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黄浦江在逃鸽子

6、无名

　　甫一回到门中，在往山门的路上江平波就碰到了师姐何好君。她手里还抱着小无名呢。她下意识地就想躲，但好君师姐已经看到了她。只见对方兴奋朝自己打招呼，并以极快的速度来到她跟前，她只好僵着脸回了一礼。没想到何好君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哎，师妹，你出去游历怎么生了个孩子出来。”说着就要去逗江平波怀中的小孩，不过被江平波一侧身避开了，没得手。江平波翻了一个白眼，心道，果然。果然还是这幅德性。永远没正行。永远没品，永远冒犯，永远不知分寸。江平波道，“师姐，你要不要请大夫看看脑子，我才出门游历一年，哪来这么大的孩子！”何好君服软道，“好啦好啦，我的好师妹，师姐跟你开玩笑呢。”说着就嬉皮笑脸地和人家勾肩搭背起来，江平波无情地将她的胳膊从自己的肩上拿下来。江平波知道她在开玩笑，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反驳回去。她就是被踩尾巴的猫，无论被踩多少次，都忍不住跳起来炸毛。她们乐此不疲地玩着在外人看来无聊透顶的猫鼠游戏，就像这次一样。
　　嬉闹了好一阵，何好君终于稍显正色道，“看来，师妹你终于决定要收徒弟了？”
　　“不，我说过我不会收徒的。”
　　“是是是，你要专心钻研武学，希望窥得武学的更高境界嘛。教徒弟之类的俗务的确会分走精力。这样吧，我们先把她带回去，看看其他人有没有要收徒的。”
　　“也好。”
　　“对了，师妹，还没问你这个小女孩叫什么名字呢。这小孩到底叫什么啊？”
　　这一问让江平波也有些懵，自己这一路还没想起来问小女孩名字呢。这小女孩一路安安静静的，而自己一路上都处在自己“拐”了个小孩的震惊中，她一路都在想着该怎么安置小女孩才好。就这么考虑着考虑着，一路上都没考虑个所以然出来。不知不觉，就回到了临江派。于是，江平波这才询问起小女孩她的名字。
　　两双眼睛就这么盯着女童，等待着她的回答。可好半晌才听小女孩吐出一句话，“我没有名字。”
　　“小朋友说谎可不好哦”，何好君故作严肃地道。不过，她很快就恢复轻松地道，“既然你没有名字，那我们大家以后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名字啊？”不料小女孩又道，“我不想要名字。”何好君撇撇嘴，心道这孩子还真是古怪又难伺候。遂不再多言，领着二人回到门中。
　　待稍稍测试了一下小女孩的天赋，发现她的确颇适合习武。众位长老纷纷表示自己愿意收其为徒。何掌门搓搓手，将其收归自己门下。开玩笑，她可是掌门，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可是好景不长，很快就出现了问题，她的其他弟子向她反应她新收的那个弟子太吓人，有的年纪小的都被吓哭了。听到这话，何掌门有些无语，这些小孩子就是奇奇怪怪，总是莫名其妙地就被吓哭。她本来是不再理会，只教弟子们要好好相处，就不再管了。毕竟自己已经当上了掌门，门中大大小小事务都要管，还要抽出空来教徒弟，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管小孩子之间莫名其妙奇奇怪怪的矛盾了。但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仍不断有弟子来自己这哭诉，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她都看不下去，是以每次她都要给小弟子擦脸，光擦脸都要把自己给累死。某次，她被来找她的小弟子哭得头疼不已。只得忍痛割爱，将这徒弟让给其他同门了。盖因，她把小无名找过来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来哪吓人了，除了脸冷了点。虽然这冷脸放一孩子身上是挺违和的，但也不至于吓哭了吧。唉，小孩子啊。
　　其他人虽然对掌门把这么有天赋的弟子吐出来有些奇怪，但到手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还是欢天喜地地接了。但都因为一样的原因只好让给别人。其间，大家都称她为无名弟子，后来就都叫她无名了，她本人对此也并不排斥，算是接受了这个“名字”。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不想要名字，最后却得了这样的一个名字，不得不说真是奇妙。这样兜兜转转一年，女孩又被带到了何掌门面前。两人就这么大眼对小眼干瞪了很长时间。
　　最后还是何掌门先败下阵来，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带她去找江平波。
　　“平波师妹，最近门中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何事？”
　　何掌门翻了个白眼，心道，果然。果然不能指望江平波对门内事务有那么一丁点关心。但她有求于人，遂陪上笑脸将小无名的事对江平波说了。最后何掌门又补充道，“反正你又没有徒弟，就收这一个，不会耗费太多时间精力的。而且你看，小无名可省心了。”她说着就把小无名抱起来送到江平波眼前瞧瞧。
　　看到怼到自己眼前的冷脸小孩，江平波有些无语，说出的话也有些无情。她道，“为什么非得把她留在临江派，天大地大，自有她的去处。”
　　何掌门一听这话，当场炸起毛来，道，“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好歹她是你带回来的。你要不要再看看，看看这孩子有多招人疼。”说着就将小无名搂到怀里。小无名脸都挤到变形，翻起白眼来，会让人疑心何掌门要是再不放手，小无名就要给勒死的程度。
　　见无论自己怎么劝说，江平波都不为所动。她有些心累。最后，只听何掌门幽幽地道，“是，你不想理俗务，包括做掌门这样的俗务。”她叹了口气，继续道，“师傅本来最属意的掌门人选是你，你知道的。在师傅心里我是五个徒弟里最不成器的。或许师傅最后怎么想都想不到会是我做掌门。要是我不做掌门，我就不会在意再多收这样一个弟子了。”
　　听到何掌门提起往事，江平波也颇有些触动。拒绝的话登时无法再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