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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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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让盯着碗里的食物出神,雪白的米粉绕圈堆起来,上面盖着几块沾着辣椒粉的牛肉片,底下是大半碗冒着热气的红汤。
他觉得摆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食物,而是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
不喜欢浪费食物,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夹起一筷子往嘴里噻,只一口,就呛得满脸通红,克制的不想咳出来,但闷声的咳喘更显难堪。
时令赶紧递来一杯水,凌让接过杯子急切的吞了几大口水,从喉咙中发出了一个字:“辣。”
听着有些委屈,又有点好笑,对于在星城长大的人而言,这么不能吃辣的也算是稀有物种了。
时令瞪着大眼睛,惊声说:“你不能吃辣呀?那下次别吃牛肉粉了,我带你去吃我们这的肉丝粉吧,不辣的。”
比起这座城市竟然有不辣的食物这件事,时令随口说出的“带你去”更让凌让诧异。
他看着时令,这时他正伸着脖子看墙上的菜单,喃喃的说:“这里应该也有肉丝粉,我给你再点一份吧。”
“不用了!”凌让立刻阻止了他,“我不喜欢浪费食物……”说完这句,埋头忍着辣吃了起来。
不喜欢浪费是真,但更想把时令说的肉丝粉留到下一次。
吃了几口,实在是过于挑战极限,凌让选择放弃,他放下筷子,起身结了账,跟时令说:“我吃完了,走了。”
时令抬起头,嘴里还塞着一大口粉,边嚼边含糊的问:“你就吃完了?”
又不像博美了,像只小松鼠。
真是辣得神志不清,凌让觉得自己心脏突突了几下,匆忙留下一句拜拜,转身走了。他只想赶紧去便利店买瓶水,再买个面包,今天就这么对付下算了。
留下的时令一人吃完,准备付账时,老板说跟他一起来的那位帅哥已经一起买完单了。
时令于是想:行吧,下次请他吃肉丝粉。
便利店里,凌让把一整瓶水喝完,又吃了一个小面包,终于缓了过来,见角落里有零零散散几张桌椅,他走过去坐下,拿出作业。
作业对他来说毫无难度,倒是桌子过于狭小,练习本都无法完全摊开,写字费了点力。打了会儿游戏,晃晃荡荡,把时间挨到快九点,才终于回到了“那个家“。
沈夕楠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里在播放家庭伦理剧,看到凌让回来了,眼皮抬了一下,没出声,继续盯着电视看,冷漠又疏离,凌让却觉得这样最好。
凌宗鹤却从书房走了出来,喊凌让过去,要他帮忙看看手机出什么问题了。
“让让,帮爷爷看一下,这个字怎么变得这么小啊?”
凌让走过去,心中却有些反感,不喜欢这个小名,也不喜欢凌宗鹤表现出来的亲切。
但他仍不露声色,拿过手机,按了几下就弄好了,递回给凌宗鹤,说道:“设置问题,我回房间了。”
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情绪,凌让来到这个家以后,基本上表现出来的都是这样的状态,认祖归宗这件事,他既不欢欣,也不反叛,只是漠然。
凌宗鹤想继续说话,凌让却转身往楼上走去了,他只得在后面喊:“要是饿了,叫吴阿姨给你做点吃的。”
上楼看到凌以舟倚靠在自己房间的门边,盯着他看,“晚自习回来啦?”不是关心和寒暄的口吻,能听出一点不怀好意,凌让于是没有搭理。
凌以舟拦住他,略带戏谑的说道:“我这高三了,学校都不允许晚自习补课,你们才高一,竞争压力这么大的吗?”
他特意把“高一”这两个字说得很重。
凌让双唇微抿,冷冰冰的说:“别告状,我想,你也并不愿意跟我一起共进晚餐。”
说完,凌让就走进自己房间关上了门,凌以舟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很不解气,已经很多次了,想气凌让,他却每次都没什么反应,反倒让自己显得极其幼稚。
凌以舟烦躁的自言自语道:“他该不会是我那渣爹搞回来的AI机器人吧。”
时令把作业做完,抬头看了下时钟,九点半,今天不是周末,老爸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果不其然,外面传来开门的声响,紧接着就是老爸欢快的喊着他们当地对老婆孩子的爱称,“堂客”~“崽崽”~
齐琎真的特意发来了信息,提醒他记得明天带绿豆汤,时令回完消息走出房间,老爸已经坐在沙发上,把打包盒一个个的打开,老妈拿筷子在边上等着。
“小七,要不要吃点儿?还是热的呢!”妈妈招呼他过来。
“老爸老妈拜托了!我好不容易瘦成个美男子,就别总是在家夜宵加餐诱惑我了!”时令哀嚎。
老妈满不在乎,嘁了一声,说道:“我还没要你把我的小白团子还回来呢!以前多可爱呀!现在这么一削削子脸,外面的人要怀疑是不是我亲生的了。”
秦榛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时维礼一见钟情,因为学厨,就每天换着花样的给秦榛弄好吃的,秦榛又爱吃,就这样美人的心和胃都被俘获,经年累月的被时维礼投喂成了一个大胖美人。小时候时令就跟着妈妈胡吃海喝,也就被喂成了一个小胖子。
但是,突然初中有一天回来说自己要减肥,决心还很大,时维礼和秦榛都没当回事,可没想到他还真就瘦了下来。
时令笑着打趣:“你就不怕我爹怀疑我是不是亲生的?”
时维礼被逗笑,秦榛满不在乎:“怀疑就怀疑呗,都养这么大了。”
“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个事儿!”时维礼收起了笑容,问时令:“你们班今天有没有来一个转学生?”
“这你都知道?!”时令被老爸的消息灵通程度吓到了。
时维礼叹了口气,看向秦榛,说:“这也就是八卦一下别人家的事,你也别生气。”
秦榛不明就里,往嘴里塞了一颗虾尾,边嚼边含糊不清的说:“我生什么气啊,别人家的八卦,说来听听噻!”
“那小孩…是凌朗的私生子。”
秦榛和时令一齐瞪大了眼睛,互相对视一眼,果然是很了不起的八卦!
下一秒,秦榛就冷笑了一声,充满讽刺的说道:“倒也不奇怪,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有几年,凌朗经常往鹏城跑,说是那边餐饮前景好,发财的机会大,把时维礼也叫过去好几次,但最终没能开成,还亏了不少钱,只得灰溜溜的回来。回来后才坦白,其实他在那边还有个家,孩子跟凌以舟就差半岁。
凌朗老婆沈夕楠当然不干,坚决不让他们母子进凌家的门,那边呢,压根儿也不想来,于是就这么耗着,直到两年前那对母子出了车祸,母亲当场去世,儿子重伤,在医院休养了差不多两年,身体复建加心理疏导,最近好些了,凌宗鹤就让凌朗接回来了。
大人的荒唐和错误,却波及到无辜的孩子身上,时令顿时理解了凌让的怪戾,脑海中浮起今天的种种画面:他泛红的眼角,站在窗边落寞的影子,在牛肉粉店不知所措的窘迫,被辣椒呛得通红的脸…
老妈听了这事儿,又勒令时维礼少跟凌朗混一块儿去,别有样学样,时维礼调侃要学坏早学坏了,哪儿等得到今天。
看老爸一副被老妈吃得死死的样子,时令假装哆嗦,直说受不了两人秀恩爱,起身进屋睡觉去了。
躺在床上,却难得的有些失眠,他总是会想起凌让格格不入无所适从的样子,莫名有些难受,今天吃粉的时候光顾着自己说话,也没问他怎么不回家吃晚饭。
忽然他转而又想到:那凌以舟呢?对这个突然闯入的同父异母兄弟,他又是什么态度?现在高三,学习任务那么重,还要被自己老爹搞出来的这些幺蛾子烦心,属实不易。
他们都很无辜……自己能做点什么呢?时令东想西想的,这一晚竟然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