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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垄罩城市中层区一隅的虚无雨下了约十分钟，雨云逐渐透明。
等到中层区天顶恢复如初，亚撒便收起他花里胡俏的小道具，带着洛水向下滑行。
会飞的人不少见，有翅膀的异人、玩滑翔翼和喷气背包的、要不干脆给自己改造身体的人都能办到。
尽管靠近道路后能看到不少行人，但洛水没有感觉到被人注视，没人抬头对飞过头顶的两人指指点点，这让他放松不少。
「先生住哪儿？我直接送你回去吧。」亚撒看看手表，悠闲地说，「或者想去讯号塔那儿的演唱会？那儿没下雨，还是挺热闹的。」
「回、回家！D9区5街27号公寓、谢谢。」
被人拎着衣领在空中晃悠的洛水一个机灵，他偷瞟了亚撒的下巴，视线逐渐移向上方若隐若现的红芒。
「您是异人？」洛水微动双唇，音量极低，因为他问完就后悔了。
他不太喜欢在现实中跟陌生人对视或沟通，每次开口都会感到大脑在颤抖，但这十几分钟的疯狂经历又让洛水想尝试开口问点什么，结果一开口就觉得问题蠢透了。
「你觉得我是什么？」
亚撒笑笑地问，他有听见洛水的蚊子音，就跟之前在马路上有听见对街的年轻人对他的评价一样。
没想到真被听见的洛水当下真想找个洞钻进去，他深吸一口气，结巴地答：「呃、吸血鬼？」
说完他就抱住头，吸血鬼明明是奇幻文学的范畴，有兽化基因的异人中也只听过啃生肉的，没听过吸人血的蝙蝠人。
没想到亚撒打了个响指，「嘿，猜对了！您可真厉害，好久没人看出来了！」
洛水望着他开心的笑脸，只觉得逗年轻人大概是长辈们的统一爱好。
D9区是位在中层偏下的住宅区，再下几层楼穿过中层地基就能到下层区。
洛水居住的城邦──裂奇城修建于峡谷之中，大致分上中下层。
上层位于高地地表，中下层填满下方峡谷，上层大多是些研究院、农田牧场跟高级住宅，中层为主要人口与商业活动集散地，下层是工业区。
中层的D9区靠近峡谷山壁，地处偏僻，房价宜人，还没下层区那么乱，离市中心远点也能忍受。
除了方块堆叠而成的楼房，黑色山壁上也镶著成排的方块房，那些大多是平价租屋公寓。
有几块方块屋的墙上挂了各色霓虹招牌，以彰显自己有额外功能，满足附近住户的基本食衣住行。
在道路上晃悠的人不多，巷子口能看见三三两两的人在放电子烟花。
七彩霓虹线窜上空中描绘出糟糕的手绘涂鸦，放烟花的人互指对方的旷世大作哈哈大笑。
再远点，还能瞟见几个穿萤光外套的年轻人上跳下窜，拖跩光尾在方块房的缝隙间穿梭玩跑酷。有个技术不到家的跑者踩掉住户晾在窗外的四角裤，引得住户摘掉全息护镜探出头破口大骂。
平时洛水下班后心思完全栓在自己的小破房上，难得用观景视角欣赏周遭。
恩……就跟平时一样乱糟糟的，那些放烟花的家伙已经开始在空中画JJ了，大概再三分钟他们就会跟前来守护社区和平的区警一起加入跑酷大队。
安全降落后，亚撒心情极好地在路口小摊买了水和两根蕉阿巴造型的棉花糖，一根硬塞给洛水，塞完还嘴上唠叨：「这是猜对的奖励，多吃点，你也太瘦了。」
「谢谢？」
洛水没有推辞，一来他不爱推拖，二来他喜欢糖，三来这待遇对这种人他来说很少有。
上次被喂糖还是十多岁时在路上碰到搞慈善活动的大姊，写一条送给陌生人的爱心讯息换一颗糖。
差点忘了说，洛水没爹没娘。
自洛水有记忆起便在市立孤儿院，除了对其他人的目光异常敏感，全身貌似打哪都有点病，体虚、记忆力差、开始工作后还多了社畜病，被拐卖都会被地下医生嫌弃脏器不能用。
跌跌撞撞活到现在还算幸运没出大事，好歹有份工作能应付生活，大概再三年还可以晋升成魔法师──他不觉得以自己的个性和身家能打破母胎单身的诅咒。
至于眼前自称吸血鬼的大叔有没有恶意……
回想大叔不但从毒雨中救了他、不在意自己外套被弄脏、送人回家、甚至还请吃棉花糖，大叔居然还请吃糖……洛水有一瞬间觉得真的被拐卖也只是在还债。
金发大叔忽地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居然忘记自我介绍了。」
他手伸向外套内侧，掏出一张铂金色的卡片递给洛水，笑容和蔼，「我是亚撒，最近刚到这座城，敢问先生芳名？」
芳名？不应该说贵姓吗？
不过名字听着就不是同个语系，大概是AI语音翻译出了问题。
「洛水，没有名片，再次谢谢您，亚撒先生。」
想着，洛水局促地接过名片，他真的没什么能给的，好在亚撒也不在意。
亚撒双眼微眯，他忽然凑近，噙着笑在洛水耳边轻声说：「想道谢的话，就祝我们在梦中相遇。」
洛水浑身一僵，回过神时灰黄色的身影已经走远，而他则叼着吃完的糖果棍呆立原地。
他刚刚是被诅咒了吗？梦中？作梦可不是什么好事……
忽然间一个造型可爱的卡通电视机窜到洛水面前，有着烟腔的戏谑女音从中传出：【唉呦喂～咱们小洛几天不见，居然都有男朋友啦！ 】
洛水差点把糖果棍吞下去，他干咳着对萤幕低喊：「蛛婶，妳别乱说话！」
萤幕闪烁两下后打开，画面上是个明显有做过塑身手术、前凸后翘又细胳膊细腿的大娘。
大娘叼着桂花烟、穿着松垮的红睡衣，歪着细腰散着黑发坐在牌桌前打着麻花牌，萤幕边角可以瞧见她已经赢了几叠筹码状的晶片，浓妆艳抹的脸乐开了花，今晚她怕是在牌场上开无双。
这是洛水的房东大婶，只要租客准时交房租、别在屋子乱搞便很好说话。
蛛婶哪都好，就是嘴碎，她也不出门，又觉得单纯网聊少了点味，干脆控制自己的小电视造型无人机满区溜哒找乐子，刚刚肯定躲在哪个角落偷窥。
【姊姊我都看到啦！本来还想说闹区闹雨灾来关心一下，结果呦豁！这是趁下雨偷偷拐小年轻回家呀！小洛可算是开窍啦！唉呦～】
打牌聊八卦蛛婶两不误，那几声唉呦差点把洛水的小心肝给淦碎了。
「蛛婶妳别害我，哪来的小年轻？妳看错了，刚刚那个可是救我的恩人。」
洛水跨过几袋还没被垃圾车收走的绿色塑胶袋，他快步往山壁上的小破房走去，不小心撞到路人都没停下脚步。
蛛婶不依不挠，小电视上播放着儿童不宜的卡通图案，【都快进到救命恩人了？那就是以身相许啦！ 】
辉日时代比较开放，管他男的女的、异人还仿生人都能凑成对，觉得不够刺激？来点开放性关系更对味。
大婶表示对新时代适应良好！
洛水爬上铁制阶梯时一个踉跄差点摔下楼，他一抹脑袋仓促地转移话题，「蛛婶，妳来找我是新室友有消息了吗？」
洛水租的是双人合租屋，前室友网上随便找的，前两个礼拜退租了，要是不找新的下个月他得交两倍租金。
不管是租金还是要重新认识室友都让他头疼，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堵上蛛婶的嘴。
【还没有！唉！让你的朋友来住啊！怎么就把人放走了呢？ 】
可惜蛛婶不吃这套，她还凑到跟前给当事人看她刚偷拍的照片。
【瞧瞧，这么俊一个小伙子，你可要好好把握啊！对了，你们谁上谁下？ 】
「婶婶，就说了是……」
洛水刚想把电视推开，但瞟见萤幕画面他整个人呆在原地，一脚踩空差点脑袋嗑阶梯上，还是小电视把人撑住的。
【唉唉你怎么啦？不就拍张照吗，婶婶我又不会到处散播──】
洛水没理会，他皱着眉一把掰正电视，死死盯着屏幕上的偷拍照。
照片中凑到他耳边的不是穿西装的尖耳朵大叔，而是个看着比自己还年轻、矮上些许但壮实，身穿雷射皮衣的红发帅哥。
不只装束，发型、瞳色、相貌甚至体型，没一个地方对得上，根本不是同个人。
【没事吧？不会是淋到雨吧？ 】
眼瞅着洛水的表情也不像发现自己被种草莓的吃惊，反到像见鬼似的脸色苍白，蛛婶也不玩了，小电视把失魂落魄的青年推回他的方块屋。
【唉呦，瞧你这瘦脸，记得喝点热汤暖胃，别老吃营养锭！ 】
贴心的蛛婶关上门，【还要记得过两个礼拜交房租哈！ 】
屋内照明自动打开，洛水揉着脑袋走到沙发摊陷其中。
他摸索后脖颈的元件插槽，将失灵的网路芯片重新启动，泰科纳勒科技的LOGO在视网缓缓跳动。
几个呼吸后终于开机，对接房屋系统后角落的暖气口嘎嘎作响，视网萤幕投射在客厅的墙上，裂奇城时视新闻台正在发送全频广播：
【现在是新历520年12月31日晚间10点，目前笼罩C5区的毒云已完全消散，尚未传出伤亡消息，城市损坏统计中……】
【焚水队再次提醒有在毒雨笼罩区域、附近滞留的公民需居家检测30小时，并特别提醒中层住户，散养蕉阿巴需要取得许可书……】
洛水狠狠吸一口气，再让浊气从牙缝中缓慢溢出，他将十指插入散乱的黑色浏海中，好半晌才再次坐起。
要做什么来着？ ……对了，还要给异人局传讯。
他抵着太阳穴给异人局发了封匿名邮件，告知关于电车把年轻女性撞成水花的悲剧，然后又滑出一份电子文档，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今天发生的事。
给洛水开抑梦剂的医生要求他每天记录一下生活，说是有益于稳定情绪，洛水已经纪录快两年了。
写完后洛水的上下眼皮安详地互相拥抱，年前加班真不是人干的，他还没吃晚餐，一回到安全的环境意识正在迅速抽离。
好像还有事忘了做？算了明天醒来再说……
……
等到洛水再次睁眼，他看见粉紫色的天空与漫天漂浮的气球。
穿着小丑服的交响乐队奏着欢快的小曲，涌动的黑色人影在彩带与气球间穿梭，三两成群牵着手走入梦幻城堡的大门。
大门上挂着硕大的七彩横幅写着：乐乐乐园。
是梦。
坐在凉椅上的洛水眨眨眼，然后垂下头狠狠搓揉头毛。
大爷的忘了吃药阿啊啊──
作者有话说第3章 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