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日晴》行冬月

2、没有交点

　　比赛快开始了，见司缇还没回来，庒可颜拨下她号码，正要打过去，就见司缇拢着身上的清凉外衫，快步朝这边走来。

　　“人很多？”庒可颜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还行。”司缇眨了眨眼，神情有几分恍惚，“没多少人。”

　　庒可颜盯了她几秒，觉得奇怪，“你怎么了？感觉你有点不对劲，被人欺负了？告诉我，我……”
　　“没有。”司缇拉住快要炸毛的她，“可能昨晚没睡好，有点困。”

　　庒可颜“奥”一声，依旧偏着头看她，司缇将她脑袋强行扳正，说了句“今天的选手更帅”，庒可颜立刻跟随其他观众发出一声尖叫。

　　司缇低下头，双手轻微地抖。

　　几年不见，他早已褪去年少时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沉着冷静。

　　她闭上眼，试图逼迫自己忘掉方才与他的所有对视、所有谈话，却在下一秒，车辆急剧摩擦地面发出炸裂声响的时刻忽地睁开。

　　像被什么东西牵引，她一眼便看到了远处那道模糊至极的身影。

　　男人正仰头，专心致志地盯着上方大屏幕。

　　看起来没有被丝毫影响。

　　那一瞬间，司缇感觉她的浑身战栗突然停止了。

　　他记不起她，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脑海闪过这个念头，她收回视线。

　　没错，他们两个就这样一直没有交点，再好不过了。

　　-

　　周三，办公室内，沉闷繁忙的敲击声不绝于耳。

　　司缇去茶水间倒了杯温水，回来见一堆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便凑了过去，“在聊什么？”

　　旁边女同事顺手将她拉到前面，指了下楼上拉着百叶帘的会议室，“来活了。”

　　司缇最近忙到脚不沾地，闻言立刻就要走。

　　“你干嘛？”
　　“我得赶紧躲起来。”她头一下大了，“我可接不了任何一个项目了。”

　　虽然刚被调来不久，但司缇工作能力强，性格也招同事喜欢，尤其是比她年纪稍大一些的姐姐们，特别喜欢逗她。

　　“放心。”另一个女同事拍拍她肩膀，“这活给你段哥了。”
　　“那就好。”司缇松了口气，转身欲离开。

　　“回来，你前段时间不是说去相亲了吗？”女同事拉着人不让走，“怎么样？有合适的吗？”
　　“盛姐。”司缇求放过似的看向周围一群人，“你明知道我那是借口，还开我玩笑。”
　　“好好好，不管以前是假的还是真的，这次说真的。”盛姐笑了笑，扳过她肩膀，让她向上看，“这个甲方，一定很对你的胃口。”

　　此时会议室的窗帘已被悉数拉起，阳光普照，洒向天花板与光洁墙壁。

　　角度原因，司缇现在只能看见男人健硕而不夸张的长臂搭着旁边椅背，修长的手指间夹了一支笔，不时转动两下。

　　下一秒，位于外侧的同事率先起身，底下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

　　司缇连忙转身，但她的座位靠后，这时候跑过去太刻意了，便在会议室门大开时，随机抓了位同组的男同事，俯身同他说话。

　　甲方走在前面，皮鞋踩在地上发出轻微脆响，司缇用余光瞄见他双手张狂懒散地插在兜里，走起路来大步流星，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杀伐果决的干练劲。

　　她指尖无意识敲着桌面。

　　片刻的寂静后，办公室恢复如常。
　　男同事努力翻找了会文件，才反应过来，“组长，你说的项目，不是我负责。”

　　“啊？”回过神，司缇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好像是。”
　　“……”

　　这个小插曲一闪而过，一周后，临近中午吃饭时间。

　　司缇操纵鼠标转动着初步设计的建模，眼前忽而出现个响指，她摘下耳机，朝盛姐笑着，“怎么了？”

　　盛姐敲了敲她腕上的手表，提醒道：“走，去吃饭。”
　　“我不饿，你们去吃吧。”

　　说着，司缇就要戴上耳机，然被盛姐一把拿下，拖着拽着就到了楼下餐厅。

　　“小缇你不知道。”司缇放下餐盘的一瞬间，受到严重摧残的段组长闪现到她面前，眉毛都要拧成八字，“我太难了，整整七天，我提交的八版方案就没一个让他满意的，要么说我想法太美好，要么说我列出的预算几乎天价，他一个财大气粗的甲方，第一天送我的手表就上百万，还在乎这点钱？”

　　一男同事实在听不下去，黑着脸说：“要不你把手表给我？我接。”
　　“你想得美！”段哥一摆手，不知有意无意亮出的手表登时刺痛到了所有打工人的眼。

　　司缇夹了片青菜送到嘴里咀嚼一番，真心劝道：“不过段哥，为了今年的业绩，你真得好好伺候这个甲方。”
　　段哥颓废地看过来，欲哭无泪，“我当然知道，要不大家给点意见？”
　　司缇放下碗筷，认真听起来。

　　半晌后，讲完，段哥一拍手，显然无计可施。
　　其他人纷纷出谋划策，司缇思考了会儿，轻咳一声，乖乖举手等待发表意见。

　　段哥否了一个又一个，最终停在她这，说：“司组长，有何高见？”

　　司缇笑着轻拍他手臂一下，端正神色，从他方才说的话里提取出了一些关键条件，“听你这么说，这家公司成立时间不久，但居然已经做到了行业内数一数二的位置。看来它不缺资金，不缺关系，目前为止，也没爆雷。或许，你可以把事情想得简单点。”

　　段哥皱起眉头。

　　司缇继续道：“我猜测，这个甲方大概很看重细节，也很欣赏一些新颖的设计，所以我建议你不要拼命贴合他以前的调性，多做点切合实际又前卫的尝试，大抵会让他眼前一亮。”

　　她说完，同事们交换着眼神，盛姐朝她竖起大拇指，段组长眼睛发亮，顿觉被过分禁锢的思绪全开，称赞道：“不愧是从总部出来的。”

　　随后几天，段组长干起活来明显高效了，盛姐见他钻进小会议室分享新方案的猛烈势头，欣慰一笑，“我估摸着，快成了。”

　　司缇正纠结要不要尝尝新口味咖啡，片刻后还是果断撕开一包，放入杯中慢慢搅动起来，“嗯，今年公司整体收益不太乐观，这样的客户能留住最好。”

　　盛姐看着她，欲言又止，司缇品了一口咖啡，浓郁幽香顷刻暖化全身，她靠上身后橱柜，对视时用眼神询问。

　　盛姐上前环住她，面色难掩可惜，“小缇你这么优秀，我不明白总部为什么要把你调到这，这儿管理混乱，业绩也一直没起来，你呆在这，太浪费你的才华了。”

　　司缇无所谓地笑了笑，语气轻松，“我就是想找个压力没那么大的地方工作，贺城人才太多，我不一定能熬出头。”
　　盛姐叹了口气，“说的也对。”

　　见她这反应，司缇转过身，眸间闪过一丝厉色。
　　她不一定能成功，可她筹谋如此久，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项目成功敲定的那天晚上，段哥请客，大家伙喝到凌晨才散场。

　　司缇只喝了一点，回到家却还是倒头就睡。

　　醒来时，阳光刺眼，她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下一秒迅速从床上弹起。

　　——谁给她换的睡衣？

　　“姐，你醒了吗？”

　　她大脑还在宕机，从外面传来的声音模模糊糊，司缇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卧室门被打开，她与端着水杯进来的女孩四目相对，满脸疑问，“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