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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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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沐指着一盆开得正盛的无尽夏对店员道:“就这盆吧,麻烦您打包一下。”
店员走上前,问林沐道:“您是自己养还是送人?”
“送人。”
“那我帮您包好看一点。”
“好,谢谢。”
“大哥,您这是在买生日礼物吗?”鱼冢三郎看见黑泽阵把一张100日元的纸币交给店员,实诚道,“会不会有点过于便宜了?”
黑泽阵从店员手里收回零钱,然后捏起收银台上薄薄一片玻璃纸放在眼前,那一对镶嵌了玻璃钻的无尽夏耳坠在清晨的日光下熠熠生辉,最后他把玻璃纸装进裤兜,一边抬手撩起半侧纱帘往店外走一边随口应了句:“不是。”
鱼冢三郎低头想了几秒,又小心问了句:“那……新婚礼物?”
黑泽阵抬腿就给了鱼冢三郎一脚:“我有病吗?”
“哦……”
“送别人的。”
此话一出,鱼冢三郎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然后立马跑了几步站在黑泽阵身前:“什么什么?大哥,你……终于想通了?”
闻言,黑泽阵脚步一顿,锐利的眸光一闪,鱼冢三郎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想通?”黑泽阵眯着眼。
“不不不,大哥,我乱说,我乱说……”话音未落,鱼冢三郎转过身,一溜烟跑了。
黑泽阵抬头看向远处,不觉抬手遮了下刺眼的阳光。
才上午十点多,太阳就已经有些毒辣了,拎在手里的几株无尽夏的“大脑袋”随着步伐一步一叩首,林沐都有些担心自己还没走到目的地它们就已经惨遭“断头”。
“呜呼,还好。”林沐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然后甩了甩胳膊,最后缓缓走进那一片醒目的粉蓝色无尽夏的花海——白鸟家最好认了。
门铃声响了一阵,大门终于从里面打开,可是来开门的却不是白鸟家的管家,也不是女佣,更不是白鸟绘江,而是中谷朝见。
目光交汇的一瞬间,门边的两人都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几秒后,林沐微微颔首叫了一声:“叔,早上好。会长在家吗?听说他生病了,我过来看看他。”
中谷朝见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板着脸应了声“在家”就侧身让林沐进门。
“林沐?你和志间是商量好的吗?”白鸟绘江一边擦着手一边往门边走。
“啊?什么商量好的?”
“你不知道吗?前天志间去医院看我父亲了。”
林沐先是一顿,垂眼一瞬,又立即抬眼看向白鸟绘江:“哦,我以为他去上班了,他没告诉我。”
白鸟绘江瞥了眼林沐的表情,捂了下唇,连忙道:“啊,是我多嘴了。”顿了一下,她又凑到林沐耳边小声问道,“你们吵架了吗?怎么最近怪怪的?昨天志间还跟我讲他有点婚前焦虑……”
林沐瞥了眼中谷朝见的背影,不动声色地偏开头和白鸟绘江拉开距离,然后轻声叹道:“谁不是呢。”
“啊?还好吧?”
“没事。”林沐冲白鸟绘江笑了笑,“这不是正常现象吗?很多人结婚前都会忽然不想结婚了。不说这些了,会长怎么样?”
“只是小感冒。”白鸟绘江伸手请林沐坐在沙发上。
林沐把手里的花递给白鸟绘江:“来的路上看到这几株淡紫色的无尽夏很漂亮,希望给嫂子的花圃里添一点新颜色喽!”
白鸟绘江连忙伸手接过:“哇,是很亮眼。我今年很忙,一直没怎么抽出空打理花圃,这下有借口了,我父亲看到这些也一定会很高兴。”
说着,白鸟绘江又冲坐在林沐身侧的中谷朝见笑了笑:“怎么都这么郑重其事的,父亲他真的没事的,你们太客气了。”
林沐也扭头看向中谷朝见:“听说叔叔身体也不太好。”
不等中谷朝见回应,林沐就又道:“叔叔年纪也大了,有些事还是看开一点,老回忆那些糟心事不利于身心健康。好在,您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哲弘也很不错,工作能力又强,又有孝心,您应该可以安心了。您说对吧,会长大人?”
盖着毛毯坐在两人对面的白鸟昭夫将一把药一颗一颗服下肚子,然后放下水杯,他先看了一眼中谷朝见,接着才回林沐道:“小沐,哲弘比你大几岁,你一直直呼其名有些不礼貌,特别是在他父亲面前。”
“哦……不好意思,叔叔,我在公司总跟着社长这么称呼都形成习惯了,您别介意。”
中谷朝见没看林沐,只端起面前的杯子将水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对白鸟昭夫说了句:“会长大人,您最近好好休息,遗嘱的事情不着急,反正最近绘江也在,您多和她聊聊。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有空再来看您。”
障子门被轻轻推开,鱼冢三郎不觉望了过去。
来人穿了一件黑色长袖连衣裙,层层叠叠的裙褶像大丽花一样随着步伐盛开又合拢,合拢又盛开,她没有抬眼,只盯着自己的脚尖一直埋头走到矮桌边跪坐下来。
和室内很安静,时不时传来几下敲击键盘声,其中还夹杂着黑泽阵的咳嗽声。
在黑泽阵第三次呛声咳嗽起来的时候,小夜不禁抬眼小声问了句:“您的感冒还没好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小,但是和室内的气氛陡然一变。
先是鱼冢三郎朝小夜瞥了一眼,接着小夜立即察觉到鱼冢三郎的目光又转眼看过去,两人的目光在对上的瞬间,又同时别开。
黑泽阵没注意和室里的另外两人,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已经不是仅仅干痒了,现在发展到像是用刀片在喉咙里拉了道伤口,一说话就扯得生疼。
这次感冒的症状有些严重,导致他最近晚上睡不好,白天昏昏沉沉。
听到问话,黑泽阵的视线慢慢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眸光最后落在小夜身上,他打量了她几眼,然后又清了清嗓子,简单应道:“没有。”
“好像……鼻音更重了些,您没去医院看看吗?”小夜又问。
小夜的神色像是很担忧。
鱼冢三郎不觉又看向对面的黑泽阵。
黑泽阵原本已经收回了目光,听到这句,他的目光又转过来。
“多喝热水,很快就好了。”林沐是这么回的。
林沐确实很了解他。她知道他不会去医院,也不会吃药,所以她就完全不劝他。
想到这些,黑泽阵感到有些气闷。
两人好像在赌气一样,谁都不肯多说一句,如果是以前,他早上因呼吸不畅被憋醒之后,说不定能在门口收获一杯鼻涕一样的葛根汤。
那东西粘稠到比加了糖的牛奶还拉嗓子,根本咽不下去。
不过这样,他就可以把这东西倒进洗手池然后故意不冲水,恶心死她。
现在没办法了,所以,黑泽阵感觉呼吸更不畅通了……
小夜虽然低着头,但是仍旧能隐约察觉到黑泽阵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
最后黑泽阵收回目光,然后端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次他用一个更简洁的“嗯”结束了对话。
“您要换一杯蜂蜜水吗?”
“劳烦,我想换一杯冰水,能带一桶冰过来吗?”鱼冢三郎忽然插话。
“好的。稍等,我马上回来。”
见障子门合上,映在门上的黑影消失,鱼冢三郎立即前倾上身,小声问黑泽阵道:“大哥,真不去医院看看吗?您一开口这声音,真有点病入膏肓的意思。”
黑泽阵掀起眼皮,哑声:“死不了。”
闻言,鱼冢三郎搭在矮桌上的手指快速敲打起桌面来,黑泽阵垂眸瞥了眼,说:“厕所,出门左转。”
话音刚落,敲打桌面的手指立即消停了。
过了几分钟,鱼冢三郎瞥向门口,瘪嘴小声喃喃道:“不去医院也行啊,你倒是在林沐面前晃一晃啊……”
“大点声。”黑泽阵目不斜视地看着电脑屏幕。
鱼冢三郎眼皮一跳,然后起身从跪坐变成了盘腿坐,他一手扶着脚腕,手指从敲桌面变成敲脚踝,半晌,鱼冢三郎咳了一声,最后还是道:“大哥,你给林沐打个电话也行啊。”说着,他的声音又渐渐低下去,“不然这场病真是白受罪了……”
黑泽阵垂眼,手指在触摸板上滑了滑,眼里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想起上次和林沐打电话的场景就有些火大。
林沐听到他的声音足足在电话里笑了五分钟,还给他录下来了,本来挂了电话之后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没想到过了一会,林沐直接给他发过来一段唐老鸭说话的音频,还问他像不像。
???
有病。
眼见黑泽阵压了压眉头,鱼冢三郎不觉又问:“大哥,你要是不好讲,我帮你打电话给她,她肯定一挂电话就直接打车过来了。”
黑泽阵一挑眉毛,再次掀起眼皮看过去。
鱼冢三郎拿出手机朝黑泽阵晃了晃:“我打了?”
黑泽阵双手往矮桌上一搭,眼皮耷拉着往对面看去。
“喂,姐,我。”
黑泽阵听不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但是他能猜到林沐会说什么。
“哎,对对对,没什么事。就是问问您最近还好吗?”
黑泽阵双臂往胸前一抱,继续看着鱼冢三郎,然后帮林沐配音道:有什么事直说,寒暄就免了,我很忙。
“那个……那个……”
见鱼冢三郎结结巴巴蹦不出词,黑泽阵偏头冷笑一声,又在心里配音道:黑泽阵是不是在旁边?
黑泽阵心里刚蹦出这句,下一秒,鱼冢三郎立即伸直胳膊要把手机递给黑泽阵。
黑泽阵没接,他的视线随着小夜从门口走到矮桌前,然后看着她把一桶冰放在桌子中央,又给鱼冢三郎的杯子里加上冰块。
最后,她将餐盘里的纸袋放在了黑泽阵这边的榻榻米上,又道:“上次不好意思,这是赔给您的衣服,因为您没告诉我价格,所以我去商场随便买了一件,您看看还行吗?”
鱼冢三郎的手还伸在桌子上方,听小夜说完这句,鱼冢三郎立即收了手,然后眼睛微微睁大看着黑泽阵。
“那个……那个……姐……”将手机放回耳边,鱼冢三郎更结巴了,“不是那什么……”
小夜瞥了一眼鱼冢三郎和黑泽阵,原本搭在纸袋上的手都忘了收回去。
“行,放着吧。”黑泽阵忽然道,他声音不大,但是真的很像唐老鸭了。
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鱼冢三郎。
鱼冢三郎那边瞬间就已经完事了——黑泽阵看见他一脸呆愣地放下了手机。
“怎么说?”黑泽阵端起水杯。
“哦……她说让您注意身体,她现在在会长家,然后她说等她回去再找你……咳……算账……”
“是嘛。原话?”
小夜觉得黑泽阵似乎忽然有些高兴。
“差不多这意思。”鱼冢三郎连忙端起水杯喝几口。
黑泽阵身体往后一仰,然后从裤兜里掏出几张钞票和一片玻璃纸,最后他将这些全部放进了小夜的餐盘里。
小夜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餐盘,折起来的钞票中央夹了一张薄薄的折射着彩光的玻璃纸,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想起那些压在书页里五彩斑斓的糖纸,每次翻动书页时,她似乎还能闻到甜美的糖果的味道,那时候就好像自己又将那块已经消失的糖果又细细品尝了一遍。
小夜把餐盘放在桌子上,然后伸手夹出了那张玻璃纸,它里面钉了两枚耳坠。
无尽夏是一种会群居的花,无数瓣化的萼片组成了一大朵繁盛的花球。
是充盈而永恒的爱和救赎。
小夜忽然笑了下,然后抬头看向黑泽阵,直视着他的双眸,问:“这次我该说谢谢吗?”
黑泽阵垂下眼眸,低低咳了几声:“随你。”
“那谢谢。”小夜轻巧地讲了句,然后抱起餐盘悄然走了出去。
和室里再次恢复安静。
大半杯冰水下肚,鱼冢三郎终于凉快下来,他瞥了一眼从障子门前闪过的剪影,小声问道:“大哥,虽然她确实长得不错,但是她不是我们的人,那家伙可是情场老手,万一失控,她会不会把大哥你卖了?”
“卖我?我干什么了?”黑泽阵的视线没有离开电脑屏幕。
“您不是教她,还送她礼物……”
“她有必要断自己财路吗?”黑泽阵又敲了几下键盘,最后抬眸看向鱼冢三郎,眼里带着几分戏谑,“而且,中谷哲弘要是开始思考这些,不是正说明他上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