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d-End Filling·死路填充》Caru

35、第 35 章

　　使徒莫里亚蒂与福尔摩斯照面的对话异常简短。
　　取得先手的莫里亚蒂棋高一着——至少他自己这样认为；无情嘲笑福尔摩斯的必败结局后，用触及核心的发问让侦探推测出身份，立场上彻底与迦勒底割裂。这样一来，即使福尔摩斯看透了自己的能力，也无法再把正确答案传达给迦勒底的御主。
　　福尔摩斯的反唇相讥只有一句。
　　“无论召唤我的御主是谁，我都不会输给你的，只因你是『莫里亚蒂』。”
　　聪明人之间的谈话，向来直切要害。“没有人能反抗命运，”囊括他在内。莫里亚蒂一霎动摇，就那样让侦探逃走了。已决意成为恶之领袖的男人一转念，放下了一枚名为『自己』的棋子。
　　——将还没有作出选择，摇摆于岔路口的年轻数学家的侧面，投射出分身，赋予亦真亦假的使命。分身莫里亚蒂接触了迦勒底主从二人，而后始料未及地，向着『幻想的善面』进发而去。
　　为查理曼问过他，你会否成为我们的朋友。
　　为藤丸立香肯定过，你一直都是我们的同伴。
　　……棋子被干涉，棋盘走向紊乱，无妨。献祭掉便是。
　　他亲自下场与张角合谋，引发复权界域事变，善之莫里亚蒂在猜到张角的秘密时必然会连带清醒。没能得到观测者的『善』之确证，为了不至于成为比幻灵还虚妄的『幻想』而消失，分身只能遵循本体的意志，以□□『莫里亚蒂』的身份除掉福尔摩斯。
　　完美的借刀杀人。完美的替死鬼。结局仍尽在掌握。
　　至于藤丸立香和查理曼那侧与他的拉扯争战，不足为惧。他有自信仅凭这两个人，或者再加更多人也敌不过他入手的能力——有劳另一个自己事先当沙包测试。
　　……非要说整个过程有哪里是教他微妙地觉得疑惑的，那就是无论福尔摩斯还是『莫里亚蒂』，赴死时的表情都过于轻松了。
　　究竟是谁在最初诱导了谁。又是谁在最后算计了谁。
　　老年的Archer若能亲临，大概会拍拍年轻使徒的后背，长吁短叹地感慨道，“——你还是太年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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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辛巴赫的气氛达到了愤怒的沸点。
　　“这样……太过了。”
　　与查理有着相似性质的同伴被抹杀，引发了异常激烈的情绪连锁反应；立香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生气，他无意识揪紧查理曼披风一角，蔚蓝双眼中怒意鼎沸，“竟然连自己都欺骗和利用……你太过分了！莫里亚蒂！！”
　　“嗬？你要为那个『我』打抱不平吗，迦勒底的Master同学？那种向往善的侧面本来就是一时的幻想，羽化为恶的前夕。能在他决定行恶时刚好让他死掉，你还应该感谢我才是。”
　　偏生这作恶多端的还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逮着人类少年的雷区踩得起劲。
　　“我们失去经营顾问这件事，尤其要算在你头上！”戈尔德鲁夫也一样暴跳如雷，“如果没有你一开始捣鬼，事态当然不会变成这样。现在还想图谋夺取迦勒底？！”
　　“因为比起这种感情用事，除了毅力和运气也没什么可称赞的平凡人类，”莫里亚蒂向立香努了努嘴，“智谋和实力方面，我当然是更好的人选。难道不对吗？”
　　“别开玩笑了。”另一个怒极的声音驳斥他。
　　是查理曼举起了剑，“我是不会听从立香以外的任何御主的。而且，现在就要让你为侮辱我的Master、杀害我们的同伴付出代价，莫里亚蒂！！”
　　话音未落，白银剑士不等御主下令便一骑当先，猛然腾跃飞去。两位圣骑士紧随在其侧后方，圣剑和他们的武器光华迸发，重劈向靠在座上的异星使徒。
　　轰——！！！
　　椅子全毁，山崖都被其力道和爆发的魔力削去大半，碎石哗哗崩落。烟尘中莫里亚蒂站在断裂处，分毫未伤，张狂得甚至不屑正眼看他的对手。
　　“混账……还是无伤吗！那力量到底是什么？！”查理曼甩甩手，恨恨地低声骂道。
　　福尔摩斯透露过，使徒莫里亚蒂是从寄宿于他的神灵处获得这种能力。观察下来，它和防御无关，更近似于将攻击后会产生的结果『无效化』。有道是人被杀就会死——谁说过的来着，村正先生吗？——总之，莫里亚蒂的能力，把理当如此的『命运』改变了。
　　——“你竟然能碰到我的『线』？”
　　——“他用看不见的『丝线』，左右特异点的局势。”
　　编织蛛网之人，不可没有丝。驱动最为戏剧性的事件发生，使用它，自它获得益处，同时也不能逃离它。
　　所以他才必须经由另一个自己的手杀掉福尔摩斯……！
　　浑身突然窜过一阵有若电击的战栗。立香火速接通迦勒底，对高频检索中的管制室大声喊道：“达芬奇亲！有没有和『命运』与『丝线』相关的神明？！”
　　“哎？我看看！”天才少女对接极快，几秒得出结果，“有了……是诺伦！北欧神话的『命运三女神』，乌尔德、薇儿丹蒂、诗寇蒂——掌管过去现在与未来，借由丝线来编织、丈量和剪断命运之网的神明……！”
　　双臂交叉在胸前的异星使徒抬了抬眉毛，嫌恶地咂舌。
　　“原来如此，不管遭遇什么攻击，都会将受伤的命运切断，再连接无伤的命运。”卡多克点头道，“命运的可能性是无穷的，你只要挑选最无害的结果就行。的确是方便的能力。”
　　“如何，卡多克·泽姆露普斯。要不要考虑成为我的Master？”未加否认，即是正解——莫里亚蒂不慌不忙地开始招揽契约对象，“『异星之神』委托的任务已达成，我也打算换个主人。有这种力量在，可以轻松切断原本的契约。比起那边的藤丸立香，我更看好你哦？”
　　“在和我谈这些之前，”卡多克没有半点动容地摇头，“你还是要先实现你方才所说的，至少证明你的实力并非夸大其辞吧。”
　　“卡多克！？”你到底是帮谁的！立香气不过地想踹他，莫里亚蒂反倒高兴地呵呵大笑。
　　“好啊，没问题！合格的魔术师御主就该是你这样结果至上的人。”他向前踏了一步迈入虚空，却没有坠落——灵基切换的银光招摇地膨胀，包裹他的身形。
　　“……异星的使徒、犯罪界的帝皇，詹姆斯·莫里亚蒂，将在此把迦勒底全面征服后收入掌心！”
　　水雾升腾的背景下，莫里亚蒂浮于空中，身着白制服银护肩，手持镶嵌皇冠的命运之长剪，释放出压倒性的强盛魔力，面向迦勒底一行人，傲然扬言。
　　“做得到的话就尽管放马过来。你的头颅，由我来帅气地斩获！！”
　　查理曼站在他对面的崖尖，瀑布冲刷荡起的烈风撩动外白内蓝的披风，他一如冒险传说中迎战巨人的王，无畏地挥剑指向最终之敌的心口。

　　山间掀起了浩大的水声，天与地的战歌于此奏响。数股魔力同时爆发冲击，将瀑布反重力托举，倒卷上天，化作豪雨泼洒。立香极力远眺，英灵们的身影在晶莹如珠帘的瓢泼雨幕中穿梭，银、绿、粉、紫，几道弧光锐气纵横，自不同方向，滑翔而去。
　　“出阵前不先祈祷么，圣骑士们。……祈祷你们不会在我手下死得太难看！”
　　莫里亚蒂轻蔑冷笑。悬浮状态下身形飘忽不定已是难以捕捉，自他武器中放射出的激光，将山岩像刀切黄油般轻松地分割成块，按照他计算的落点方位纷纷砸去加以干扰。一旦有谁步调错乱哪怕半厘之差，就会被数道邪气横溢的蓝紫光束射落深池，坠音沉重，水花连片爆开。
　　“查理……！”少年御主一挥手，为自家的白银骑士施加『铁之专心』，“盯紧他，加油！”
　　“嗯啊！！”查理曼破水而出，边继续进击边担负起小队领头的职责，“一口气击溃他！玛修、布拉达曼特，防御两侧！阿斯托尔福，打掉头顶落石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是！”“是，陛下！”“包在我身上～！”
　　每一道光束的强度都破格至神灵级，透出直视都会灼毁虹膜的热度。少女骑士们拼力将其挡下，奥特瑙斯和闪光魔盾发出远比焊接金属还高频，撕扯耳膜的杂音。她们借助岩缝和断木稳住脚步，护送圣骑士帝循光线发射方向追踪使徒的身影。
　　“找到了！——就是那边！！”
　　受御主技能强化，查理曼的视线像高倍狙击镜的十字准心，锁定了鬼影迷踪的异星使徒。……若他打算躲闪，便誓要将所有退路都封死。辉剑显现在剑士斜后方，十二把剑对应十二钟点方向，一分不差地全面包抄，随同它们居于中心的王，以疾电裂空之势斜刺过去。
　　“什……？！”
　　即使是难度极高的模拟作战里，这也是剑主从能打出的最漂亮的一次配合。可是原本应当稳稳刺穿猎物的剑，都以看不清的速度被莫里亚蒂一一反手击落，查理曼的咎瓦尤斯一剑挥去，看似要斩断他的颈项，再一眨眼，居然被对方大模大样地偏头躲开很远。莫里亚蒂微微邪笑，举起有若权杖的长剪，化为针状的光束从四面八方扎来，白银骑士的铠甲上顿时飞溅上点点血痕。
　　“唔啊……！！”
　　光针刺破躯体，血珠滴落，扩散开灼烧皮肉的炙烈痛楚。查理曼不得不先拉开距离，寻找下一个进攻时机。
　　“查理！？”契约相连，堪比心电感应的刺痛传来，立香失声惊叫。
　　“滋味不错吧，伟大的欧洲之父！”恶之首领很是享受上风局，背手嘲笑道，“这就是我的莫里亚蒂光线（Moriarty Beam）！”
　　“啊？！这是什么老土的招式名，太逊了！”本来挨打就窝火，再一听这名字更是怒向胆边生，查理曼毫不客气地还嘴，“和另一个你的那个Loga……Loga什么来着，……总之听上去很帅的名字比起来，差得太远了！起名品味倒退回上个世纪的家伙，别以为我会输给你！！”
　　“？！！”对方被骂得一惊，居然短暂地陷入了自我怀疑，“…………有那么土吗？……算了。你也就嘴上逞逞威风，终会拜伏在这邪恶的光辉之下。”
　　说话（对呛）间，援助查理曼的两位圣骑士和玛修也跟了上来。和莫里亚蒂的交手没过几分钟，所有人就都意识到，数量优势方不占优势。使徒看待对手的态度跟猫戏老鼠无异，偶尔随手放任他们玩玩那样地不出全力，时而又忽然认真，化作暗影向上腾飞，一招就将骑着骏鹰刚结束次元穿梭的阿斯托尔福从半空扫了下去。
　　“哇啊～～！！”
　　“时速406公里，有进步。不过只要计算得当，就算半路消失也能知道你会在哪里出现！”
　　“小阿！”
　　布拉达曼特伸臂一推，改变阿斯托尔福的下落方向使他掉入水里，避免撞在山岩上头破血流。这一分心自己也漏出些许破绽，莫里亚蒂嗖地欺身而来，猛拍在她胁下，白羽骑士也如断翼之鸟，惊叫着摔进湍流中。
　　“好痛啊……！”喝了一肚子的水，小个子骑兵萎靡不振地趴在岸边，“斗气Max的守护者都比他温柔！”
　　“不要说丧气话，小阿！”布拉达曼特发辫松散，她擦了一把嘴角的血，尽力作无事状站起，“王和Master还需要我们，继续战斗吧！”
　　“那家伙的攻击一点都躲不开吗？！”立香和卡多克藏身于桥墩附近，黑发少年担心地伸着脖子探看，“布拉达曼特明明比他敏捷！还有，阿斯托尔福的骏鹰行动的轨迹，不是能超越计算，在短时间内达到『幻想』领域的吗？”
　　“神秘会输给更强的神秘。没有任何回避手段能与神代的……命运三女神的权能对抗吧。”卡多克利用魔术将视力强化到极限，瞳仁幽幽发亮如深夜草丛中捕猎的狼，“剪断攻击落空的结果，再连接攻击奏效的可能性——这是攻守兼备的麻烦的能力。如果不能想办法将神灵的权能削弱，这边也只是白费力气。”
　　“明白了，我来试试看！”立香蹲下身去，召唤阵的轨迹于脚前出现。“卡多克，要是有什么万一，帮我打活性安瓿的事就拜托你了！”
　　……这家伙真的明白滥用制剂的后果是什么吗。魔术师听得直皱眉，正想说什么，少年御主的咏唱声已然响起。
　　“宣告！汝之身寄于吾之下，吾之命交予汝之剑！”
　　本质是人与神明之力的斗争，决不可掉以轻心。哪怕影从者的力量与英灵本身相比仍有差距，也至少要替前线拼杀的查理他们制造关键的突破口……！
　　“英灵召唤——”
　　数骑影从者同时应召降临，在御主的调遣下齐身飞出，加入战团。立香向前迈了两步站在掩体外侧，确保自己的视线也能笼括战场。魔力运转大幅加速，大脑进入多线程作战模式，身体像并排开动几条流水线的兵工厂，消耗能量，供给，编排战术，下令。
　　“各位，查理他们还在正面交战，请支援他！李书文先生，寻找能接近莫里亚蒂的最佳位置尝试刺杀！迦尔纳先生，宝具请就位，刺杀落空的情况下由加雷斯率先突进，再以神性特攻压制！……莎士比亚先生，瞬间爆发的集体魔力附加，就交给您了！！”
　　眼要观六路，耳要听八方，发声及时，面面俱到，脑细胞一颗也不得休息。那是多少次生死来回积累的经验与反射，其中体现多少精密计算，那位异星使徒若真要接管了指挥官一职，大概能解释得头头是道，但人类少年说不清楚为什么。
　　他只是知道该怎么做。
　　『圈境』——『绝招』——『神枪无二打』！！
　　恍若出自无人之境，闪现在莫里亚蒂的背后，以一击必杀的武术秘义突袭。
　　……无效。
　　『魔力附加』——『狂暴少女狼（Ira Lupus）』——『日轮啊，顺从死亡（Vasavi Shakti）』！！
　　勇猛暴烈能粉碎多重防守的连续突刺，以及足以与灭世之刃对峙的弑神之枪，并列砸落其上，将水面燃作火场，烈焰燎天。
　　……依然无效。
　　收回，三五一组，再试。能够对神性特攻的，以及贯通无敌概念的技能或宝具，总有一种组合该帮得上忙才对！召唤多少次忽略去记得，立香只觉得呼吸逐渐不畅，体表的温度都在随魔力流失而下降，空气被火焰烤得灼烫，他却感觉不到热。卡多克在不远处举着什么冲他喊，魔法阵引发的风声也将其盖了过去。
　　“……真就只会用穷举法啊？考场上哪有时间给你这么浪费，单细胞御主。”
　　绷紧了弦的意识里，忽然掠过了谁看不下去的声音。
　　“想把迷宫的死胡同都填满，至少也要和俯瞰者平起平坐。先搞清楚你的对手，迦勒底的Master。所谓人的命运，就是在扑朔迷离中寻求被『确证』的生路。”
　　——莫里亚蒂（Ruler）？！
　　立香抬手揉眼，景象发花的那一秒，只穿着衬衫和针织背心的银发大学生依稀站在某处，干净的面庞上露出戏谑的笑意。
　　眼睛一瞬开闭，那里便又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