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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匪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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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芳在被歹人抓住的这两个多月以来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绝望,在她的激烈反抗之下,最后歹人用钝器击碎了她右脚的脚骨,使她无法难以有效地逃脱。
那群劫持奚芳的人为了避免被他们劫持的受害人家属或认识的朋友找上麻烦,往往谨慎地将他们劫持的人秘密送往关外卖掉,在关外有他们相熟的异族匪徒和人贩。虽然经由这些异族匪徒和人贩的手卖掉自己手里的受害人会被层层盘剥掉好大一笔利润,但胜在安全省事。一直以来他们就都是这样干的。他们往往将人交接给关外的匪帮后就不再深入西域腹地,但这次不同。因为他们听闻现在西域各国的权贵流行起了蓄养年轻的中原姑娘作为家伎,或许是中原陈国式微的缘故,这些可怜的姑娘从本国权贵的手里又渐渐有一些流入到这些异族权贵的手里,对这些姑娘自己来说,说不上来在哪方手里更好还是更坏,就算有些不同但作为玩物本质还是不变的。但对于这些权贵来说就大大的不同了,西域的权贵为拥有这些年轻貌美的中原女子而荣甚至在为这些过去经常来西域耀武扬威的中原人,而如今却要讨好他们这些主人的中原姑娘感到心里隐隐有些爽快,这种精神胜利法真是到哪都适用,然不过都是拿弱者开刀罢了。而中原人或许会有自己的东西被夺走的耻辱和忌恨,但最终他们或许会将恨意转嫁到那些忍辱偷生侍奉异族不肯死节的同族女性头上,自己仍然是悲壮的,崇高的。然后继续歌舞奏乐,蓄养胡人舞姬。西域权贵往往借自己蓄养的中原家伎的数目,样貌,仪态等等互相攀比或是进行社交,他们往往还会互相赠送以联络感情或是单纯的赠送以完成贿赂。
事实上那伙劫持奚芳的歹人也被与他们交接异族人要求要更多的年龄小的女孩,而他们也的确这样做了。刻意的挑选常常使那些人比往常耗费更多的精力,但他们想到之后的回报就不会在意这些辛苦。那些歹人为这次交易准备了很多,他们预备直接与那些有钱的西域买主交涉而不是像往常一样通过很多中间人来交易,希冀与这次大赚一笔,从此回到中原多置些田宅,不用每天提心吊胆做这些要冒风险的行当。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这次奔向巨额财富的行程将送掉自己的性命。
他们本是相当谨慎的,没有图省事而将那些抓来的年轻姑娘都关在一处,而是费心费力在多处挖制地窖将那些抓住的人分开关押,以免她们互相通气总要想办法逃走。就是在面对找上门来的无名,尽管在场的还有和往常他们合作如今作为他们在西域联络人的异族匪徒,显得他们更加人多势众,尽管本来像无名这样一个孤身落单的年轻女子也是他们平时猎取的对象,但突然出现在他们驻扎地的猎物会让他们十分警惕,因为这意味着诱饵和陷阱。于是在面对不认识的无名突然找到他们的驻地问他们是否和人交易过奴隶时,他们谨慎地回答说没有。岂料对方并不按常理出牌,说什么他们说没有就是有,也不与他们再说什么就开始拔剑。他们见此也纷纷抽出兵刃准备给她点颜色瞧瞧,但事与愿违,他们反而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没了性命。
那些他们掳来的中原女子基本上都通过他们在西域的匪徒合作在黑市以高价卖给了西域各国的权贵。只有奚芳由于一直反抗激烈不肯就范最终也没有屈服,其间奚芳遭受了诸多折磨,那些匪徒几乎要怀疑她会就此死掉白白折在手里,最终他们只好砸断她的一只脚将她以相对较低的价格卖给人贩。在那些人眼里,就算成了跛子,也还是可以干活的。
就这样,无名于黛这一行人乘着黑夜回到了商队的驻地,还带回了一群人,足足有十几人,都是原先被人贩留下的奴隶。
第二天,等奚芳终于醒来的时候,她发现无名师姐已经不在了,自己身上也已经被换上了整洁干净的衣物,脚上的伤也被处理过。同时守在自己身边的是昨天那个陌生姑娘。那个陌生姑娘一见奚芳醒了过来便问她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见对方满脸茫然不安,便向对方做了自我介绍并解释了她们目前的情况。
原来昨天无名她们带着自己和一众本来要被买卖的奴隶回到商队驻地之后,商队里的每个人脸上都不好看。只带奚芳一个人也就罢了,这十几号意外增加进来的人恐怕是无名一个人无法负担的,那岂不是要商队拿钱出来安置这十几号人?只是碍于无名之前帮他们赶走过强盗,都没有直说罢了。但无名似乎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心中所想,在替奚芳收拾了一番之后便径自离开。等她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有了一大袋金银里面甚至有宝石,所有人包括于黛都怀疑她是不是出去抢劫了。但他们什么也不敢问,而且他们相信无名不会干给商队惹上麻烦的事的,便没有再过问。事实上那些财宝是无名杀掉的那群与白天那个人贩交易的匪徒手里的,当是他们将最新也是最后一次交易所得的钱放在桌上,似乎在在商量如何分赃。无名就将他们放在桌子上的钱和他们的残肢都装入一个麻袋里便匆匆返回。现在无名又回到了这个她白日的杀戮之所,踏着这些残尸就开始翻找起了财物,无名此时就像一只吞食腐尸的秃鹫,与世间蝇营狗苟的一切毫无区别,甚至姿态更难看,高手宗师的仪态荡然无存。仿佛是她忘却了一切人类社会对于人的教化,回归到了原始的动物性。
在夜色的掩盖下,无名周身的血污被很好地隐藏,但浓烈的血腥气不会让周围的任何一个人忽视。这个时候无名终于想起来要清理一下自己,便拜托于黛帮她照看一下奚芳。整个夜晚,谁也不敢贸然处置无名带回来的金银。
等到第二天,无名将那些金银分给那十几个奴隶让她们自谋生路,她们有些人拿了钱就离开了,而有些呢,可能是人生地不熟离家太远以至于举目无亲,所以此次不肯拿钱离开,无名便向商队里的人望去,似是征询他们的意见。对方当然不会反对,既然有人出路费又有什么可反对的呢?顶多是让她们多买几匹骆驼代步,这样就不会耽误他们商队的行程了。虽然用于商队的骆驼一般用来驮货物,但只要有钱,用来驮人也无不可。虽然对于他们这些走商的人看来这么做老败家了,但毕竟不是花的他们的钱,他们也管不着。
奚芳不顾于黛对她脚伤未愈不得剧烈活动的劝告坚持要去找无名,等她刚费力掀开自己所在的帐篷时,才发现无名就在自己的帐篷外面。随着帐篷被掀开,外面刺目的阳光争相往她身上撞,同时外界熙攘的声音也被逐渐听到。而此时无名正背对着她向那些昨天和她一起回来的人说着些什么。她仿佛是一个长期失聪失明的人陡然恢复了听力和视力,重新看到了这个世界的色彩,听到了这个世界的声音。
她费力地走向那个日夜思念的身影,即便她每走一步右脚就会传来钻心的疼痛,但她还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跟在奚芳后面的于黛有些愕然,她就这么茫然地看着这一场景甚至屏住了呼吸,她的直觉告诉她不应该破坏这一切。面对这着奚芳的那些本来在听无名安排那些人自然也看到了向无名艰难接近的奚芳,她们也像于黛一样静静地目睹着这一切生怕破坏了什么东西,但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们说不上来。她们包括于黛,甚至是奚芳自己都可以出声来提前结束对于奚芳来说堪称酷刑的这段行进,但她们没有,这是一种对奚芳的成全,成全她完成自己的这段自虐式的心许之路。
无名突然发现对面本来听她说话的人不知为何都看向自己身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她疑惑地转过身想看看自己身后到底有什么,没想到是自己的师妹奚芳。
奚芳忍着剧痛走着她与无名的这段距离,走到最后甚至泪水模糊了自己的视线,在这段短短的距离里她百感交集,极度的悲伤和喜悦同时磨折着她,因此而催生出来的眼泪是这些情绪的具象化。就在她以为自己走不完这段距离的时候,却陡然撞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之所以说它熟悉又陌生是因为,那人身上的气息是她所熟悉的,但她之前却从没有体会过无名的怀抱。即便如此,奚芳还是知道自己所在怀抱就是属于那个人的。
她告诉那个人,自己本要来将对方的墨剑还给她,可是她却将墨剑丢了。她又说起了那件本来也要还给对方的鹤袍。墨剑作为一把还算名贵的宝剑或许会被几经转手,但不会被人毁弃也不易被毁弃,而鹤袍作为一件明显陈旧的衣衫又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呢?大概率是归于尘土了。
在无名心里墨剑和那件她早已不在意的鹤袍都已是遥远的事物了,她心里当然并不在意。但她就这么静静地听着这个过去门派中平平无的奚芳师妹突然出现在万里之外的自己的身边细细地述说着对方对自己的在意,这种感觉很奇妙。过往在临江剑派的一切仿佛又在眼前,虽然自己离开临江剑派的时间不到一年,但由于这次远行路途实在遥远,日常面对的有时迥异于中原的地理山川风貌,风土人情,以至于让她产生自己在临江剑派的那些日子已经是上辈子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