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味佳期》晚安酒

5、第 5 章

　　早上齐琎见时令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就问他昨晚是不是做贼去了。

　　时令没搭理，齐琎又凑近了悄悄说：“我打听了一下，你知道凌让为什么会来咱们班么？”

　　时令一惊，这么快大家都知道了？他立马转头去看凌让的座位，然后松了口气。
　　还好，人还没来。

　　没等时令开口，齐琎神神秘秘的继续八卦：“他在鹏城那边，跟人干架，刀都用上了！场面那叫一个惨烈……最后两败俱伤，人家被打了个半死，他也在医院躺了快两年才好，当地的学校肯定不肯收啦，所以才被老家的亲戚接了回来到这边上学。”

　　时令愣了大概好几秒钟，最后用一种复杂的难言的语气吐出了一个字：“哈？！”

　　齐琎以为他是太过震惊了，还为他俩的信息差沾沾自喜，“没想到吧！所以啊，连老师都惧他三分。”

　　真是离谱啊…什么年代了，古惑仔看多了吧…时令无语的摇摇头，再抬头时，看到凌让走进了教室。

　　齐琎蓦地起身，做双手抱拳状，用极为狗腿的恭敬的口吻喊道：“让哥！早！”然后点头哈腰，指着后面的座位：“让哥，来，您请坐。”

　　凌让像看傻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时令叹了一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碗绿豆汤，在齐琎眼前晃一圈，把他注意力吸引过来。

　　他嘴里说着：“快吃吧！”脑子想着：“闭嘴吧你！”幸好，用食物堵嘴的方法对付齐琎百试百灵。

　　齐琎打开盖子大口的吃起来，时令伸手从抽屉里又拿了一碗绿豆汤出来，却没有放自己桌上，而是转身放到了凌让面前，轻轻一推，眼含笑意轻声说道：“吃吧！”而后立马补了一句：“甜的。”

　　齐琎嘴含一大口绿豆汤看过来，眼神里写满了“高啊！这招实在是高！”误以为时令是想用美食讨大佬欢心，好被大佬罩着。

　　时令白了齐琎一眼，转身拿起书本，认真的晨读起来。

　　凌让看着眼前的绿豆汤发呆，是他们老家那边的做法，熟悉的配方，让他倍感亲切。

　　拿起勺子，舀起送到嘴边浅尝一口，真的很甜，沁人心脾，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口化开来，滋润进了五脏六腑。

　　每个人的味蕾都是有记忆的，它会带你回家。

　　凌让眼睛有些酸胀，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很想哭，但必须要忍住，不想再被人发现掉眼泪，好丢人啊…

　　放学走出校门，凌让一眼就看见了停在不远处的豪华轿车，他很熟悉，想装作没看见走掉，车上的人却立马开了门下车，追上了他。

　　是几日不见的凌朗，他的亲生父亲。

　　“让让，怎么还装没看见爸爸呢？”凌朗笑嘻嘻的，十分讨好的姿态。

　　凌让只冷冷应他：“什么事。”

　　凌朗：“我出差回来了，接小舟和你回家吃饭。”

　　凌让拒绝：“我上晚自习。”

　　凌朗叹了一口，面露委屈的说：“小舟告诉我，你们学校根本不允许晚自习，你去哪儿晚自习啊你？”

　　车窗摇下来，凌让看到凌以舟趴在窗口，用一种好似看热闹的神情看着他俩。

　　有些烦闷，凌让站在原地默不作声，凌朗继续说道：“你刚来这边的家里，应该多花点时间跟家人相处。”

　　“家人？”仅仅两个字，足可以让凌让破防，他浑身散发戾气，正准备跟凌朗大吵，听到不远处有人喊他的名字。

　　“凌让！”

　　只见时令大步跑过来，目光炯炯，笑着对他说：“不好意思，今天轮到我值日，等久了吧？”

　　凌让几近爆发的情绪顿时得到了压制，他不明就里的盯着时令，见时令又转而向凌朗问好：“凌叔叔好！”

　　凌朗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孩，忽然反应过来，诧异的说道：“时令？！好久没见你，变样了啊！瘦了这么多！”

　　“嗯！”时令点点头，说：“凌让他要我帮忙补一补落下的课。”

　　凌让任由时令拉着，心想：说谎不眨眼，真是一只小狐狸……

　　时令边大步流星的走，边跟凌朗道别，还挺有礼貌：“凌叔叔拜拜！凌让的晚饭你别担心，我带他去我家吃！”

　　两人一溜烟跑了，凌朗都没来得及反应。等反应过来，却更迷茫了。

　　时维礼在凌朗面前夸过很多次自己的儿子，好看，可爱，机灵，善良，孝顺，有艺术天赋…唯独没说过他成绩好，怎么…还给别人家孩子补上课了？

　　时令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车里还坐着凌以舟，但凌以舟却把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悻悻一笑，车窗缓缓而上，直到阴影彻底覆盖面庞。

　　凌让盯着被时令拉住的手，不是敬个礼握握手的好朋友拉法，不是亲密爱人的十指紧扣，只是轻轻握着他的手腕，但他却一直盯着，直到时令松开。

　　“你认识凌朗？”

　　“对啊，我爸跟凌叔叔很熟的。”

　　凌让觉得有什么东西掐住了他的脖颈，让他感到有些窒息。

　　“你知道我的事……”

　　是向对方的发问，却用的肯定口吻，凌让在短时间内就理清了头绪，如果时令不知道，是没有道理要出面帮他的。

　　时令愣住，又马上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我妈总是不让我爸跟凌叔叔玩，嘿嘿，我一向站我妈这边的。”

　　他的意思，或许是——“我站你这边”。不确定，但凌让霎时有种感觉，就是即使时令知道了，也没关系。

　　时令把头轻轻一甩，示意跟着他：“走吧！”

　　凌让有些迟疑，问：“去哪？”

　　“去我家吃饭呀！”时令爽朗一笑,“我说话算话！”

　　说是去他家，其实是去他家开的饭店，离学校的距离并不远，绕过几条小巷就到了，凌让抬头，看见门口招牌上写着：“时家味”。

　　很朴素，也又很好记的名字，一看就知道是干嘛的、谁家开的。

　　门口的服务员看到时令，热情的招呼：“小少爷来啦！时大帅今天在别的店呢。”

　　时令带着凌让边往里走边回答：“嗯！没事儿，不用管我！我带我同学来的，等下我直接找罗叔叔点菜。”

　　不等凌让问他，时令自顾自的解释：“我的名字在我们这里卷舌翘舌不分，总是能被叫成司令，你也听齐琎这么叫过我吧？所以，我爸也跟着沾光，被别人叫大帅。当然，有一小部分原因是他确实挺帅的。”

　　时令说的高兴，一脸骄傲的样子，凌让嘴角微微弯出弧度。

　　一路上跟时令打招呼的人很多，大家跟他都很熟络的样子。厨师、服务员、收银员认识他不奇怪，但也有来吃饭的客人见了他热情的打招呼。

　　一位阿姨拉着他说了好一阵儿，听他们对话，应该是在他家吃了十几年的老客。

　　“我儿子毕业回来了，一直念着要到你家来吃饭，这不赶紧带他来了嘛！”

　　时令一脸真诚回答：“那你们要试一下我爸最近新研发的甲鱼泡饭，我尝过了，好吃到上天！”

　　阿姨顿时乐开了花：“等会儿点一个尝尝！我最信你的推荐，是你们年轻人都爱说的：不踩雷！”

　　这一路花团锦簇，两人好不容易才坐下来。

　　“小七来啦！”一位中年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胸前别着名牌，名字看不太清，但是“店长”两个字很清晰，看时令很亲切，见对面还坐着一个男生，于是打趣到：“带同学来的？怎么光带男同学咯！下次要带女同学过来噻！”

　　时令笑嘻嘻的回他：“哪个早恋会直接把人往家里带的咯？！”

　　罗店长被逗得哈哈大笑，问：“今天想吃什么菜呢？要不要我给你们推荐？”

　　时令抢先说道：“他不能吃辣。”

　　凌让观察到，这位罗店长听到这句后，没有像其他餐厅一样像看外星生物一样看他，也没有嫌弃的神色，反倒是眉飞色舞的介绍道：“星城这边虽然家家都是辣菜，但是咱们店更注重食材，有些食物原本的味道就很惊艳了，如果加过多的佐料和调味，反倒是暴殄天物。”

　　时令交给罗店长去安排菜式，然后又问服务员要了一壶白水和一个大碗。

　　凌让开口问：“他叫你…小七？”

　　“对，因为我是七夕出生的，我妈就给我取了这个小名。罗叔叔都在我们家工作好些年了，所以知道。”时令回答，拿起二人的碗筷，用开水烫了烫，他听老爸说过，鹏城那边的人吃饭都爱这样涮涮碗筷。

　　凌让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终于知道时令像什么了，之前想象里所有的小动物都不如这一下他想到的形象来得贴切。“你看过周星驰的电影《长江七号》吗？”

　　“看过啊…”时令不经意的答他，把涮好的碗筷递给凌让，抬头那一瞬，与凌让的笑眼对上。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静止，他不知为何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

　　第一次见凌让笑得那么开心，嚣张又肆意，眉宇间荡漾出的盈盈笑意，像倒影着月光的涟漪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