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君结》長石

18、第 18 章

　　屋内，柳清歌红着眼，看向窗边那个忽然闯入的人。

　　他动了动嘴，却没能说得出话，体内乱窜的灵流不断啃噬着他的清醒，最后只能逼得出一个字：

　　“滚……”

　　沈清秋一怔，随即怒火中烧，敢情他大半夜过来就只得一个“滚”字？

　　要他滚，他还偏不滚了。

　　于是往前走了两步，还没开口，却感受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气息，顿时眉毛一拧，道：“你入魔了！？”

　　柳清歌却似乎听不懂他说的话，抓着床帐的手一寸寸收紧，指尖泛血。

　　“滚开……”

　　沈清秋见完全无法沟通，干脆直接上手握住他的下颚，逼他抬起眼和自己对视。

　　柳清歌措不及防，一双黑里透红的眸子就这么展露在沈清秋面前。

　　那双眼里的清明与失智相交，映出沈清秋的脸。

　　“你……”
　　“别靠近我……”

　　指缝渗出血液，柳清歌毫无察觉，打开了他的手。

　　他抬眼看来，一时失智，眸中的嗜血与疯狂熟悉得让沈清秋后背发凉。

　　又是这样的眼神，又是他们两个人。

　　不过是不同的地点，但却同样的走火入魔。

　　沈清秋感觉自己似乎被钉在了原地，面前摆着两个选择。

　　救他，但失败了，柳清歌没命。
　　不救，柳清歌也会死。

　　如果换做是刚重生回来的沈清秋，肯定是毫不犹豫地选第二个。

　　想起上一世那人死去的惨状，沈清秋眼皮一跳，下意识握住了柳清歌的手腕。

　　脉搏一下下跳动着，告诉着他面前的人尚是活生生的，也拉回了他的理智。

　　如今的沈清秋，再经历了重生的种种事后，却是不再那么肯定心中的答案了。

　　既然这一世和从前有那么多不同，那么他们的结局也是会改的吧。

　　沈清秋把自己和柳清歌的剑丢出了窗外，然后开始查看柳清歌如今的状态。

　　这一世，柳清歌并不一定会死。

　　虽然那人的状态在愈来愈坏，沈清秋却让自己越来越镇静，压住内心的烦躁。

　　令人欣慰的是，在他冷静下来之后，果然想起了一些与入魔有关的事。

　　……上次青楼之时，他给柳清歌下的法术便是让他易于走火入魔的。

　　沈清秋内心揣测着答案，抬手将灵力传入柳清歌体内。

　　果不其然，柳清歌的魔发有了缓解的趋势。

　　的确是因为他的术法……

　　沈清秋手上不停地给柳清歌传递着灵力，因着这一次的入魔不是太严重，普通的灵力也能起到安抚作用。

　　柳清歌放松下来，身体逐渐向前倾，沈清秋怕他倒到床下，把他半搂在怀里。

　　举止是从未有过的近，柳清歌意识不清，沈清秋却是清醒得很。

　　他心里如今有些五味杂陈，当初施咒的是他如今救人的也是他，到底是想害人还是折磨自己，这下连他都说不清。

　　想不明白的事，沈清秋一般都不愿再想了。

　　他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果然没多久，门口就传来一阵敲门声，还有弟子在门外喊道：“师尊！师尊你睡了吗！”

　　沈清秋方才扔剑不只是为了防止柳清歌动剑，也是为了惊动他人，此时见到人来，目的已然达成，顿时打算抽身而去。

　　笑话，大半夜地房里出现了仇家，还是翻窗来的，这些事他可拿不出手，更别说叫人瞧见。

　　柳清歌不要脸，他还不愿丢了这个形象。

　　走之前沈清秋还好心地戳了下柳清歌身上流着血的地方，听到对方发出一声足以让门外人听清的闷哼声。

　　门外一直守着的那些弟子自然听到了这一声，顿时紧张起来，又喊了几声无果后，立刻踢开了房门，就见到自家师尊昏倒在软榻上。

　　那些人中便有人率先反应过来，上前探了柳清歌的脉，吩咐人赶紧去叫木长老来。

　　得了命的弟子赶忙跑下山，步伐匆忙的样子让守山人都忍不住看了几眼，余光中瞥到一抹人形黑影，顿时抬头去看，却只见到天上飞着的一排惊鸿。

　　守山人搓了搓眼，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

　　另一边，沈清秋心惊胆战地回到清静峰，摸到竹舍床褥的那刻顿时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松了口气，说得像是去偷情了似的。

　　沈清秋嘴角一抽，但很快收拾好了表情。

　　明月将落，今晚怕是睡不成了。

　　好在修仙到了这种境界，睡觉也不是每日必要的事，除了身体上有些累，沈清秋的大脑还是清醒得很。

　　沈清秋回屋里换了套衣服，将摊在桌上的一张纸来来回回看了遍。

　　那是一张名册，记着当初下山历练时和洛冰河一起失踪的那些人。

　　虽说这些人最后都被找回来了，但沈清秋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一个个名字映入眼帘，沈清秋其实不太认得这些名字对应的人，但仔细看下来竟是发现了几个熟悉的。

　　比如位于第十六行的一位男弟子，沈清秋见到他名字的那一瞬便觉得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来是在哪见过。

　　他兀自琢磨了一番，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声叩门声传来，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沈清秋亮着灯，明晃晃的一团很是明显，蒙混过关是不可能了，他干脆道：“何事？”

　　外头的明帆也是刚起，大半夜被叫醒还有些火气：“掌门师叔来请师尊。”

　　沈清秋眉头一跳，心想这么快就暴露了？

　　他磨了一会才开门，装作一脸不耐烦地问明帆道：“他可有说是什么事？”

　　“…好像说是柳师叔入魔了。”明帆有些记不清。

　　“那洛冰河也被叫回去了。”明帆揣摩着沈清秋的脸色，说道：“说是峰内有事务，他可信度高。”

　　沈清秋想也没想就反驳道：“他有什么可信度，不过是个魔……”

　　忽然间一股电流通过沈清秋的大脑，霎时点通了他存积的一些疑惑。

　　沈清秋忽然停住脚步，明帆一个不备差点撞到，连忙退后几步：“师尊。”

　　沈清秋却是把步子转了个方向，道：“先去百战峰。”

　　明帆疑惑：“啊？为什么？”

　　沈清秋懒得跟他解释，就在刚才他忽然间记起了名册上的那个名字。

　　上辈子就是那人，因为企图用捷径练功偷用禁术，结果一不小心入了魔，最后被岳清源当场废了灵根才苟得一条命。

　　那人练习禁术已久，想来这一世的如今，体内早已种下了魔根。

　　又是与魔有关。

　　沈清秋脑中闪过一个个名字……柳清歌，岳清源，洛冰河……

　　全都是和魔有关的。

　　沈清秋茅塞顿开，顿时觉得是洛冰河搞的鬼，几乎就要立刻御剑去抓他回来，摸上腰侧时却发现空荡荡的。

　　恰好这时，一群人忽然从不知道哪里冒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沈清秋就听他们说道：“沈峰主还是立刻跟我们去掌门那……”

　　沈清秋嘴硬：“急什么？”

　　其中一人看了他一眼，然后从一侧拿出了一把剑。

　　沈清秋定睛一看，正是他刚才要找的修雅。

　　那人道：“这把剑，是和柳峰主的剑一起找到的。”

　　当初一起丢下楼的两把。

　　沈清秋啧了一声。

　　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