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黄浦江在逃鸽子

7、何好君

　　当年，老掌门的五个弟子纷纷长成。何好君这个师姐虽然有些武学天赋，练武勤勉，在江湖上也算是个中好手。但武艺和师傅的其他四个弟子比起来，实在不够看。但何好君其实在经商管理上的天赋更甚于习武。
　　何好君也对机巧数术之理颇感兴趣。只因她已拜入临江剑派，而在这些江湖门派中武艺才是他们大多数人所推崇的。是以她也以精进武艺为要务，只将一些“旁门左道”当做偶尔的消遣。她对习武也算不上讨厌，但有那么四个惊才绝艳的师弟师妹，她怎么可能轻松得起来。虽然在她那次大病一场之后，师傅放低了对自己的要求，但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她无法就此在武艺上有所松懈。是以，习武总不如她搞些其他的东西轻松自在。甚至，只有在面对这些数字的时候，她才能在心里得到片刻喘息与平静。
　　何好君本出生在商贾之家。听闻她在周岁抓周的时候一下子就抓中了手边的算盘。何老爷早年已有一子，年逾四旬又得一女，就是何好君。何老爷对这个幺女的到来很是欢喜，日日抱在手上，连和人谈生意也不肯放下。周岁时又抓中何老爷惯用的算盘，何老爷对此更是乐开了花。待何好君年岁稍长，约摸三四岁的光景，便能像模像样地算起数来。何老爷高兴起来，连连夸赞。在看到大儿子的时候常常再顺便通过小女儿贬低一下他。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何老爷本是无心之举，甚至并不是在对大儿子不满，只是惯于打压教育。越是对孩子在意，越是羞于对其夸赞。小何好君只是意外地出现在他们父子双方的相爱相杀里。
　　大儿子将这些都记在心里。虽然他知道幼妹对自己的地位无损，家产也注定是他的，但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视妹妹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日不被拔除，他就一日如芒刺在背。但小好君对这些一无所知，她虽然早慧，但毕竟年纪摆在那，她还没有意识到要隐藏自己的锋芒，也无法完全理解成年人的复杂感情。她就这么恣意地展露自己的天赋，而没有发现暗处怨恨的眼睛。
　　某日，临江剑派的老掌门在何老爷家开的客栈休息，恰逢何老爷又带着小好君在自家客栈里巡视。何老爷不知在和掌柜的说着什么，留小好君一个人在柜前百无聊赖地东转转西转转。一不小心摔倒在老掌门边上，老掌门便伸手去扶。这一扶之下才让老掌门惊觉，原来此地竟有这么一个习武的好苗子。
　　老掌门心思立马活泛了起来，心道，自己过去痴于精进武艺，还没有收徒，如今与这孩子如此有缘，不收其为徒，岂不遗憾？遂与何老爷交涉起来。
　　起先，何老爷见她是个江湖人，本不想搭理。但在知晓了她是一派掌门后，也颇敬重起来。但这临江派掌门要带自己小女儿去山里学武，何老爷是听了直摇头。之前何好君手里总扒拉个算盘珠子就不像个大家闺秀，如今又要去习武怎么行。何好君扒拉算盘珠子，刚开始的时候，小儿女用笨拙的小手费力地扒拉算盘珠子，大家觉得很可爱很新奇。但随着小何好君一边觑着眼一边用小胖手灵活地扒拉算盘珠子的时候。何老爷痛心疾首，好好一可爱的小闺女怎么就成这一副市侩的模样了呢。她明明应该学的是琴棋书画啊！
　　何老爷不同意，老掌门不依不饶，非要死皮赖脸地到人家家里做客，何老爷不想得罪临江派掌门，只能同意。等回到何宅，将此事与家里人一说。大儿子就动了将妹妹送走的心思。
　　他先哄骗妹妹和师傅学几招，诱导她在何父面前说出喜欢习武的话，便顺水推舟地让临江派掌门将自己小妹带走。虽然过程鸡飞狗跳，但何大儿总算是得逞了。
　　就这样何好君拜入了临江派老掌门门下，开始了漫长的习武生涯。直到有一次门中弟子接人家委托的时候搞砸了。对方不是个好相与的，当即纠了一批闲散人员来山门前闹事，临江派本可让门中弟子将其赶走，但对方人多势众，要是发生了大规模械斗，恐会惊动官府。惊动了官府，事情可大可小，但最好还是避免这种麻烦。毕竟侠以武犯禁，朝廷本就对他们这些江湖人士十分反感，是以他们这些江湖门派能不与官府对上就不与官府对上。
　　这个时候，何好君挺身而出，出现在双方面前，只见她掏出一把算盘，当场就对对方边陈述利害边打起算盘来，不仅对方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门中来对峙的弟子也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啊！甚至提出补救方案与对方交涉，说服对方接受自己提出的补救方案。由是，问题完美解决。而且临江派这次通过和对方合作还大赚了一笔，就在举派相庆时，老掌门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大徒弟。自己徒弟当时那市侩样，实在是没有宗师风度。不过，在某种意义上自己徒弟的确是很厉害。
　　那次危机之后，何好君算盘“退敌”的事迹在临江派年轻一辈弟子中津津乐道。而门中的一众长老虽然对此不置可否，却也难于赞赏肯定。只不过后来众位师长有意安排何好君接触门派事务，而她也将师门交代的事办得井井有条，且很快与门中众弟子打成一片。稍稍脱离了与师傅的其他四个弟子在武艺上卷生卷死的环境。毕竟她是真的比不过。
　　但天赋既高，在全是赞许肯定的环境下，难免让人心思浮动。老二和老三就嫌临江派的庙太小，容不下他们这两尊大佛，纷纷叛出师门，去做了皇帝的暗卫。
　　暗卫这东西嘛，说好听点是天子近卫，陪驾鸾舆。说难听点就是皇家鹰犬，权力很大，却官阶很小。属于有里子没面子。而且现如今虞氏王朝已经从根上开始烂掉，陈虞皇室更是臭名昭著。作为他们的鹰犬，当然也没什么好人。他们无不是奸狠狡诈，本事通天之徒。让人又恨又怕。
　　不过虽然暂时作为暗卫没面子，但由于暗卫是作为皇帝心腹存在的，到时候封侯拜将也比其他人更多机会。不过机会虽多，危险同样也多。毕竟替皇帝干脏活，又有多少人有好下场。即使如此，还是永远有人前赴后继。而且等将来飞黄腾达的时候，谁还敢再提自己做过暗卫的事呢？是以许多武林高手抱着走捷径的心理加入暗卫。
　　老掌门私下里也表达过对这些人的鄙夷，没想到自己有两个徒弟去成了暗卫，两个还都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老掌门一口气堵在心口差点没缓过劲来。她当场就要与那俩个孽徒断绝师徒关系。不过，老掌门此举纯属多余，因为那俩人在加入暗卫的那一刻就宣布与任何人都断绝关系，只效忠于皇帝。
　　老掌门看着自己硕果仅存的三个徒弟，老泪纵横。不过她哭早了，以后还有她伤心的时候。
　　就这样又过了十几年，老掌门身体终于垮掉了，她需要尽快敲定下任掌门的人选。为表示公平，她在门中设下大比，让符合条件的掌门候选人以武艺分高下，最终优胜者将成为下任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