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我想变成琴酒》疾风过岭

72、72

　　黑泽阵拿过桌上的纸袋，然后把衬衫掏出来抖开。
　　一件很普通的翻领白衬衫，只是材质略微软榻了点。

　　黑泽阵从衣柜里拿出衣架正要把衬衫挂上去，视线一斜忽然瞥见衬衫后片中央的肩省缝线旁用黑线绣了一行英文，大概是品牌logo夹杂鸡汤语录。
　　那一行花体字母很小，远看就像一条略粗的黑线，简洁而个性地凸显出了自己和普通白衬衫的不同，但是又不过于张扬。

　　黑泽阵举着衬衫，双眼明明是在盯那行字母，视线却并没有聚焦，几秒后，他手一抬，白衬衫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光滑的抛物线，最后它“吧嗒”一声落在了书桌旁的垃圾桶里。

　　拉开浴室的门，路过镜子时，黑泽阵不觉扭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其实就算不看他也知道，右肩胛骨那里什么也没有，一切痕迹都已经洗干净了。
　　他不觉皱了下眉。
　　或许是因为那些梦，他最近越来越频繁地去回忆以前那些事了。

　　……
　　林沐站在一间六叠大的房间中央，这是她租的公寓，她的临时居所。可是现在，这里除了她借来的那台激光仪和面前那个睁大双眼恶狠狠瞪着她的小屁孩，她的家没有任何东西。
　　几天前这里还不是这样，如今家徒四壁的模样全拜眼前这个小屁孩所赐。

　　黑泽阵有“前科”，任何东西都可以变成他的武器，所以她绝不能留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此时此刻，在贱卖掉她的所有家具后，林沐的耐心值所剩无几。
　　可是眼前的小屁孩还是最开始那一副凶狠的模样。

　　我讨厌小孩。
　　林沐盯着黑泽阵的双眼腹诽。

　　几秒后，林沐低头叹了一口气，又默默劝慰自己道：当宠物养吧，总不能又给他扔了，会祸害别人的……

　　这么想着，林沐撸起袖子，然后脑袋一点，原本戴在头顶上的墨镜掉落在鼻尖处，她抬手一推墨镜，然后弯下腰，语气柔和地和眼前的小屁孩商量道：“小鬼，我现在要把你背上的编号洗掉，这样你就更安全了，所以你乖一点，配合一下，行不行？”

　　话音刚落，旁边激光仪上的绿色指示灯忽然快速闪动了两下，像是在回答林沐的问题一样，黑泽阵飞速瞥一眼那台仪器，然后又立即转眼继续警惕地瞪着林沐。

　　林沐拿起激光手柄，伸手一按仪器上的按钮，机器随即发出一阵高频的嗡鸣。
　　黑泽阵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了，他双眼再一瞥那台机器，眸光迅速锐利如冰锥，眼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令人胆寒的攻击欲。

　　林沐扭头见此情形，她的耐心值再次告罄，她连忙闭眼深呼吸一下，才压着嗓音继续轻声道：“现在背对我，然后把上衣脱掉。能听懂吗？”

　　黑泽阵抬眼一瞥林沐手里像是发令枪一样的东西，他赤着的右脚往后退了半步，全身微微躬起。
　　就好像他正站在跑道的起跑线上，等发令枪的硝烟飘过他就会将身体迅速推出。

　　林沐把激光手柄连接主机的拖尾长线往自己手腕上缠了几圈，然后也往后退了一步，接着她抬手一指黑泽阵，发出最后通牒：“我现在是在跟你讲道理，你别逼我动手，快点照做！”

　　闻言，黑泽阵眸光一闪，身体又往下躬了一点，他像是一张蓄满力的弓，弓弦上的箭矢仿佛下一刻就要离弦而去。

　　林沐皱了下眉，感觉一场“战争”不可避免，于是她又往后退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黑泽阵猛扑上来，身形迅捷如猎豹一般瞬间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林沐被大力一扣，身体失衡向后栽倒，后脑勺狠狠地撞在了榻榻米上，她感觉眼前闪过了一片小星星。

　　我就不应该手软的。
　　林沐惆怅道。

　　强烈的窒息感过去，林沐稍稍抬起脑袋，下一瞬就又被黑泽阵用力摁回去了，脑袋再次砸在地上，林沐感觉胸口的怒火要压不住了。
　　她抬眼盯了几秒雪白的天花板，接着又垂眸盯了几秒黑泽阵的双眸。

　　内心兀自挣扎了会，她感觉到黑泽阵扣住她咽喉的手掌渐渐松开了些，林沐血气上涌的脑袋才慢慢恢复理智，她闭了闭眼，心里默念心理医生教给她的方法，努力心平气和地开口：“你先放手，我绝对不动你。”

　　可是黑泽阵在听到这句话后，原本平缓的呼吸又忽然沉重起来。

　　林沐蹙起眉，她现在强烈怀疑那个心理医生的执照是假的。
　　正当她准备再劝几句时，原本只是用手扣着她咽喉的黑泽阵忽然低下头，张嘴就咬在了林沐脖颈处的大动脉上。

　　林沐瞬间就感觉到牙尖穿透皮肉，血液汩汩流淌了出来。
　　“我艹！”林沐这次直接骂出了声，“这是你自找的！”

　　下一刻手柄的拖尾长线就缠上了黑泽阵的脖子，黑泽阵呼吸一窒，动作停了下来，双手挣扎着去扯脖子上的线，林沐趁机将他推开。
　　两人拉开距离，林沐一摸自己的脖子，一手血，来不及观察伤势也来不及包扎，黑泽阵忽然又猛扑了上来，目标还是猎物脆弱的脖颈，他知道在没有利器的情况下，只要咬断这里就能让他赢得战斗。

　　“要死要死要死！”林沐又一甩手里的长线，再一收紧，黑泽阵双腿被缠住再次倒地，林沐站起身拉开距离，然后抬手一指面前的小孩，“我真的没有耐心了！”

　　黑泽阵倒在地上斜眼看向林沐，那眼神似乎在说：今天必须得死一个，不是你就是我！

　　林沐扶了下额头，一边闭上眼深呼吸一边低声安慰自己：“他是小孩，他是小孩，要耐心，耐心，耐心！”

　　几秒后。
　　“耐心个屁！没耐心！”林沐抬手一拉手里的长线，线再次缠上黑泽阵的喉咙，黑泽阵喉咙间发出一阵呜咽，然后双手挣扎着扒住那根线。

　　手柄的拖尾长线在林沐手腕上又缠了几圈，黑泽阵这下彻底乖觉了，林沐一手摁住喘息急促的黑泽阵的左肩，双腿叉开，膝盖往他腰侧一跪，右手拿起激光手柄，然后将他的衣领往下一拉。

　　那一串黑色的数字刚映入眼帘，掉落在地的手机忽然嗡嗡地叫了起来，林沐用脚趾摁下通话键，然后语气极不耐烦地问了句：“哪位？”
　　“警视厅搜查一……”
　　“打错了。”说完，林沐摁断通话，蹙着眉喃喃一句，“现在已经到出现电话诈骗的年代了吗？”

　　激光仪重新开机，林沐也不动嘴了，只要黑泽阵敢动，她就直接抬手一甩勒住他脖子的长线。
　　如此反复几次，黑泽阵消停了，林沐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她躬身下倾上身，上身几乎俯趴黑泽阵后背上，目光则落在那一串清晰的黑色数字上。

　　林沐在黑泽阵衣服上蹭了蹭手心的血迹，然后慢慢将激光手柄的金属探头贴近沁入皮肤里那串数字。
　　林沐感觉黑泽阵的呼吸有些急促，摁在他肩头的左手掌心下隐隐传来他快速跳动的心脏的震颤，林沐不觉瞥了一眼黑泽阵的侧脸，他没闭眼，眼神似乎有些失焦。

　　林沐捏着手柄的右手一顿，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气，接着，摁住黑泽阵的左手撤了些力。
　　“闭眼。”她说。

　　黑泽阵一瞥林沐，眼睛甚至睁得更大了。

　　“我的手很稳，很快就擦掉了。”林沐也不管黑泽阵是不是能听懂，轻声在他耳边半哄骗半威胁道，“可能有点疼，原本是可以给你上麻药的，但是现在，我不高兴了，所以你就忍着吧。”
　　说完，林沐抬起左手，食指和中指轻轻按在黑泽阵的眼皮上，将他的双眼合上：“闭眼，小心再给你闪瞎了！”

　　就在激光金属探头快要贴上皮肤时，一旁的手机又叫了起来，林沐被吓得手一抖，黑泽阵迅速就睁开了眼。

　　“烦死！”林沐禁不住骂了几声。
　　再次接起，这次她还没说话，就听那边直接问道：“是林沐，林女士吧？”

　　“哪位？”林沐垂眸观察着黑泽阵的状态。

　　“我是乌丸志间，你还记得吧？前几天暴雨，在废弃仓库，是你帮我们引的路。”

　　林沐双眼眯缝一下，心道不好。下一秒，她干脆地应了声：“不记得。”

　　电话那边的人锲而不舍，连忙又道：“等等，等等，您先别挂电话，那我重新介绍一下，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乌丸志间，打电话找您是想了解一下案情，您看您什么时候方便来警视厅做一下笔……”

　　林沐又给挂了，她盯了半晌已经熄灭的手机屏幕，然后用手机用力敲了几下自己脑门，仿佛想把自己敲晕过去，最后她无力地垂下手，咬牙切齿一句：“要死！又被盯上了！为什么每次都这么点背！”
　　“都怪你！”林沐恶狠狠地指向黑泽阵。

　　……
　　黑泽阵不觉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嗓子干到冒烟，吞咽水都扯得生疼，头很沉，但是一闭上眼那些情景却异常清晰。
　　冰凉的水流顺着发顶缓缓往下流，全身皮肤发冷，但是体内灼热的血液却汩汩地往脑袋里冲。

　　黑泽阵一手按在冰凉的瓷砖上，然后低着头咳了几声，水流倒灌进鼻腔，这让他感到一丝窒息，不知是因为那些记忆还是什么，那些涌进唇齿之间的冰凉液体居然忽然带上了一丝血液的腥甜。

　　幻觉。
　　他想。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脑子继续回放那些历历在目的细节。

　　血液的幻觉让他更加仔细地回想起：在牙尖穿透皮肉之后，他是不是还用自己的舌尖勾了下涌出鲜血的伤口，或许还舔舐了几下，不然那股腥甜味怎么会从舌尖一直流淌到舌根，甚至让整个口腔内都充满了血液的锈迹。

　　他仰了下头，窒息感缓解了很多，接着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记忆。
　　当时的他没道理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他咳了几声，凉水灌进嘴里，他又蹙着眉低下头。
　　那个场景下的行为再次被他自己否定：为什么不那么做呢？比起现在，当时的林沐简直对他太纵容了，他最好是有那么做。

　　他记性很好，他觉得他应该想得起来。于是他继续回忆。
　　林沐几乎俯趴在他的背上，脑袋低垂着，鬓边的发丝有一缕垂落到他的脸上，有些痒，他转眼看过去的时候，她脖颈处的伤还在渗着血，她的头发有些乱，几缕发丝不知道是被血还是被汗粘在了她的脖颈处，血在顺着脖颈往下流，先滑过她的因专注认真而抻出青筋，再滑过锁骨勾勒出的浅窝，最后血滴在衣领上晕开一片……

　　思考了片刻，他并没有在记忆深处找到舌尖贴上冰凉皮肤的触感，最后他按在瓷砖上的手指蜷了蜷：算了，记不清当时是怎么想的了。很可能，他只是把这些真实的情景和最近的梦境混淆了。
　　这不重要，他不用将这些过去的事回忆得这么仔细了。

　　想到这里，黑泽阵睁开了眼。
　　几分钟后，黑泽阵顶着毛巾走出房间，垂眸看向有些神经兮兮的吉永良介：“怎么了？”

　　“大哥，玉井鹰那边查出点有用的东西。”

　　黑泽阵只淡淡“嗯”了一声，也懒得扯着沙哑的嗓音继续问什么，直接往卧室门边一靠眼神示意他详细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