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城雨霁初晴》盏辞

13、（13）

　　转眼新年将至。
　　年二十八，湘城出版社集体放假，萧亦寻思着是否今年要回家过年。毕竟往年她都是在家住一个星期就走，丝毫不顾父母的挽留。
　　又快一年没见面了，弟弟可能又长高了吧。

　　说来奇怪，萧亦总共没回几次家，弟弟对她倒是很亲近。宋霁分析，是因为父母想要“笼络”女儿，等儿子长大了之后有所依靠——萧亦深以为然。
　　作为千万个跪求二胎、重男轻女的家庭之一，萧亦父母的行为将封建旧思想展现得淋漓尽致。之前是疯狂阻扰她报考异地大学，狂轰乱炸想要她回乡就业，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洗脑让她工作后多多“帮衬”弟弟……

　　萧亦从一个被宠爱到云巅的小公主，骤然跌落变成一个扶持弟弟的工具人，心理落差可想而知。后来慢慢的，她找到了自洽的方式——读书，不管是什么书。在学校就好好学习，课余时间读很多很多书籍，名著、散文、小说、诗词……
　　得益于她这个爱好，哪怕她仍然深受原生家庭的伤害，但已经能够用己之力爬出泥沼。她早已不会因为父母的一句指责、奚落而哭泣，也不是那个想要通过好成绩博得父母欢笑和鼓励的小女孩了。

　　宋霁摸摸她头发：“你想回就回，我和你去见见叔叔阿姨。”
　　“啊？”萧亦吃惊，随后摇头，“不行不行，腥风血雨的，还是算了。”她窝到他怀里，头发蹭他的下巴，“宋霁，他们怎么骂我都可以，但是我不想他们说你不好。”
　　宋霁笑了，亲她额头：“傻子。我们迟早要结婚的，父母也是迟早要见的。早一点面对，有什么不好？”
　　“不好不好，就是不好。”她耍赖，“再说了，结婚那都没影儿的事儿呢……”

　　“你再说？”宋霁两指捏住她脸颊，用了点儿力气，“奶奶的手镯都收了，你早就是我的人了，还想耍赖是不是？”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她嘿嘿笑，仰头讨好般亲亲他的下颌，“要不我们搬过去和奶奶住吧，她一个人住太孤独了。”
　　“好，都听你的。”他的手掌隔着薄薄的衬衫，摸着她的脊背，来来回回，像安抚小猫。

　　萧亦向来雷厉风行。既然说了，那就火速收拾东西。
　　用旅行专用的小行李箱，装上几套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常用的瓶瓶罐罐，俩人轻装简从，往宋奶奶家去。
　　街上车水马龙，人声喧闹。他们并肩坐在出租车的后座，望着窗外的街景出神。

　　明明生在湘城、长在湘城，却如无根之木、无水之萍。
　　常言人归故乡，但萧亦在湘城的少年时期，宝贵的回忆实在太少太少，因为感受不到爱意，她一腔孤勇远赴他乡，想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而此时此刻，坐在陌生的出租车里，身边是他，手心被他拇指摩挲着......
　　萧亦偏头看他陷在黑暗中的侧脸。

　　汽车行驶，路灯的光投在他身上，忽明忽暗。他一只手撑在车门把手处，托住下巴，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一边出神，一边用指甲轻拨她的指尖，乐此不疲。
　　此心安处是吾乡。
　　她想，这里不再是她因父母而赋予意义的家乡，而是她心里真正认可的、和爱人栖息的家乡。

　　宋奶奶知道他们会来，早就准备好了饭菜。开门后见他俩拿着行李，听萧亦说要来陪她住几日，很是惊喜，高高兴兴地帮她把行李箱推进了次卧。
　　次卧是宋霁上学期间常住的，大学时候周末也会回来，一向干净整洁。萧亦把书桌的东西放好，摆上自己的瓶瓶罐罐，又把睡衣从箱子里翻出来，和他的衣物挂在一起。

　　宋霁倚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她折腾，忽而一笑。
　　萧亦瞥他一眼：“笑什么？赶紧铺好床呀，不然晚上你打地铺啊。”

　　她很有女主人的自觉，东西被她动过后，房间明显有了女主人生活的气息。她满意地拍拍手，和他一起出来到餐厅吃饭。
　　餐桌上其乐融融，谈笑间，宋奶奶提起了宋霁的父亲：“你爸今天来看过我了，给了我五万块钱，我推不掉，就说留给你结婚用。他听说你有女朋友了很高兴，问我你们什么结婚，他和你妈合计着给你付个首付。”

　　“不用他们，我自己买就行。”宋霁给奶奶盛了一碗汤，淡淡地说。
　　萧亦看了看奶奶，又看了看宋霁，没说话。
　　宋奶奶叹了口气，拍拍他的手背：“你呀，从小性子就倔。奶奶老了，不图你爸妈孝敬的这点钱，但是闭眼之前，还是想看见你和亦亦结婚的。”

　　宋霁皱起眉头，萧亦连忙握住老人的手，笑着说：“奶奶，您别说这样的话，您肯定长命百岁呢。”
　　宋奶奶眼含热泪，摸摸她的手，声音也抖了几分：“亦亦，奶奶不是逼你们……我只是，只是害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宋霁提起过，在他大四那年，宋奶奶因为生病住院了小半个月，那时候昏迷了整整三日，宋霁险些以为奶奶要撑不住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老人家还是好起来了，只是那之后身子骨就不大硬朗，季节更替、气温骤降时都会小病一场，冬春时节也禁不住寒，也难怪她胡思乱想。
　　萧亦安慰她，手掌拍拍她佝偻的背，温声细语：“奶奶，您别说傻话。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您别担心，嗯？”
　　老人略激动的情绪被安抚下来，笑着说：“好，好，奶奶不着急。你们若是定下来，奶奶做主，请两家长辈来吃顿饭，和和气气地商量事情。”

　　宋霁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奶奶，我和亦亦想年初三去广州玩几天，您身体不好，不适合舟车劳顿。等我们回来，再说这件事吧。”
　　“好啊，你们年轻人啊，一年到头都忙工作，放假了就赶紧去走走看看，别老闷在家里。”宋奶奶眉开眼笑，问萧亦，“亦亦，你们钱够不够呀？不够奶奶把钱给你们拿着。”

　　“不不不，这点钱我们还是有的啦！”萧亦抱住她胳膊，像个小女孩似的撒娇，“我们就玩几天，然后回来陪您。”
　　“多玩玩，广州好啊，听说广州塔有六百多米高，你们替我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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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家轻而易举就被哄开心，宋霁的眉心却皱着，许久未松开。

　　吃过晚饭，他们陪宋奶奶到楼下散步，晚上九点，老人家吃了药犯困，早早睡了。
　　萧亦先洗澡，把床铺收拾整齐，窝在床上刷手机等他。

　　之前国庆节，在宁盈盈的热情邀请下互相加了微信。她打开朋友圈，第一条就是宁盈盈的动态。
　　点开图片，广州塔赫然出现在眼前。
　　嗯？她竟然在广州跨年？

　　萧亦点了个赞，私信她：“盈盈，你在广州？”
　　对方秒回：“是的是的，和我几个好闺蜜一起。广州这边好舒服啊，一点儿也不冷！”
　　萧亦发了个“哈哈”的表情：“广州塔有推荐的玩法吗？我年后去。”

　　宁盈盈推了个广州塔公众号给她：“这里有不同的价格，你看看喜欢哪个。”
　　萧亦：“谢谢！”
　　宁盈盈：“和……宋霁？”
　　萧亦：“嗯嗯。”
　　宁盈盈：“哈哈哈，好的，祝你们旅途愉快。”
　　萧亦：“好的，你也是。”

　　等宋霁出来，萧亦已经选好了心仪的项目。见他光着膀子用毛巾擦着头发，她坐起来，朝他招招手。
　　他坐到床边，看她手机。
　　“你看这个，498元的项目，可以坐摩天轮，还能玩跳楼机，挺划算的。”
　　“行，你定，我付钱。”
　　“我查了一下，说节假日会涨价，不知道真的假的，要不要我们现在先下单？”
　　“好，你推给我。”

　　宋霁一副格外好说话的样子，萧亦退开一点距离，打量他的脸色。
　　“干嘛，不高兴？”她笑，放开手机，扑到他身上。

　　宋霁顺势搂住她，放倒在被衾里，啄吻她的唇瓣。声音有些郁闷。
　　“等我们回来，让爸妈来见见，好不好？”

　　他的脑袋埋在她肩窝里，湿发蹭得她脸颊潮了一片。他像是不敢直视她一般，手臂却收得很紧，生怕她逃开。
　　萧亦失笑，把他肩上的毛巾搭在他脑袋上，擦拭了几下。
　　“好啊，既然你不怕上‘断头台’，那我只能舍命陪君子了。”她捏捏他的肩背，“宋霁，你是不是很没有安全感？你别怕啊，我一直在的，不会跑。”

　　宋霁撑在她身上，抬头，吻她的唇角。
　　“亦亦，我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他低声呢喃，萧亦心头一酸，“我只希望你和奶奶都好好的，我想你们一直陪着我。”
　　“我们一直都在。”她搂住他，和他贴贴额头，“我们是一家人呀，高高兴兴，永远不分开。”

　　那天夜里，宋霁张狂十足，只是苦了萧亦。
　　头发将将擦干，他便迫不及待。睡衣睡裙接连滚到床尾，灰色被褥中的肌肤时隐时现。健康的小麦色纠缠着雪白色，不分彼此。

　　萧亦在浪潮中腾出手，拍了拍他汗涔涔的背：“这里没有……”
　　宋霁顿了顿，滚烫的呼吸落在她面颊上，压抑着：“有了就生下来。”
　　萧亦：“……你认真的吗……”
　　“很认真。”他亲吻她汗湿的额角，“我对你们负责。”

　　要一个像她的孩子，不管是女孩还是男孩。和她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这是他毕生所求。

　　萧亦没说话。
　　像是怕她拒绝，宋霁低头，堵住了她的唇，把她的惊呼和喘息都封在无声中。他的动作没有给二人半分余地，除去那层障碍，畅行无阻的感觉，让他险些失了理智。
　　她十指抠住他，时紧时松，在唇瓣被放开之后，她轻咳两声，在起伏颠簸之中轻笑：“我没说……不愿意啊……嘶……”

　　动静持续至半夜才停歇。
　　宋霁用毛毯裹住她，临睡前，状似无意地摸了摸她的肚子。
　　萧亦枕在他臂弯中浅笑，他的爱抚、他的亲吻都那么真实、那么温柔。直到他的呼吸变得均匀，她动了动身体，寻了个舒服的睡姿，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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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平凡、普通的日常生活，也很美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