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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渴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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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润的晨风席卷着花香,阵阵穿过竹帘,温柔地抚动了床上人颊边几缕碎发。
嗅到风中馥郁的花香,游鲤原本平静的呼吸变快几分,她睁开了眼睛。
风吹过竹帘,发出细碎的响动,游鲤轻嘶一声,食指按住胀痛不已的太阳穴。
好在花香中似乎有股奇异的力量,稍稍消减灵力枯竭造成的头疼,游鲤从床上坐起,环顾四周,屋内空无一人。
“师姐?千凝?”
她唤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便摇摇晃晃起身向门外走去。
“叮铃——”
屋檐下的风铃忽然互相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声,游鲤抬眸看了一眼,伸手推开了房门。
“叮铃铃——”
一只只风铃像是感应到什么,晃动得更欢,频率之急仿佛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碎裂开来,游鲤似有所感地抬头看向某处。
庭院深深,古树枝叶繁盛的树冠之上,一只羽翼漆黑的乌鸦静然而立,红眸亮起,如同一位受邀前来拜访的友人。
“……”游鲤沉默地盯着它。
在脱离幻境后发现哥哥消失的刹那,她便知晓,以“幻象”来掩饰幻境中见到的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
出现在她面前的毫无疑问,是真真切切的、找上门来的封尘赴。
只在三月之内他就找到了她,不,也许更短——
一道喜出望外的声音骤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小鱼徒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身体没事吧?”
温曲笙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抱住她猛烈摇晃了一阵,成功将她刚恢复清醒的头脑搅乱。
“师尊,我没事,别晃了!”
“没事就好。”温曲笙退开几步,游鲤才发觉她手中出鞘的本命剑。
“师尊,您怎么会在这?”
“哦,初蔚暂时有事,我在她这替她守着你,”温曲笙打了个哈欠,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又无人闯入,风铃怎么响了?害我虚惊一场,以为又有魔族刺客来暗杀你呢。”
游鲤:“……是啊,这是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这风铃跟我一样不靠谱。”温曲笙纳闷地嘟囔一声,索性也不去管它,她的丹凤眼一眯,露出个狐狸似的笑,“小鱼徒儿,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我都不想听!”游鲤心知肚明这是温曲笙的恶作剧手段,惯用的应对话语脱口而出。
此话一出,两人俱是一愣。
“小鱼徒儿如此爱搭不理,师尊我好难过。”温曲笙捂住心口,故作伤心,“真的有好消息,你被选入上清大会名单了。”
对此结果,游鲤并不意外,她轻轻点头:“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如果要去上清大会,接下来的几个月,你有好长一段都见不到师尊我了!”温曲笙抽泣几声,“小鱼徒儿,你会想师尊的对吧?”
……这不还是好消息吗?
游鲤敷衍地安慰:“会会会,师尊不必忧心,揽月峰还有白师兄陪您呢。”
“这里正提到我吗?”一道声音遥遥地传来,白鸿翎乘剑而下,面含笑意道,“听到师尊的传召,弟子即刻便赶来了,原是小师妹醒了。”
“弟子在半途中遇到了她们。”他微微回身。
荆千凝原本还畏惧叶初蔚的冷气,躲在白鸿翎身后向院中探头探脑,此刻看见游鲤就站在自己面前,什么畏惧都抛到了脑后,她“哇”地大哭出声,流星似的撞向了游鲤。
“对不起……小鱼都…都怪我!”她一颗脑袋埋在游鲤肩上,抽抽噎噎地掉着眼泪,“是我把舒凌邀请进小队,才……害了你们。”
游鲤轻拍她的后背:“不必自责,谁也不想的。”
她的目光越过荆千凝一起一伏的肩膀,看向了站得远远的、一脸复杂的娄娆。
“干嘛这么看着我?很惊讶我会来?”察觉游鲤的视线,她瞬间炸毛,却略显气势不足。
游鲤轻轻摇头:“你姐姐的情况如何?”
娄娆一愣,沉默半响才道:“她已经被接回到娄家修养,我明日便会出发,去魔域寻找经火莲。”
“我今天是来和你道别的。”
此言一出,游鲤不禁微怔。
“此一去凶险万分,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还能不能回来。”娄娆垂下眼眸,眸底是某种微妙而深刻的情绪,“除了姐姐,我没有其他的朋友,唯一可以算得上同伴的,就只有你和那个大小姐了。”
游鲤明白,她们对娄娆来说象征着与无尘剑宗这个庇护所的某种“联系”,她此次前来,便是决心要斩断此种联系,将自己彻底置身危险之中。
“我明白了,”因此,她点头,向她伸出手,“来道个别吧。”
凝视着她张开的臂膀,娄娆的眼中闪过一丝触动,她犹豫着走近,三人抱作了一团。
“娄娆你要走了吗?”荆千凝先前哭得停不下来,此时说话仍含含糊糊的,“魔域很危险的,你要保护好自己啊。”
“娄娆,一路平安。”游鲤道。
这无疑是个温暖而用力的拥抱,良久,娄娆才从拥抱中抽离。
她眼中闪烁着微微的泪光:“谢谢你们。”
“等等!”
一声高呼骤然打破了温情的气氛,也打断了娄娆欲离去的步伐,温曲笙拽住了她的衣襟,擦了擦眼角,“先别走!既然要道别,不喝酒怎么行?!”
“师尊,现在还不到中午,而且,如果您带着人在叶师姐的院中酗酒的话,她会杀了您的。”游鲤委婉地提醒。
温曲笙一僵,随即又恢复了大大咧咧:“这有什么,以我和初蔚的情谊,她会原谅我的,鸿翎!拿酒来!”
“师尊……”白鸿翎刚欲劝,便又默默地闭了嘴,“那至少弟子不喝,也方便照应。”
“放心吧,师尊我能把握住度的。”
读作照应,其实写作看管。
当一壶壶散发着醇香的灵酒、一道道精美的下酒菜被摆上金丝楠木桌,温曲笙便再也掩饰不住,显露出酒坛子的本性,一杯一杯停不下来,大概是被酒桌上狂放的气氛所感染,连娄娆都被带着迷迷瞪瞪地喝了不少。
“来!干杯!李小鱼你不准偷偷倒酒!”
“哈哈哈,这女娃有我的风范!”
“你们……都不准……欺负小鱼……嗝!”
……
当这场饕宴结束,太阳渐渐西斜,叶初蔚原本清正雅致的小院早已被搅得混乱不堪。
“小鱼徒儿,看师尊这一剑如何?”
温曲笙毫不意外地耍起了酒疯,到处找人切磋剑艺,将院中绿植劈得枝叶折落、花瓣四散。
游鲤和温曲笙对招对得火热,娄娆跃跃欲试试图加入,荆千凝则傻笑着在一边鼓着掌加油。
醉鬼们乱作一团。
唯有游鲤深谙躲酒之道,此时头脑倒是还算清醒。
白鸿翎娴熟地用安神诀令温曲笙暂时平静下来,随即又抛出捆仙索一个个抓住了满院乱跑试图和他玩捉迷藏的荆千凝和娄娆。
他擦了擦额间细汗,对游鲤歉意一笑:“抱歉,师妹,师尊乱来打扰到你了。”
“没事,”游鲤晃晃脑袋,勉强保存清醒,“我和你一起送她们回去。”
白鸿翎轻轻摇头:“你灵力枯竭尚未恢复,还是早些休息吧。”
游鲤微微起身,顿觉天旋地转,只好重新坐下:“好吧。”
她目送着白鸿翎御剑带着几人离去的背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天际,像尚未完全黑下来的天空中一颗闪亮的星星。
游鲤闭了闭眼睛,打算小憩片刻。
夜晚的凉风穿堂而过,树叶窸窸窣窣作响,宽大的袖袍被吹得鼓起,她的头脑被吹得清醒了些许。
游鲤睁开双眼,有人站在自己眼前,长长的影子笼罩下来,遮住了偏斜的红日。
仍然是那张精致易碎的、带着少年气的脸,听尘周身的气质却与以往全然不同,看不见底的纯黑眼瞳静静地凝视着她,如同深渊地狱爬出的恶鬼。
二人一坐一立,直视着对方的双眸,仿佛在对赌谁先开口,最终还是游鲤先败下阵来:“封尘赴。”
“嗯。”听尘,现在应该叫作封尘赴,他应了一声,忽然向她走近一步。
“叮铃铃——!!”
风铃再一次剧烈震颤起来,在催命似的铃声中,游鲤的手脚一阵阵发麻,浑身血液凝结,仿佛灵魂即将从躯壳中抽离,她不觉从木椅上滑落,瘫坐在地艰难地喘着粗气。
这是要收回自己的傀儡了吗?也是,若是自己辛苦做出来的天级法宝自己长腿跑了,不恼火才奇怪呢。
被冷汗所模糊的视线中,少年撩起衣袍角,在她面前半蹲下来,细线暗芒闪动,他的指尖迸发出鲜红的血花。
“唔!”
幽兰似的暗香钻入鼻尖,游鲤察觉到自己对那些淅淅沥沥落入土壤的鲜血极致的渴望,她的喉头不自觉动了动,拼命咬着舌尖保持清醒。
“躲什么?”封尘赴皱了皱眉,亲自用手指撬开她的唇瓣。
温热的液体入喉,缓解了她身体中尖鸣的干渴,游鲤竟渐渐从血液中尝出了甘美的气息,她的齿尖不自觉用了几分力气,意图痛快啜饮更多。
……直到神志渐渐恢复清明。
她缓缓启唇,被自己死死抓住的苍白手腕上留下了几个显眼的、殷红的牙印。
封尘赴像没有痛觉一般,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收回了被咬得鲜血淋漓的右手。
“我…怎么会这样……”游鲤目光放空,她擦去唇边尚残留的血液,不可置信地愣愣盯住了自己的手。
封尘赴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摸了摸她的头顶,轻柔到几乎像是一个安慰。
“渴血症。”他道,“一般修士自然恢复灵力的方法对你没用,唯有我的血。”
他向游鲤伸出手,游鲤下意识躲避,然而,他冰凉的手指只是轻轻地,将她脸颊边淡红的痕迹拭去。
“看来你并不想见到我。”封尘赴收回了手,“很遗憾,仅仅一次血液补充对灵力枯竭的疗效很有限。”
游鲤抬眸望向他,试图从他无情绪的黑瞳中看出什么,却一无所获。
院外骤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小鱼徒儿!风铃怎么又响了?!是不是有闯入者?”
“师尊,小心别绊倒!”
是温曲笙和白鸿翎去而复返。
封尘赴朝院外一瞥,又落回在游鲤身上,他的衣袍无风自动起来,下一刻,身形骤然散开,彻底化为飘散的黑雾。
远门已被从外一把推开,残留的最后一缕黑雾在游鲤耳边暧昧地缠绕,迟迟不愿散去。
她听见他低低的声音:
“来找我。”
看似风轻云淡其实气得半夜睡不着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