那个他很久以后才慢慢意识到曾独属于他的闪光少年，那个令他遗憾了十年那时候没有好好珍惜的少年，他于是终于释然地笑了，用满含笑意和泪光的眼睛看着他的少年，说：“拉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