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我想变成琴酒》疾风过岭

71、71

　　林沐把捏在手里的烟盒递到中谷朝见眼下：“叔，抽吗？”

　　“戒了。”

　　“哦。”林沐收回手，将烟盒和打火机握在掌心，然后抱起手臂站在花丛外，眼前一片全是粉蓝色，无穷无尽的花海，无穷无尽的夏日，无穷无尽的盛年。

　　香烟点燃，一缕白色的烟气游入花丛。
　　编号701522和TERAX-2215会有什么关联吗？
　　林沐忽然在想。
　　不过，她并不认为白鸟昭夫认出了黑泽阵，如果认出来了，反应不会这么平淡。
　　那么，中谷朝见呢，他会认识黑泽阵吗？
　　算算时间，中谷朝见那时候在监狱。

　　林沐把烟放在唇边，轻轻吸了一口，烟气顺着喉咙慢慢沁入心脾，她皱了皱眉。
　　自那次半夜接到黑泽阵的电话后，她更难入睡了，好不容易睡着也会做乱七八糟的噩梦，然后很快就醒了，她甚至怀疑她在和黑泽阵陷入同一个梦魇。

　　黑泽阵感冒不去医院很正常，不吃药也很正常，感冒不重要，重要的是黑泽阵是不是因为梦魇影响到生理状态了。
　　他很少病得这么重。

　　白鸟昭夫居然也病了。
　　林沐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因为这件事变得更加忐忑，这完全是没有关联的两件事。
　　她希望白鸟昭夫快点死掉，但是同时又害怕他死掉时会发生什么意外……这些纷乱的思绪一直纠缠着她，让她白天黑夜都一直处于神经紧张的状态。

　　乌丸志间又怎么了？
　　乌丸志间明显有事情瞒着她，是案子的事情吗，为什么要瞒着她？
　　难道他查到什么事情和他哥有关了？

　　林沐被烟气呛了声，她弯腰咳了起来，咳到最后，她甚至尝到喉咙里有一丝腥甜。

　　良久，林沐直起腰感叹了一声：“会长这些花，养得真好。”

　　中谷朝见在花丛旁的长椅上坐下，看了会烈阳下被晒得有些发蔫的花球，听到感叹，他扭头看向站在花丛边吞云吐雾的林沐，带着一丝冷笑道：“年轻人，有些话，不是什么场合都能说的。会长面前，要懂分寸。你刚才那些话……只会让人觉得你不知深浅，不识大体。”

　　林沐呼出一口烟气，然后转身看向中谷朝见，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她不禁眯了眯眼：“不知深浅，不识大体？叔，您看人真准，我确实不识大体，会长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他早知道我这性格。而且，叔，我和您不一样，我用不着讨好会长，这生意能做就做，做不了就散伙，我在哪没饭吃？”
　　“当时要不是给社长面子，您能和我坐一桌吃饭？早掀桌了！我不高兴，谁也别想好过！”

　　“叔，我这人缺点很多，像什么，易冲动，记仇，小心眼，脾气暴……”林沐一个一个掰着指头，最后合拢五指抬眼看向中谷朝见，“说真的，叔，您今天能坐这儿喘气，真得感谢您儿子！您儿子啊，太会拍马屁了！”
　　说着，林沐低头哼笑一声，戏谑道，“您说，您这狼窝里怎么就养出了一条哈巴狗……真是奇事……说起来，您死了的那个小儿子是不是跟您更像？难怪您这么伤心呢？”

　　中谷朝见偏头，一道冷冽的眸光射向林沐，两人眸光交汇片刻，谁也没有先别开视线，最后中谷朝见忽然咧嘴笑了笑，嘴角和眼角的皱纹一层层叠起，眉尾一道略白于脸部皮肤的刀疤在光下闪了一下，似乎在彰显着他年轻时的嗜血和狠厉。

　　中谷朝见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里的凶光闪烁着，像是下一刻就要与林沐拔刀相向，不过，他并没有动作，甚至都没有起身，只沉声回敬了一句：“叫林沐是吧，我记住你了。”

　　“叔，您记性也太不好了，现在才记住吗？”林沐调笑。

　　中谷朝见也笑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我混了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这一号人物？”

　　“叔。”林沐转身走到长椅前，然后弯腰坐在了中谷朝见身侧，两人的身形都隐入房檐的阴影之下，“您错了，我可不是混.黑.道的，我正正经经生意人，不然我能搭上乌丸家吗？”

　　说着，林沐忽然掀起眼皮直勾勾看向中谷朝见，然后取下唇边的烟一指中谷朝见，“对噢，您倒是提醒我了，您怎么会有这个猜想？难不成，乌丸家有什么黑.道的背景？怪不得，怪不得……”
　　林沐一拍大腿，然后敲了敲自己的脑壳，像是忽然醒悟般，“我就说他们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原来是这么来的？叔，还好您告诉我，原来社长跟您是一丘之貉啊，难怪，难怪……”

　　闻言，中谷朝见猛地站起身，抬起右手指着林沐，声音也高了起来：“我可没说过这种话！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我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就你这点小伎俩，别想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小心再把自己绕进去！”

　　林沐先仰身看了看身后的门，又偏头看了眼客厅和阳台的窗户，最后回过身仰头看向站起身的中谷朝见。
　　林沐抬手把中谷朝见指向她的食指按下去，又冲中谷朝见笑了笑：“叔，您看您声音多大，会长刚吃了药睡下，您还让不让他老人家好好休息了？您别激动！我又没录音，我们这不是私下里讲讲悄悄话吗？”
　　说着，林沐拍了拍自己身侧，“您坐着，您坐着，我一向尊老爱幼，您这怒气上头的样子要是被人看到了，我又该被人讲不懂礼数了。”

　　中谷朝见原本只是想警告一句镇住林沐，没想到林沐根本不吃这一套，言语之间又是拿会长压他，又是隐晦地点出他心虚，几句话堵得他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背光的脸上直接一片铁青。

　　“叔，您别急，也别上火，对了，您没心脏病吧？”林沐轻轻吸了一口烟气，白烟从她上扬的唇角缓缓散开，她仰头看了一眼中谷朝见，将洒落到长椅上的烟灰拍去，接着她还恭敬地站起身要去扶中谷朝见的胳膊，中谷朝见抬手就给她用力甩开了。

　　林沐呵呵笑了几声，又说：“叔，其实我们都是直性子人，原本我们直接提刀干一架就完了，可是现在会长和社长在中间一横，您不能把我怎么样，我也不能把您怎么样，我难受，您也难受，不过，那也没办法了。”
　　“所以，大家都忍忍吧，就算是为了您儿子的前途嘛……”

　　林沐看见中谷朝见胸口上下起伏了几下，最后还是一扭头坐在了她的身侧，见此，林沐又弯了弯唇，道：“我知道您担心什么，也知道您生气什么。但是您不应该气我，也不应该气黑泽阵。”

　　中谷朝见冷哼一声，继续背着身不看林沐。

　　林沐自顾自地继续说：“明眼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会长大人现在……真的很赏识黑泽阵，也不知道是他年纪大了，糊涂了，还是怎么样。我都觉得奇怪。按理来讲，会长膝下只有绘江姐一个女儿，您这么多年为他出生入死，他应该考虑考虑您吧，可是会长他好像把哲弘君这个人给忘了。”
　　林沐扭头看向中谷朝见，稍稍靠近他，小声问，“悄悄问您一句，会长的遗嘱怎么写的啊？他有没有给您，或者哲弘君留东西？”

　　中谷朝见不应声。

　　林沐看了他半晌，抬手将烟灰弹在垂落在手边的无尽夏的花蕊上，然后她点头笑了笑：“叔，您别担心。黑泽阵不会绊哲弘君的路，这点我跟您保证。”

　　此话一出，中谷朝见终于扭身偏头看向林沐，显然，他对林沐的话完全不信。

　　林沐瞥见中谷朝见眯缝的双眼，又说：“您可以不信。但是有一点您可以斟酌斟酌，您能为会长大人卖命，说明会长大人对您也不错，可是你们上一代过命的交情到哲弘君这里还在吗？会长大人又不傻，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赏识黑泽阵呢？”
　　林沐站起身，拍拍衣襟上掉落的烟灰，然后微微弯腰平视坐在长椅上的中谷朝见，“真的，叔，您想想，或者您和会长大人谈谈心，别把一辈子的心血付诸东流了……”

　　中谷朝见微微低着头，整张脸都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他的头顶上，那些夹杂着银丝的黑发，根根都像饱经风霜的枯草般硬挺着，却又失了光泽，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生气，只余下灰败的轮廓。
　　过了许久，中谷朝见缓缓仰起头，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锐利逼人，而是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林沐看见中谷朝见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最后他却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呼出来，中谷朝见的肩背忽然垮了下去，仿佛一瞬间就苍老了。

　　林沐垂眸看着，也不觉在心里叹了口气。

　　中谷朝见走了没一会，换了一身精干裤装的白鸟绘江就端着那盆无尽夏来到了花圃边。她瞥见独自站在阴凉地抽烟的林沐，不觉问了声：“听志间说，你在戒烟？”

　　闻言，林沐身形一顿，然后转眼望过去，站在花圃角落的白鸟绘江系了条黑色的皮质围裙，带了顶黄色的遮阳帽，打眼一看倒真有那么几分园丁的意味。
　　林沐呼出一口烟气，笑了笑：“嫂子，你别告诉他。我现在已经抽得很少了。”

　　“真的吗？”白鸟绘江把花盆放在花圃外的砖地上，然后站起身认真地数了数圆桌上烟灰缸的烟头，最后抬起头，“这个烟灰缸是我今天早上洗干净的，中谷叔早戒烟了，这些可都是你的‘罪证’啊！”
　　说着，白鸟绘江伸手摸出手机就要将“罪证”拍下来。

　　“别别别！”林沐连忙把烟灰缸抱进怀里，“我帮您洗干净！”

　　白鸟绘江看见林沐的神色，禁不住抿唇笑了：“你还害怕我告状啊？志间不是对你言听计从的吗？”
　　“嗯？谁说的？乌丸志间吗？”林沐哼笑一声，“他成天这么说我坏话，我在你们心里得是个什么形象啊……”

　　白鸟绘江在花圃边蹲下，拿起小铁铲给花盆里的无尽夏松土，听到林沐这么说，她低头笑了笑：“有个性的小女孩呗……”
　　说着，她铲了几铲土到花圃里，然后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又问，“他说，你这些年没怎么变，从外貌到性格，都和刚认识差不多……”

　　林沐抬手遮了下渐渐斜过来的阳光，眯了眯眼：“是吗？他这是讽刺我死性不改吗？”

　　白鸟绘江咯咯笑了几声，最后道：“你们当时不是因为一桩案子认识的吗？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给志间留下这种咄咄逼人的印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