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d-End Filling·死路填充》Caru

24、第 24 章

　　<当前位置：复仇界域据点>

　　“莫追，放他们进去，再修复外城。”
　　城外围剿被强硬突破，似乎也在张角的容错范围内。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大贤良师显然精通请君入瓮之道，“小敌当困，关门捉之。就让我等亲自会会他们，也未尝不可。”
　　构造复仇界域城池的是Caster还是界域领主尚不可知，至少阵地作成技能目测A级朝上——在大流士三世宝具掩护下逼退包围的众人刚一闯入据点，墙壁裂缝便像用无形的丝线缝合收束，瞬息间恢复原状，配合城外剩下的复仇军围拢过来，将这支不识天高地厚的小部队牢牢实实困死在袋中。
　　至此，他们没有退路了。立香心中一沉，继续咬牙紧追英灵们的步伐。内城刀光剑影血雾喷涌，依稀听到后方接连传来自己队伍的Servant牺牲退去的声音；军情十万火急，陨落的战友们甚至来不及向人类最后的御主道一声武运昌隆。谢谢你们，谢谢，他压抑着喉头酸涩向每一抹消逝默念，穿过赤红色遍染的布景街道，数条曲径交汇的尽头，俨然便是复仇界域之主与副将张角镇守的王城。
　　那座仰首不见顶，繁盛富丽颇具巴洛克风格的『教堂』。
　　“数量不对。请留步，查理阁下。这里还需谨慎，不要遭了张角暗算！”
　　“是啊，连顶级从者都没见到几个，也太不寻常了吧！”
　　冲在前面的兰陵王和查理曼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立香慢了半拍，险些撞上骑士后背。光顾着跑路和临时召唤，好不容易刹住车才觉察出，城内兵力并没预想中那样达到数千规模，连『教堂』内部都少有人在。敌军到哪去了，复仇界域居然不派重兵保护他们的领主？少年御主不解何故，只觉得莫名反常。
　　“……哇。”阵中徐福忽地抖了一声。
　　“清阳为天，五行彰而十干立；浊阴为地，八方定而十二支分。”
　　垂垂老矣的音色并不削减吟唱带来的威力。随其指示，周遭天象异变，巨木破土而出，铁干虬枝交错纵横，化作天然的棚顶，将他们进一步限制在城中的人造密林内；烈焰自根部凶猛迸发，借成片枝叶延烧爆燃，牢笼又成火场。浓烟蔽目，断木截截剥离，受张角操控的狂风将其卷起，丢□□一样砸向迦勒底部队。
　　“大家退后！”
　　查理曼挥剑一圈，将对魔力等级低下的队友们和御主护在身后，十二辉剑及时浮现，逐一将抛掷来的燃烧断木刺碎，化作朵朵火球掉落，“徐福，能找到张角在哪里吗？！”
　　“找是能找得到啦……”少女道术师甩出一道符咒，化作纸鹊循其魔力飞了出去，指示方位，“但那家伙刚才念了请神咒法加护，靠近他可是会被五雷轰顶的……！”
　　即是说除了A级对魔力的圣骑士之王以外谁都不可能毫发无伤冲到张角近处。立香掩住口鼻，向他的Servant点点头。
　　“了解。我去干掉他！”查理曼纵身一跃冲进浓成实体屏障的烟雾，人眨眼消失，只能勉强在风声中捕捉他的话语，“你们几个，这期间保护好Master，想办法撤出这个森林！”
　　“是！”
　　空气烫鼻，土地隔着靴底传来高热，捂住嘴的掌心却有冷汗微微渗出。藤丸立香在徐福的符咒指引下跌跌撞撞往森林边缘的安全区域跑，同时将全部注意力都调动到耳朵上。不管能不能先逃出去，在某个预测中的关键时间他必须停下，哪怕面临被烧伤的危险。
　　“在那里！”
　　一路披荆斩棘，查理曼很快捕捉到张角的位置——天公将军这次没有隐蔽，立在『教堂』大门外风格迥异的中式古风高坛上施咒作法。他不愿意从对手不设防的角度偷袭，于是专程绕了两步顶着头顶降下的雷殛，化剑为锤一击扫翻沿途护法的傀儡兵，裹挟火焰的巨锤像没有重量一样在剑士手里转了个圈恢复圣剑形态，正面迎向年长的英灵。
　　“喂，张角！这次我可不会让你逃跑了，堂堂正正一决胜负吧！！”
　　甚至风度拉满，高声提醒兼宣战。
　　“嚯。那也要真的能碰到老夫才行。”
　　那边不躲不退，回得也是若无其事，“神言将至，竖耳聆听便是。有胆无谋的圣王。”
　　一句话扯动埋伏已久的连锁猎网，『教堂』深处忽地飘出一个年轻沉稳穿透力极强的少女声音，墙壁不能阻挡，刀剑声和烈火燃烧的动静亦无法遮蔽，背景音是硕大的管风琴巍巍鸣响，托起她的咏唱回荡在据点门前的空中——
　　——“委身于圣言之下吧，汝之大罪尚可得免！『当受祈献者乃辉耀荣光之玉座（Legendom Papa Thronus）』！”
　　“？！”
　　前冲的身形极突兀地失去平衡。声音无形，却力达千钧，将圣骑士的王一举重压在地，指尖只勉强来得及握住咎瓦尤斯不致脱手，随后便再也动弹不了一分。
　　“糟糕……！”是琼安！同为幻想之身，女教皇的压制力更上一筹，若是十二勇士也一道跟来，都要被按在地上变成石头，查理曼暗自出了身冷汗。
　　“动手，莎乐美。”
　　瞅准查理曼僵化的空档，张角高举手臂，雷暴轰鸣，一抹玫红色俏丽身影从他身后嗖地飘出，凌厉电光下她笑得张狂凄丽，手中银盘高速旋转嘶嘶作响，斩向毫无闪避能力唯有引颈就戮的骑士。
　　“把你的头颅、交出来……！！”

　　管风琴响起，立香当即停步，循声在目不能视的燃烧的森林里辨明其来源。而后他转身握拳，发动礼装技能，和莎乐美尖声笑起的时间几乎踩在同一条线上。
　　“——『伊西斯之雨』！”
　　张口瞬间便灌了一嘴浓烟，呛得他猛咳不止，肺部撕扯地痛。让查理曼只身迎战张角，绝对是先递剪刀后出布的冒险战术，赌的就是对方会搬出琼安镇压。技能切实发动的光芒从令咒扩散开来，约束查理曼的禁锢在间不容发的关头被清除。
　　“……！！”
　　原本没有知觉的身体像被温暖的细雨浸润，行动顷刻恢复自如，意识到这是来自御主支援，查理曼眼中明光一闪，单手撑地一个腾身侧滚，切割齿轮般高速旋转的银盘，在剑士左臂银白铠甲上堪堪切过，发出刺耳的噪响。
　　查理没事！意识到契约始终保持稳定，他的Servant应该借此技能摆脱了致命危机，立香放心的同时也实在忍不住胸肺刺痛，整个人半瘫在地咳得头晕目眩，有什么在剥离力气，双腿沉重得不听大脑使唤。
　　“Master？！还不快跑，你是不是想死！”
　　脸上忽然被粗暴地按上了一块浸湿的手帕，莫里亚蒂急迫的面容映入视线，“再多停10秒，一氧化碳就会杀了你。哪有为了救Servant把自己搭进去的Master，你这个单细胞！”
　　“咳、咳咳咳……！！”
　　已经没有余力道谢或拌嘴，脸色通红的立香艰难地向『教堂』比划。琼安的位置因发动圣言（宝具）而暴露，为了发挥教皇这一身份的绝对权威，她必是不会离开玉座的。要在下一次使用宝具之前把她抓住，也只能趁现在。
　　“真是的。”裁定者紧锁眉毛，像拎猫一样抓着后领子把他揪起来，抛向其他发觉御主落后而折返来找的英灵们：“往教堂去吧，看好这家伙！这次要是让他出了点什么差池，可真没法向那位西欧的大帝交差了。”
　　“同意。……总觉得那位国王大人有和陛下（始皇帝）不相上下的霸气呢，虽然平时看不出来。”徐福嘟囔着给勉强在兰陵王的马背上坐稳身子的立香治疗，“不过……事关Master嘛，搞不好就是另一回事了。昨晚他找过来的时候，那个表情……啊，把我酒都吓醒了……”
　　这俩人在说什么呢？立香听得莫名其妙，也没工夫追究。呛伤得到医治，他用湿手帕覆面，以手势指挥英灵们穿出森林，从侧面朝『教堂』奔去。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要被切断脖子了啊！”
　　正门前战场，查理曼斜瞥一眼左手，覆盖小臂的手甲被莎乐美的银盘深深砸陷，和肘部的凹处一模一样，在那之下尤能感到钝重的骨裂痛，可见杀意与特攻下何等致命。他用肩膀蹭了下后颈冷汗，咂咂嘴表情夸张地惊叹。
　　“……你是……国王陛下呢。”少女的表情癫狂中夹杂天真与怯畏，她撑住座下骷髅，轻启朱唇，“要为你献上舞曲吗，国王陛下？想要……欣赏我的舞蹈吗？”
　　七面纱舞，向希律王换得斩首约翰愿望的索命之舞。纤腰款摆，纱衣脱落，那副妖艳的胴/体足以引诱任何君王失魂丧志，不惜将一切都许诺给她。
　　“不需要。”
　　然而得到的是冷彻果断的回绝。圣骑士帝平举咎瓦尤斯，彩辉照亮莎乐美惊异的脸。契约安定，他唯一惦念的Master没有问题，他的状态也随之平稳许多。
　　“莎乐美，停手吧。你恋慕的对象并不是你真正爱上的那个『约翰』。”到头来连性别都不对——虽然狂战士少女大约不会计较这个——查理曼收敛表情，口气严厉，“我的目标只有张角，你只要退下，我的剑和勇士们不会为难你。”
　　莎乐美偏了偏头，沉默片刻，恢复了那副癔病般热烈的笑容。
　　“嘛～～好有威严的叱责！完全不为所动呢！果然你的身上也有和约翰相似的，高洁的气息。………喂，可以喜欢你吗？喜欢上你也没问题吧？像约翰一样的国王陛下……？”
　　“……呃啊。”
　　心知这种各说各的对话难以顺利进行下去，查理曼郁闷地挤出一声哀叹：“没办法，只有打倒你了。虽然我是不会对别人的恋爱观随便评价什么——”
　　手指在剑柄上缓缓收紧，某种微妙的，意欲让对方永远闭嘴的不悦情绪伴随剑气若隐若现。
　　“但你这种话万一被立香听见了，再产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来，这边可就头疼了啊！”

　　查理曼担心的事情所幸并没有发生。普通人类的听力毕竟有限，何况立香正一门心思从侧面突进『教堂』，自家Servant那边的情况无暇顾及；兰陵王携他骑马跳跃院墙，剑光过处，守兵割草般躺倒一片，莫里亚蒂很快翻墙跟上，最后是手脚并用爬过来的徐福和借桑丘帮忙才够得着墙头的堂吉诃德。
　　“这些看守，过于好收拾了。”
　　一众英灵攀上数层红得刺眼的楼梯，踏进通往教皇厅的走廊。拦路者不时出现，然而都不是北齐军神的对手，青年将军面具下表情凝重，颇有些居安思危的谨慎，“那位教皇如果是Caster之类的职阶，据点内想必存在难缠的魔术机关。藤丸阁下，还请你多加注意……”
　　话音刚落，猛禽之嘶鸣穿透廊间。立香惊愕抬头，一坨——其形态之大只能用此类量词形容的魔力构筑的巨鸮，双目圆瞪，浑身萦绕灼烈圣光，正扑振翅膀以人挡撞人神挡撞神来一个怼两个来两个怼一打的气势疾冲而来。
　　“行行好唉，你这开光嘴！”徐福尖叫着在已然微露歉意的兰陵王后背扇了一巴掌，“这么大只，就算我们几个加起来也堵不住它吧！”
　　“不！！”老骑士雄浑的声音突然暴起，将预备紧急召唤的立香都吓了一跳，“这种时候，才正是要展现骑士的勇气，为同伴们保驾护航的关键时刻！桑丘，我们上！”
　　“是，老爷！”
　　要迎击的是鼓风的巨物。仿佛与其最著名的轶闻完美呼应，堂吉诃德跃上桑丘化身的驽骍难得，圆润的铠甲遍染金色。
　　“『呜呼，向心爱的公主（Valiente Asalto Dedicado）——”
　　劲风袭面，巨鸮猛如山。被传奇加护的老骑士大无畏地怒吼，挥舞长枪勇猛直前。
　　“献上吾之枪（a la Princesa）』！！”
　　流星贯穿巨鸟的心脏，尽忠职守的智慧之枭折于武勇的黄金长枪，纯金色的圣光飞羽静静洒落在走廊上，让立香神思一动，不由得联想起他的圣骑士帝展开宝具时洒落的湛蓝光羽。而后不远处房间里传来的惊呼声扯他回神，蓦然察觉他们要找的对象就在那里。
　　“鸢……！！”
　　痛失伙伴的悲愤呼唤，暴露了女教皇琼安的玉座所在。兰陵王率先绕进传出声音的厅堂，立香奔走途中听见几声武器交撞的金属铮鸣，……难道这位教皇也会用权杖打近身战？随之而来的光箭飞射声应了他的猜测，确实是个玛尔达同款圣人，肉搏和圣光两不耽误的那种。
　　“徐福酱，拜托你了！”
　　在道术结界保护下，立香冲进纵深几十米，除了两侧石柱外空空如也的教皇厅。四处都是给人不祥与恶感的黑红色，不远处攻击兰陵王的圣光却清澈澄净。他再仔细观望一番，华光照亮的那个身影简直就是历史教科书插图里走出的标准主教形象，红肩衣白法袍，缝缀十字架图样的尖角盾形冠冕，绶带飘飞。乍一眼男女莫辨，唯有教皇的身份不可置疑。
　　“——『Gandr』！”
　　阴炁弹随少年指尖迸发的黑光透射而出，足以麻痹一切目标的暗影呼啸而去，在碰触到教皇的身体时恍若投石入海，悄然没了动静。
　　“什……！”少年御主倒抽一口气。
　　“好强的对魔力……”徐福半是羡慕半是怨念，“这样我的道术岂不是对她完全没用了嘛。张角估计也是因为拿她没办法，才屈居副将的吧？”
　　“那就只能靠武力取胜了！”立香注意到刚用完宝具的堂吉诃德因副作用变得虚弱不已，铠甲黯淡开裂，担心地和桑丘一起扶住他，转头朝向年轻教授一侧：“莫里亚蒂，快用你万能的Logarithm Accel Loader想想办法！”
　　“啊哈哈，要我出手吗？”期待值到位，莫里亚蒂顿时兴致高涨，“好的，来真的吧。虽然对圣人到底能发挥多少作用还不好说！”
　　掸掸袖口，莫里亚蒂没有动用他引以自豪的变形尺，而是摸出立香见过的在空气黑板上书写用的粉笔。单手捏住下颌，男青年神色玩味地朗声发话：
　　“——我等将挑战名为算式的生命。来，证明我即为善吧。”
　　偌大的教皇厅随之暗转，给人一种即将在课堂上放幻灯片的错觉——闪动紫色幽光的公式不断浮现叠加，跳动演算，逐渐充满目所能及的每一寸空间，如同吸食意志的触腕，将琼安紧密环绕，缠问伊是否能够解明所有的是非善恶。
　　身为何人，为何于此，从哪里来，又要向哪里去。
　　“『数理恶性摘除（Mathematical Malignant Annihilate）』！！”
　　无数算式同时亮起，女教皇表情一变，敌对情绪退潮似地散去。再之后，权杖被兰陵王以剑身弹飞坠地，当啷一声响彻大厅。
　　刹那间，立香明白了一件让他惊骇莫名的事实。对终于得见其宝具的莫里亚蒂，那句话噙在嘴里，暂时还不敢，也不知道该不该问出来。
　　——“剥夺复权界域从者们『战意』的人，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