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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江平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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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何掌门呼吸渐渐平顺下来,无名在出使述勒途中所做的事也被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她的师傅江平波。说完之后,何掌门好整以暇地顺着气,颇为挑衅地盯着江平波。江平波依旧让她失望了,江师妹只是漏出了一个稍显困惑的表情,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无名明明是个很老实的孩子。”
“老实?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但凡你从你那小破院子里出来瞧瞧,听听门中弟子们怎么说你那个‘老实’徒弟,也不至于说出这种话来。弟子们谁不说落松崖的无名整天阴沉沉的,能把身边的人冻死。本来以为顶多又是一小死鱼脸的,谁能想到无名那丫头这么能搞事。”
“情况或许还不是太糟,使团中除了奚芳都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且奚芳是相对于无名这个使团中编外人员的编外人员。无名尚且有案底可寻,奚芳只是你拍脑袋决定让去的人选,除了门中的人,几乎没人知道。只要勒令门中弟子保密,朝廷就不会找上奚芳。到时候只要无名再机灵点,把皇帝应付过去,就问题不大。”
“这还问题不大。我看,我们整个门派可以收拾收拾跑路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次武林大会之后,谁不知道无名是我们临江剑派弟子。更何况,朝廷在册的使团名单上写着她的名帖呢。弟子们又不是全然没有家人亲眷,要考虑的事实在太难把控了。还是等无名回来再作决定吧。”
“无名那孩子还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
之后两人都沉默无言,她们在想无名令人叹惋的身世。
原来,无名是师傅江平波游历途中捡到的孤女。那个时候,无名不过四五岁的样子,在路上哭成个小花猫。小女孩衣服脸上虽然粘上尘垢,衣衫却并不破旧。
路上偶有行人,也是匆匆赶路,对此十分冷漠,对小女孩凄厉的哭喊避之不及。像这种可怜孩子并不少见,但世间多数人仅仅只是活着就耗光了力气,连怜悯的感情也变成了一种奢侈。人们不愿意再见到更多苦难,甚至对别人袒露的伤口也感到无比的冒犯。他们的目光也渐渐由不耐烦转为狠厉,似乎蠢蠢欲动地要掐灭这哭嚎的源头。
好在,在一切可怕的事情发生之前,小女孩停止了哭泣,她许是累了。紧张的氛围似乎平息了下来。一场风暴就这么消弥于无形。这个时候,江平波才回过神来,原来她自己已经观望了这么久。她本在路边的茶寮中歇脚,被小女孩的哭声吸引了注意,小女孩哭了多久,她就看了多久,心道,这小孩气息绵长,天赋异禀,或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可惜她也就是想想,自己只是来游历,本不打算收徒的。而且拐别人家的孩子进山里习武算什么样子。她可不要学其他同人那种不入眼的样子,遇到合心意的孩子就对人家长辈软磨硬泡,一会夸令郎令爱聪明伶俐根骨好,是习武的好苗子,一会吹嘘自己门派人才辈出,享誉武林。总之说得是天花乱坠。江平波有幸见识过,当时都不想承认那个人是自己同门。总之就是没眼看。
江平波没眼看,别人当然也没眼看。是以多数情况是吓哭了人家孩子,自己被当拐子或疯子赶走。当然,也有人家小孩的长辈一起抽风的,颇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意味。结果就是哭着的小孩被自家长辈欢天喜地地交给一脸坏笑的怪叔叔怪阿姨。在孩子眼里,那些坏叔叔怪阿姨看起来是会吃小孩的样子。
等到小女孩停止了哭泣,江平波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女孩或许是找不到家人。是以她打算做件好事,帮小女孩找到家人。她刚要起身的时候,茶寮老板乘机说道,“这孩子在这好几天了,一直哭,让人心烦意乱。那孩子的爹妈我还见过。当时他们一家人在我这茶寮歇脚。俩口子歇着歇着就吵起来了。原来是那男的不学好,是个赌鬼,差点把家产输干净,自己城里的自家住的宅子也输给人家了,更别说店铺田地了。就剩城郊的几亩地了。”
“那男的起先自知理亏,低着头闷声不语,任由老婆数落。后来他神色越来越不耐,而他老婆却没有停的意思。男的开始小声嘀咕着什么,后来直接吵到明面上。说什么养孩子费钱,细细地扒拉些什么吃的,穿的,用的,玩的。那男的还边说边抓过孩子的手臂,点着孩子手腕上的小银镯子说自己多么费心费钱。那孩子一看就是被吓到了,神色木木的,不敢哭也不敢动。唉,看着真让人心疼。
“后来啊,那女的也反唇讥道,‘好啊,之前说什么就喜欢闺女,原来是诓我的,我爹一死就都原型毕露了是吧!你输得都是我爹的钱,我们王家的钱!你把我们王家的钱都还回来!还回来!’那女人说着就扯着男的衣领推搡起来。啧,太难看了,俩口子也不嫌丢人。那男的也不甘示弱,道他们张家也有钱,他自己本来也是张家的少爷。那女的又道,他不过是个姨娘生的,他爹一死就被他强势的大娘光屁股赶出了家门,他张家的家产都是他哥的。他能做他们王家的女婿全是他们家老太爷在的时候定的娃娃亲。那说得那叫一个难听,男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这时候男人彻底没了脸面,当即一巴掌扇到女人脸上。我当时啊,就想请他们走,要不然砸坏了东西,惊扰了客人,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我正要去劝解一番,没想到又听到一出,原来那男的在外面还有个姘头,那女人一听就哭着自顾自跑了,后来那男人也走了。谁也没想起来孩子。”
江平波心道,这是好心告诉自己孩子父母的下落,让自己给人家送孩子去吗?只是店家大可不必说这么多。但她看老板越说越起劲,茶寮里的客人也都伸长了脖子,兴致勃勃的样子,她没好意思打断。但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她想她应该提醒一下老板该说正事了。她刚要说只要告诉自己孩子该往哪里送就好。不料那老板歇了一口气继续道,“这孩子,那俩口子八成是不要了。”听到这话,刚抱起小女孩的江平波感到一阵僵硬,不知如何是好。她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抱着小女孩继续接下来的路途,直至回到临江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