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d-End Filling·死路填充》Caru

36、第 36 章

　　“Master、Master！立香！！”
　　对过去了多少时间有些失去概念，直到胳膊被人攥住，白银骑士焦急的喊声在耳边拉扯意识，立香才如梦初醒地一激灵，聚焦的视野里映入查理曼清澈的蓝眼睛。
　　“查、查理？为什么你在这里……”
　　新伤叠旧伤不说，神情看上去也好让人担心的样子。他们的状况有那么差劲了吗？立香使劲挤挤眼睛，眼皮莫名抽搐得厉害，想用技能为他治疗，使不出力气。
　　“是你在迷迷糊糊地一直喊他所以他才回来的吧！”另一侧拉胳膊撸袖子的人是卡多克，他刚把立香拖回桥墩下面，正以兽医打针的气势往他上臂扎活性安瓿，“肌肉放松点，但是不要睡过去！有什么话趁现在说，要是你疲劳过度失去意识，别人的命令他可不一定会听了。”毕竟是正经宣言过只服从立香一人的Servant。
　　“战况如何了？”立香扶住查理曼向他伸来的手，注射的疼痛外加强效活性剂刺激神经，疲惫到眼睑痉挛的状况得以缓解，“我总共召唤了多少Servant，大家的攻击对莫里亚蒂有效果吗？”
　　“不……抱歉，立香，我们都没能伤到那家伙。你应该连续召唤了有……二十多骑英灵，轮番上阵也……”查理曼有些为难地看着他的御主也不大好的脸色，“我的属下们和玛修在阻挡他了。我马上再去试试看，或许再动用卡尔大帝的——”
　　“等一下。”立香摇摇头，“没用的，查理，对手也有同样的力量。”
　　现在的查理曼已经没有全面解放天声同化的权能。即使切换灵基，两人用同质的能力互相抵消也无益，只会白白伤害幻想骑士的灵基。
　　“依靠『摸索』和『碰运气』去寻找击倒的方法是不行的……还记得罗兰和莫里亚蒂交手的情况吗？他的杜兰达尔为我们指明过，唯一的路是有的。命运三女神的『线』存在，也能够被触及到，只是我们的视角『看不见』而已。”
　　不能轻视规则，不能寄希望于影从者们替自己试探，也绝不该让查理一人承担破局的任务。想与执掌命运之力的人旗鼓相当，作为指挥者的自己首先应当真正看见要粉碎的是什么，在哪里。
　　然后，一次走到终点。
　　立香活动了一下打完针的胳膊，快速划过一圈手环上登录的技能，随即切换迦勒底的通讯界面。
　　“达芬奇亲。……请许可我使用那个还没有解禁的魔术礼装技能。”
　　“什么？！你是指那个——”
　　另一头的小达芬奇拍案而起，拧紧了一双秀眉，“你说真的吗！『那个』是平行世界漂游而来的某件制服自带的神秘，其效果还在根据你的生理参数进行调节，要再等一段时间确认安全后才能正式使用。现在解禁，造成的副作用难以估量！眼睛……不、若有不慎连脑神经都会彻底破坏的！”
　　“什么技能，什么副作用。”卡多克隐约猜到些许，暗觉不妙，“该不会是……”
　　“请让我用！”黑发少年态度没有一点动摇，“这个人已经不只是莫里亚蒂了。他是异星的使徒，是迦勒底的敌人。”他所代表的力量和他本人，既然拦在面前，就都是藤丸立香必须跨越的，命运的一部分。
　　“我们会一起打败他，那份力量也是必要的！所以拜托了，请许可！！”
　　“哎哎！我就知道会这样！”戈尔德鲁夫气哼哼的声音抛出来，“你乱来反正也不是一两次了，在拿不出比你的决定风险更小的作战方案之前也只有这样了吧！我作为司令官允许解除限制，技术顾问快着手去做！还有藤丸，你要是敢瞎或者变成个傻子回来，以后就别想再吃我拿手的培根酱汁意大利面！！”
　　“……是。”这后果……考虑到其美味程度，说不定还挺严重的。立香不禁笑出来，“感谢您，戈尔德鲁夫新所长！”
　　手环嘀地一声，原本泛灰的一块界面亮了起来。管制室职员们飞速运指，蝇头小字在荧幕上一段段释出滚动。
　　『最高权限启动。未实装警告、忽略；未通过安全认证警告、忽略；未经参数匹配警告、忽略；使用人许可、已确认。时间限制、全解除。』
　　『礼装名称：总耶高校学生服。礼装技能：已激活。等级预置：10级。』
　　『许可御主·藤丸立香的自由调用。技能名称——』
　　——『目视境界·直死之魔眼』
　　最后一行字幕消失，手环泛出代表解锁的绿光。
　　“好，可以用了。”
　　说归说，要动真格是另一码事。立香在埃尔梅罗二世那里听过关于魔眼的知识，北欧异闻带亲见奥菲莉娅解放魔眼的经历更是铭刻在心，他深深清楚使用它引发的人体损害有多么可怖。看着与技能对应的标识，黑色背景中酷似神经树的血红图案，少年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用力吞咽了一记。
　　“启动的瞬间与Servant的力量共享就会开启。为了避免负荷过大，只会连接查理曼一人。……自己判断好时机，切忌用时太长，否则你的大脑是承受不了的。明白了吗，藤丸君？”天才少女沉甸甸地叮嘱。
　　“是。谢谢你，达芬奇亲。”
　　立香始终没松开握着查理曼的手，此时倾身过去半靠进对方怀里，将他的手引到自己的腰上。
　　“立香。”查理曼单手搂住他，深深地凝望自家御主。这个决定后面不仅有失去生命的可能，也要冒着变成废人，生不如死的危险。
　　“这样好吗？”
　　剑之英灵用耳语的音量，轻轻问道。
　　不会阻止。可如果立香害怕，他至少想要帮助分担那份心情。
　　“是有点怕……不过没关系。”
　　立香懂此一问，在他温暖的臂弯里不再颤抖，回视圣骑士之王湛蓝的双眸。
　　“带上我，去帅气地完成任务吧，查理。——我来做你的眼睛。”

　　“满满的骑士作派啊，那个国王陛下。”
　　卡多克仰脸目送查理曼横抱着藤丸立香离开掩体，一路顺崎岖岩壁向上跃去，不由得挤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
　　换作他带人跑路，方便且高效的姿势应该是夹在腋下。既不挡视线，还能腾出一只手应战，遇到紧急情况将人丢……放下也更容易。英灵理当比他清楚这一点，所以查理曼只是觉得公主抱比较帅吗。又或者是……
　　“……不会吧。”
　　联想先前藤丸累得神思恍惚时不断喊着白骑士的真名，以及一见到查理曼就放松下来的气场，直觉敏锐的卡多克一屁股坐在石砖上，颈环下都捂出了一层汗。
　　他由衷希望这次确实只是自己想多了。
　　“玛修，辛苦啦，该来交换位置喽！”
　　“啊、是！查理曼先生！”
　　查理曼登山的步法如提笔行书般流畅，勾勒出一抹柔滑的银白光带，自最下方的桥墩在崖间几经曲折而不间断，很快飞跃至瀑布上方的崖顶，将立香安置在能够俯视战场的一处平台上。
　　“Master！”玛修应其呼唤跟到他俩身边，看见立香，她惊喜之余同样感到担忧：“非常抱歉，我们还没有突破莫里亚蒂的防御。前辈是有什么办法了吗？”
　　“大概能行得通。”立香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玛修，你留在这里。莫里亚蒂一旦向这边发动攻击，我需要你挡住。还有更重要的是………”
　　“……是。是的，明白了！”听完给她分配的内容，玛修还是不太清楚全盘计划，但她对御主完全信任地颔首，接纳了往下的安排。
　　“当然，我会尽量不叫他钻这个空子的。”查理曼转身迈到悬崖一侧，直面瀑布与深潭，还有那三道半空中不断交撞、火花迸溅的光弧，“一切准备就绪，Master，给我命令。”
　　“嗯，查理，引他到这里。”立香深呼吸两次，捏紧右拳，“然后给他一点厉害尝尝！”
　　“OK！让精彩的狩猎拉开帷幕吧！”
　　剑士笑意明朗地应了一声。白银靴尖轻踏山岩，金属音清脆悦耳，他借助以太构筑的蓝色羽翼投身苍穹，疾掠向还在和两位圣骑士交火的莫里亚蒂，冲到三人中央，做了个散开的手势，阿斯托尔福和布拉达曼特心领神会，迅速撤开为他们的王让出一对一的空间。
　　“我还当是伟大的欧洲之父夹着尾巴逃跑了，没想到你还会回来这里。”
　　莫里亚蒂止住攻击，两人停在以瀑布为背景的高度，阳光折射出半道破碎的彩虹，笼罩在咎瓦尤斯锯齿凌厉的剑刃上。
　　“以为专程把迦勒底的Master带过来我就不敢下死手了吗？”余光注意到高处的人类少年，使徒傲慢地抬高下颌，“我是需要主人，但对这个藤丸立香没有兴趣。”
　　“啊是吗。”查理曼扬起眉毛，用“你最好是没有”的眼光狠刺他一记，而后若无其事地灿烂笑开。清爽如春风地拂去了适才那缕冷若冰霜的杀意。
　　“的确刚才是忘记把他带来才折回去的，久等啦莫里亚蒂。怎么说这也是要全力痛打你的华丽战斗，不让我的Master在位置最佳的看台上，充分欣赏我帅气的样子可不行啊！！”
　　白披风呼地一声在空中展开。苍蓝羽翼加持下圣骑士的身影无视重力法则，如鹰隼搏击长空，直取莫里亚蒂。无数道连接了『击中』结果的光束交错镭射，能量之强，连空中的水滴与其接触都一瞬蒸发；他不躲不闪，全部正面硬接。咎瓦尤斯流转出明艳的五光十色，倾泻压制恶性的光之魔放，前方突刺的挑开，下方射来的点压，头顶洒落的割断，再一反手，剑尖与袭击后背的光之末梢相接，炸开蓝紫色混杂的星星点点。就在这怀抱绝不错失一剑的觉悟中，查理曼竟然保持住了不受伤的状态，一寸寸拉近距离，圣剑激荡的气流差点便能撕裂使徒披风的一角。
　　“还差得远呢！”莫里亚蒂像要故意气他，不远不近地退了一小段，“先前动用『异星键』的气势到哪里去了，就这么想到我面前找死？”
　　“我倒还想问你，就这么惜命吗？”
　　“……什么？”
　　“借女神的力量把自己保护得这么好，倒是有傲慢的本钱啦，反过来说也是决不允许自己陷入生命危机的胆怯。”查理曼似乎不急于同他本人近战，盯紧道道死咬他要害的激光，每次抵挡都当作命悬一线的交锋，绝不轻视。
　　“虽说想活下去这种心态谁都会有，不过啊～全程逃避身为英灵理应不怕苦难和伤痛的荣耀，连命定的宿敌都不敢亲自和他对决的你，就算外表再怎么装帅都是没有用的。”
　　剑之骑士唇角笑弧弯弯，盛满了自信从容。
　　“真是逊爆了，莫里亚蒂。和你这种身上看不到勇气和尊严的恶徒做对手，胜利毫无疑问会是我们的。”
　　“——！！”
　　查理曼的挑衅很客气了。再要是漏出点法兰克蛮族头目的作风，大概会直接指着鼻子骂他是个躲在女神裙子底下的没种怂包。使徒握着剪刀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到底是年轻，心高气傲一点就着。
　　“对付我都没有印象的宿敌，根本无需自己动手。至于你，”黑如点墨的瞳仁急速一缩，“在恶的支配下腐烂吧，看一只死去的蝼蚁还如何冲我叫嚣！！”

　　视野变红，魔力反应呼啸扩张。周围本来没有现代人类文明的自然环境霎那间改写，跳跃变化的数字与折线以天为屏，凭空构筑出金融交易所的内面。
　　“这……是宝具？！”小达芬奇在通讯那段惊叫。
　　“没错，不能被他捕捉到，”观战的立香立刻拽着玛修往回奔跑，避开莫里亚蒂的视线，“『战意』会被剥夺的！”
　　“都躲远点！”查理曼冲两名部下厉声高喝，命他们有多远闪多远，自己却不挪动半步，保持对峙的姿态。
　　“由数字支配，邪恶会成长。我的恶会吞噬恶，具现为究极之恶。”
　　那不是侵蚀现实的固有结界，而是名为『恶』的毒性融于抽象之中恣意流淌。货币代表信用，信用化为数字，数字引发攀比，攀比滋生恶欲，——偷窃之恶、诓骗之恶、虚荣之恶、忌妒之恶、漠视之恶、欺凌之恶、暴虐之恶。莫里亚蒂冷漠地哂笑，双臂高举，向众人宣布党首驾临，诸般恶念，都将拜于他足下。再顽强的善之花朵，也会在如此剧毒中纷纷凋零。
　　的确是专门针对他们召唤的命运的敌人。
　　也正因此。……才绝对不愿意就此输给他！
　　“『数理的（Mathematical）』——”
　　“『Order Change』——回我身边来，查理！去吧、玛修！！”
　　抓住莫里亚蒂开始解放真名的节奏，立香抬手发动技能，瞬息之间移形换位，查理曼和玛修像接力跑的队友在空中互相一个击掌，圣骑士帝倒踏步落回御主身旁，盾之从者则英勇无畏地直顶最前线，踩在瀑布旁的岩尖上，灵基外骨骼早已为这一刻整装待发。
　　“——『恶性摘出（Malignant Annihilate）』！！”
　　“『已然脆弱的梦想之城（Mold Camelot）』——！！！”
　　燃烧的纸币化为火球，裹挟陨石坠落般的力度满天飞落。每一团炽焰都意味着『恶』将被焚化，『战意』将消失，只留下束手就戮的苍白枯壳。玛修将盾牌高举再重重敲下，虚幻的城池正如幻想故事里的空中要塞般抢在同一时间险险张开，泛着斑驳雪花的墙砖意外地无比坚固，燃烧的火弹被其阻隔在外，巨震声惊天撼地。立于城门口的少女为自己张开『悲壮奋起之盾』，她的耳畔回响着御主先前交托的使命：
　　“玛修，查理会激将他释出宝具。到那时就拜托你换到对面阻挡。”
　　分配任务的少年目光凝重地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你对他一定心怀愤怒，但是务必忍耐。你的宝具不是为了与他相斗，而是为了保护大家而展开。”
　　“是，我明白了，Master。”
　　果断接下这份任务的她，也自是不愧于第一从者的称号。即使被剥夺杀意与斗志，只要守护之心仍在，那副盾牌就仍会坚不可摧。玛修拼命用盾支撑身体，直到最后一丝火焰在结界上熄灭，自己亦是终于被燃尽战斗意志，颤抖地喘着气半跪下去。
　　“玛修？！”立香着急地喊叫出声。
　　“有空担心那个盾兵，还是先看好你自己的小命吧！！”
　　近似咆哮的高音传过来，莫里亚蒂这次是确实生气了。他越过已没有威胁的盾之从者，冲向剑主从所在的平台，长剪顶端的皇冠处，夺命死光正积蓄成束，预备要将贫弱的普通人之躯切成碎肉。
　　“来了！”
　　就是要这一瞬间。立香在白银骑士的守护下不退反进，跨前一步。
　　宝具结束，魔力再填充尚且跟不上；王牌落空，情绪上极不稳定气急败坏；一心袭主，仗着自身无伤的权能不在乎他身边的查理曼出招与否；还有最后，亲身前来，离他们——足够近。
　　就是在等这个猎物进笼的瞬间！
　　“『目视境界』——”
　　人类少年明朗清透的虹膜表面，倏地亮起了苍青荡漾如幽冥之火的魔性光芒。
　　“——『直死之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