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是故乡明》黄浦江在逃鸽子

22、惊变

　　那是一个平凡的午后，一个形容瘦小，衣衫破旧的小女孩撞入奚芳的视线。那个小女孩明显也看到了她，显得有些犹豫踌躇。奚芳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因为像这样的小孩见到了她这个生人总是有些胆怯的，或许小女孩是有什么事要向她求助呢。果然，不多时小女孩还是过来了，她怯生生的向奚芳诉说着自己的不幸和困境。
　　小姑娘说她母亲病了，而她家里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家里不能为母亲拿出钱来看病。奚芳了然，于是她有些肉痛地将自己身上所剩不多钱分出一些来给小女孩，好让她母亲有钱看病。岂料小姑娘并没有急着接过奚芳给的钱，而是摇了摇头就去抓住奚芳的衣袖似乎要将她带回自己家。其间小女孩一直时不时地向某个方向张望，显出很害怕的样子，奚芳也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却除了黑洞洞的巷子什么也没看到。奚芳以为是小孩子的无谓的恐惧，因为她小时候也对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感到害怕，长大以后再看就觉得自己当时的恐惧很可笑。奚芳虽然觉得疑惑，但小女孩看起来这么弱小又可怜，她实在无法狠下心来拒绝。毕竟小女孩家里可能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而唯一的大人又病重。
　　于是，奚芳就任由小姑娘牵着自己往某处去。只是，小女孩的家似乎离得很远，小女孩带着她越走越偏僻。而且之前人多的时候没注意，现在人少了，奚芳注意到有个中年男子一直和她们同路。虽然可能是巧合，但这还是让奚芳警觉了起来，她不由得抓紧了手中的剑。
　　小女孩见奚芳停住了脚步，便扯了扯她的衣袖催促。奚芳见小女孩因为自己没有继续前进而突然焦急恐惧，便想到是可能小女孩也发现了有人一直不怀好意跟着她们，所以才会害怕急着想回家。于是，她心中有了计较，跟着小女孩回家。如果那个人只是和她们同路也就罢了，如果真的是故意跟着她们图谋不轨，就到目的地时狠狠地教训他。奚芳自信有利剑在手对付一个普通的成年男子还是有把握的。
　　等奚芳到了小女孩所谓的家的时候，里面并没有什么病重的母亲。奚芳心道不好，却已经迟了。她突然觉得脑后一阵闷痛，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终于想明白了这一切。原来小女孩就是他们引诱自己的一个幌子，那个跟着她们的中年男子其实就是来监视她和小女孩的。小女孩的害怕恐惧其实都是因为这些。
　　奚芳再也抓不住给与自己安全感的墨剑，完全陷入未知的黑暗。之后窜出几个大汉七手八脚地将昏迷的奚芳捆了，暂时藏在房子下的地窖里。小女孩有些麻木呆滞地看着眼前的这些大人将自己新骗到的大姐姐关到那个熟悉地窖里。这些大人里有小女孩的父亲，他们那些人又在一起调侃起了同伙，说不如把他闺女也卖了，小是小点，卖给人家做童养媳不就行了。那些人说完有时引得一阵哄堂大笑，徒留自己调侃的同伙脸憋成了猪肝色。面对这些与父亲一起的大汉们的调笑，小女孩瑟缩成一团，好在那些用她调笑的人并不会真的注意到她。恐惧屈辱的情绪常常折磨着幼小的她，她只能让自己变得麻木。久而久之，小女孩好像真的傻了。
　　无名依旧在和她的向导于黛跟在那队商队里。商队连绵近百米的驼队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中悠扬地前行，与此时悠扬的氛围不符的是无名心中油烹火灼似的煎熬。她无时无刻不在与世间赛跑，希冀这那一簇火焰不要熄灭。但她又觉得自己要寻找的濮阳公主或许早就是一具尸体了。但即使无名的心里焦虑不安，理性却依然要她依据这世间万物运行的法则按部就班规划自己的行为，无法超脱。
　　相对于骤然出现的濮阳公主虞愔，在无名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处于一个稳定温度的环境里。它或温或寒，但总体来说是怡人的。但在她的世界里有一个地方是她几乎无法再触及的。那个地方存在于过去的某个角落里，在无名的记忆的它的具体细节已经模糊了。但它的黑暗和寒冷无法被人接近的，甚至是无名自己也不能。好在它已经永远安分地蜷缩在过去，毫无存在感，不能带给如今已经长成成熟大人的无名丝毫伤害了。甚至在无名她的思绪偶尔飘到那里时，会感到一阵恍惚的困惑，她会疑惑于自己真的来过这样一个寒冷的地方吗？但就算它已变得如此人畜无害，它仍然是真实存在于无名内心世界的某个地方。
　　再后来那个地方被无名遗忘在过去，她几乎要沉醉于现实这个相较于那个地方来说的“桃源”。但虞愔就像是无名内心世界的边缘点燃的一簇焰火，被无名无意中发现。她几乎立马就被那簇奇异的焰火吸引，但由于它太过炽烈耀眼，无名开始的时候一度显得疑惑踌躇犹豫。无名以为虞愔会像流星一样在她心上划过，像烟火那样绚烂短暂让人惊艳。她本来冷静地等待着这阵悸动的平息，但情况并未像她预想的那样发展下去。那本来应该像流星烟火一样的焰火久久不肯从她心中离开，它一直在那里燃烧跳动，让人无法忽视。
　　无名发现自己本打算放弃的东西竟一直停留在原地，这种现实撩拨这她的心，使她不甘进而蠢蠢欲动。她害怕那簇焰火会陡然熄灭，无论是虞愔生命的消逝还是对其热情迷恋的褪去，都是她不想面对的，因为像这样在某个地方有个东西让她急切地想要追寻的感觉令她上瘾，是一种让无名既兴奋又痛苦的感觉。
　　只是这种情绪磨折着无名时，一件意料之外的事陡然闯入这种氛围。
　　那是她们和商队行进途中平凡的一个傍晚，那天他们一行人像往常一样卸下骆驼上的包裹准备休整。这次有些不同的是，商队抵达了一个绿洲，绿洲上有稍显繁忙的交易活动。在安顿好之后，商队里和于黛熟识的人邀请于黛和她的雇主无名去他们交易商品的地方看热闹放松一下心情，顺便看上心仪的东西还可以买下来。
　　于黛当然乐意，她说什么也要拉上无名一起而不是让她留在商队的驻地和她不熟的商队成员们周围。因为于黛已经不止一次地听到自己在商队的熟人调侃自己的这个新雇主简直像可望不可即的雪山，就算是接近也要让人不自觉的泛起鸡皮疙瘩，根本无法让人和她交朋友。
　　他们这些商人总是乐意于交朋友的，在严酷难测的长途商业活动中，熟人和朋友总是越多越好。而且无名好几次替他们击退强盗，展露了她那一身高超的武艺，更使他们由衷地想要结交这个本领很强又重道义的朋友。事实上本领很强是真的，但是重道义这个结论他们还是下得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