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d-End Filling·死路填充》Caru

21、第 21 章

　　<当前位置：???? 瀑布>

　　三个界域，在特异点的位置构成几近等边的大三角形。照常理，进军路线应该穿过东侧拂晓平原，直奔敌军主据点，然而出发之际，藤丸立香却对莫里亚蒂提了一个颇为讲究的要求。
　　“莫里亚蒂，能帮忙计算出一条路线，让我们在进入复仇界域的时点，距离复权界域和王道界域两边都差不多吗？”
　　“当然没问题。”银发青年略一思忖就有了规划，“你这又是什么打算，迦勒底的Master。”
　　“假如大家都从东边走，就说明我们能用的人已经全在复权界域这边了吧？”立香捏着下巴沉思，“……太容易被对方重兵压制了。保持两边都恰好的距离，复仇界域就会拿不准我们是不是还有伏兵在王道界域来接应。”
　　先前王道军自森林杀出，便是一招出奇制胜。现在将计划翻转，用不存在的伏兵刺探张角的疑心，若能造成目前这支队伍只为佯攻的印象，则再好不过。莫里亚蒂看立香的目光多了点意外和赞赏：“没想到你这样平平无奇的头脑也会想出些不错的点子嘛。”
　　“是有幸在迦勒底经常接受埃尔梅罗二世先生指教的缘故啦。”少年谦虚地微笑。
　　拯救人理的旅途初期，掌握大军师力量的时钟塔君主作为新手御主的导师，频频与立香共赴战场；各种战术他耳濡目染，从中学个皮毛还是不成问题——比如这种照猫画虎的疑兵之计。
　　“喂喂，可不要小看了我的Master啊。”查理曼走到两人中间，拍了拍立香的肩膀，然后手就搭在上面不再放下来，“他可是能够活用各种Servant的能力进行作战的最厉害的指挥官。既然现在我们所有人都是Servant，放心交给他带领就对了！”
　　“查理。”立香侧过头，“抱歉，擅自出主意了。领军打仗本来是你的专长，我这样……”算不算越俎代庖？
　　“别动不动就道歉啦，这有什么好为难的。早就说过我只是冒险者了吧？”查理曼眯细了眼睛，“尽管像对待其他Servant一样给我命令就好，然后拜托请来帅气的那种！”
　　“好，你的点单我收到了这位冒险者客人。”立香也被那份灿烂笑容感染得开心起来，抬手摸了摸骑士银白的手甲——吸饱阳光热量的金属，将温暖丝丝浸润入他的掌心。
　　他们正按照莫里亚蒂规划的路线越过中部森林，盘山前进。这里不似西边天崄那般高耸，却也同样狭仄局促，不少隘口仅能容一人通行。山岩林木间水声淙淙不绝，附近应是有规模不小的瀑布飞流而下。立香注意到指路的裁定者全程走得缩手缩脚格外谨慎，不免为他担心：“没事吧，莫里亚蒂？这附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这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年轻教授面露不豫之色，“怎么说呢，……毕竟是生前死掉的地方。即使现在的我对此没有印象，也还是有不太舒服的感觉。”
　　“诶？！”
　　大惊失色，立香顿住脚步，惶然瞪视眼前的青年：“你说这里是……？！”
　　——莱辛巴赫瀑布。福尔摩斯与莫里亚蒂决斗并一同坠落的死地。
　　“嗯。”见迦勒底御主立刻靠近，甚至将自己往远离悬崖的方向赶，莫里亚蒂不太自在地移开目光，“别太紧张，即使是宿命的丧身之地，我也不会无缘无故在这里‘啊！’地摔下去死掉的。”
　　“可是为什么瑞士的瀑布会特地出现在北美的特异点？”出发前希翁提供的背景资料立香还记得很清楚。三个架空界域的城镇尚可理解为借助圣杯之力，由掌握阵地作成技能的Caster们建筑而成，但无论历史流向如何扭曲，也不可能凭空将另一个国家的自然景点转移过来。
　　并且这里也明显不属于界域之主，和瑞士那个国家给人的印象近似，是所谓的绝对中立领域。那么——“又是谁让莱辛巴赫瀑布出现的？”
　　“问得不错。经历过这么多不可思议，至少你已经明白追寻Howdunit是没有意义的。”青年教授似笑非笑，“接下来，Whydunit和Whodunit，只要仔细思考前者，后者的答案也会很快明了吧。”
　　立香沉静不语。队伍停在不远处等他们，查理曼稳住纳闷的其他英灵，手扶剑柄，守望他的御主。瀑布声清涤杂念，思路一点点理清。自抵达特异点之际就被迫与他们分散的名侦探，从头到尾杳无音讯；与新宿的经历相比，他一定有什么无论如何都不能出面的理由。
　　——“居然是家喻户晓的作品中诞生的英灵，这个特异点有什么特质我大概明白啦。”
　　——“这是个充满了幻灵从者，幻想被允许具现的特异点。”
　　虚幻的女教皇，呼唤十二勇士的基盘，诸多源自传说的英灵，与查理曼相性绝佳的大地，以及眼前宛如舞台造景一样被『设置好』的瀑布。蛛丝必然要沿袭某种织造方法才能成网，那套遍缀出形状的法则，就是Whydunit的解答。
　　“…………这个特异点……会凸显『传说』与『幻想』的神秘。”少年的声音像摸索到暗箱里的不明物质一样惊得发起抖来，“你并不是为了调停界域战争被召唤出来的，莫里亚蒂。”
　　湛蓝双眼中惶然之色没有散去，紧盯莫里亚蒂的面容。
　　“建造瀑布的人是切断我们和迦勒底联系的幕后黑手，让你降临这个特异点的目的，是利用你杀掉福尔摩斯……重演小说的结局，在这个莱辛巴赫瀑布。”
　　——简直就像针对他们召唤出来的一样。
　　连说这句话的本人原来也包括在内！
　　“……你的证明可真粗糙，迦勒底的Master。”
　　不谈对错，莫里亚蒂模棱两可地轻笑。
　　“有趣的是，这种跳跃性的思维，有时候反而能够歪打正着。”

　　没有什么比刚交卷就意识到漏写一道大题更让人懊悔莫及的事，连考试是否合格，也随之成为悬念。藤丸立香差点伸手去揪银发男青年那串金光闪闪的披风搭扣：“你到底都瞒了我们些什么，莫里亚蒂，赶快说出来！”
　　几位英灵级从者就在十步开外，御主只要一声令下，即使是裁定者也难逃十二勇士之王的圣剑。然而立香只是情绪化地生气，向对面发出质问。——他真的想相信这位还保存善之可能性的莫里亚蒂，也逐渐在相信。因此愤怒才来得这样直接。
　　“冷静点Master。你是不是把我和幕后黑手混为一谈了？”莫里亚蒂摇摇手指，“召唤我降临于这个特异点的家伙，动机（Motivation）是为了除掉那个男人，看到这个瀑布谁都能明白。那么我呢？你觉得我就会老老实实听话，为了和自己都没什么印象的宿敌愉快地手拉手共赴黄泉这种事去安排所有的行动？”
　　还在气头上的少年被噎得一愣。
　　“生前死因往往等同于英灵的致命弱点，各方条件全部凑齐产生的命运推动力更不可小觑。”莫里亚蒂披风轻扬，蛛丝图案波纹般流动，“福尔摩斯要是跟我在这个特异点相遇，哪怕我们都无意死斗，也会身不由已落入因缘的控制。不存在没有孔洞的蛛网，计算的法则再精妙也避不开无从解释之物。”
　　圣言曰，God works in mysterious ways。翻译成白话，人算不如天算。只要他们还是命中注定的好敌手，故事里挂在墙上的枪就没有哑火的可能性。
　　俩人终究会在这个瀑布打得你死我活吧。必然完蛋的那个是谁更不必说。
　　“能从其中彻底脱身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不再成为大家都熟悉的那个莫里亚蒂。”
　　用『空想』的形象，彻底岔开与那位资深犯罪顾问重合的道路。再以这个特异点本身为底盘，构造与原作截然不同的故事发展（剪定事象）。
　　正如他曾诱导立香所联想到的，幻想的查理曼与史实的卡尔大帝。
　　“……如果你不想被召唤你的人摆布的话，”少年迷惑归迷惑，并没有遗落话题的关键之处，“那你的动机又是什么，为此在计划什么？”
　　“我的动机？说过了吧，在我显现于特异点的那一刻，就想要证明自己的『善』，也是为此奔走于特异点的。”莫里亚蒂苦笑，“与善良的一方，也就是迦勒底……的你们为敌，杀害福尔摩斯，意味着在人类眼中的『证明失败』。作为善之存在的『我』会因为矛盾的恶行而消失，或者至少弱化到无力自保，被你们干掉。再说，现在的我对福尔摩斯，嗯……前辈？……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杀意，即使你们找回了他，我也最多只是找找他的麻烦，向他请教些问题罢了。”
　　笑容朴实无辜，说的也是实话。此人一旦沦为犯罪者，就会立刻相悖于只会存在于这个特异点的『善之莫里亚蒂』的本质，回归注定输给名侦探的反派角色。故而，他不能行恶。
　　……抑或是，至少不能做出足以在御主面前被揭穿的恶行？
　　毕竟眼下能够观测、承认、和证实这份『善』的人类，唯有藤丸立香一人。
　　“比起这个，你想怎么样呢Master？在这里将我舍弃吗，还是让你的Servant一剑砍了我？”
　　仿佛面临信任危机连带攸关性命的不是他自己一般，莫里亚蒂神态自如地拨转话头。
　　“…………。”
　　假如卡多克——或类似的魔术师御主听到这种问题，根本不会犹豫。杀掉他，断绝『证明失败』会引发的糟糕恶果，将威胁Master安全、危及迦勒底经营顾问的因素彻底排除，不留后患。
　　可立香却像遭遇重重障碍，僵在那里迟疑不定。
　　为什么莫里亚蒂要自带提示地发问。
　　……『恶』就该被排除，连带可能性在内都不要放过……？
　　他慢慢眨了几下眼，捏住拳头。
　　“……说什么舍弃。你一直都是我们的同伴，莫里亚蒂。”
　　说出的话与动作表达的含义截然相反？年轻教授呆愣在原地。
　　“从认识到现在，你帮助了我们很多，也没做过对王道界域的大家不利的事。”少年御主语调缓慢，也在谈话间稳住了自己的立场，“现在即使是福尔摩斯问我，我也不能断言你是『坏人』。没有『证据』，就没有打倒你的理由。”
　　行事论迹不论心。清姬都可以因为藤丸立香当下『没说过谎』而将其放过，他自然也不会因为莫里亚蒂怎么看怎么像个坏人就贸然下定论。
　　“另外，你和我们约定过……会成为我们的朋友吧。我想相信那个约定。”
　　“Master。”银发青年的乌黑眸子微光闪动。
　　“不过，”拳头上爆出两条青筋，“你这个挤牙膏的说话方式果然很让人火大！而且幕后的家伙要针对福尔摩斯这么重要的事都不提前告诉我们！这我必须打你一拳！”
　　早就对这帮头脑系Servant掖三搪四话说半句的风格积怨很久了！平时在名侦探先生面前当然是一派和气，此时对近似大学同学的男从者反而没什么心理负担。立香皱起脸，借余怒未消的劲头一发殴了上去。
　　——Duang。
　　“……好痛…………”倒嘶冷气，手震得生疼。这家伙的脸皮到底有多硬？
　　“我说你啊。”颧骨上挨了一下，连丁点印记都没留下，莫里亚蒂目光怜悯，“是很不擅长对自己人动手的类型呢。”
　　他居然还开嘲讽！立香气冲冲地回头，提高声音。
　　“查理，麻烦你来替我揍他一拳！”
　　“OK！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Master的命令我会全力执行的！”
　　“让筋力A的Servant上来代打是过度执法吧？！”

　　结果，查理曼也没搞明白莫里亚蒂是作为Ruler天性抗打还是灵基构造清奇。……毕竟被魔力充沛的圣骑士帝一拳锤出个姜饼人大坑还面不改色地从中爬起来拍拍灰尘问御主消气了吗，皮厚程度连他都叹为观止。
　　“真厉害啊。”白银骑士屈伸几下手指，惊诧的同时照夸不误，“手感上是切实地打到了，竟然一点伤害都没有。也不像是罗兰那种金刚石的硬度……这就是计算的力量？好帅！以后能把你当盾牌吗莫里亚蒂！”
　　“这个，倒不是计算的……”莫里亚蒂支吾两句又开始跳脚，“话说当盾牌是什么意思，你平时就是这么使用你的属下的吗！简直暴君，太没人性了！”
　　不不单纯因为查理和十二勇士的相处模式也多少混了死党打闹的那一面而已……吧？立香缓和下情绪，见其他英灵已经注意到这边动静担忧地向他们张望，过意不去地朝他们挥了挥手：“抱歉！耽误大家的行程了。我们没事了，这就归队继续前进！”
　　于是众人继续翻越山头，向赤红涂染的天空所笼罩的界域行进。莫里亚蒂挨打后意外地老实不少，路上把能交代的都一板一眼地倒了出来。
　　“特异点的特性和迦勒底的知识，你显现的时候就自动都知道了？”
　　“嗯。你就当是启示一类的技能吧。”
　　“可你又不是圣人系的Ruler？！”真当他这个认识上百从者的迦勒底御主是吃干饭的？
　　“那就当作是‘Eureka！’这样灵光一闪的感觉吧。”能当教授的人，信口胡扯的本事也炉火纯青，“制造这个特异点的人应该挺喜爱冒险小说。圣杯会呼应使用者的愿望，将其映射在特异点的性质上，就是现在你们见到的样子了。”
　　“制造这个特异点的其实是那位Master？”立香猜道。
　　“谁知道呢。可能是Master，也可能是想实现其愿望的Servant。从顺序来说，御主是召唤从者的一方，所以在这里先出现的一定是Master。”
　　立香闻言四下眺望一阵——哪有从者以外的人影。特异点的Master难不成是幽灵？他抬首向天，不禁冒出这种荒谬的想法。
　　查理曼随即接话：“阿斯托尔福和我说过，他是在王道界域附近的高塔上找到圣杯的。最初这个特异点并不存在界域，只有圣杯吗？”
　　“没错，特异点形成后，才开始召唤对泛人类史有反叛心态的Servant。”莫里亚蒂的目光审视地落在白骑士的剑鞘，“复仇界域也是因此成立的，然后大概就在抑止力之类的东西影响下，泛人类史的野生从者被土地召唤，用以对抗。……复权界域才是个意外，没想到君士坦丁十一世会背弃Master『叛逆』的指示，选择维护泛人类史的立场呢。”
　　“他不是背弃，他是在守护自己引以为傲之物。”查理曼严肃地为盟友正名，“不管被施加了什么，英灵首先绝对不能违背构成他们的本质。要是那个Master召唤了我，让我干那么不帅气的事，我也是不会听的啦！”
　　“……是么。”莫里亚蒂淡淡将视线收回。
　　“说到Master的事啊………”
　　同在中阵的徐福突然慢慢悠悠地插了一句进来。
　　“我有占卜过我的，还有其他从者受召唤时被寄托的『思念』，还挺不可思议的……每一个Servant的Master都不一样。”
　　“诶？！”语出惊人。瞬间吸引迦勒底主从全部注意力。
　　“这个特异点的Master是复数。”徐福扬扬手中一沓符咒，“……也许比现在召唤出来的Servant还要多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