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苟住》大观圆子

3、第三章

　　轩辕滔滔表情沉重地围着大门走走停停蹲蹲研究了半天，一掀裙摆盘腿坐下道：“这禁制下得颇有些水平。”
　　柯庐怒冲冲道：“没想到那个凡人孟镜玄不仅抠门，脾气坏，还如此恶毒！”
　　轩辕滔滔道：“不是他，他只是人族巫祝，只能通灵没有法力的，这个是天界下的。”
　　天界九野，各有各的法术特色，比如他们玄天轩辕氏，虽然号称战神一族，金刚不坏，并不以法术见长，但偶施法术，也都是罡气十足，劲道四溢。又比如朱天伏羲氏，他们的施法风格则是以巧取胜，千变万化，极难找到破解命门，挨个法子尝试常常需要数十年才能破解。
　　柯庐满脸愁云道：“那这个禁制女君可认得是何人手笔？”
　　季简给她使了个眼色，柯庐略一愣马上就反应过来，急忙道：“女君向来身子弱，不怎么外出，不认得也是正常的……认不认得出也无所谓的，反正女君你现在也没有法力无法破开，不然我和季简直接去找皇帝借钱好了，反正我俩能出去，你就待在这吧。”
　　轩辕滔滔满脸自信字正腔圆道：“不不不，我认得！正是朱天伏羲氏的手笔！”
　　两个婢女脸色愁云更甚，朱天伏羲氏，那这禁制没个百八十年怕是打不开了。
　　季简疑惑问道：“女君，那朱天伏羲氏为什么要给你下禁制？也没得罪他们呀……”
　　轩辕滔滔回想起昨日太极香里传来的二嫂的呼唤，笑了笑道：“严格来说也不算没得罪过。”
　　她不仅装傻充楞拒绝了回天界帮助二哥，还干脆砸碎了太极香，二嫂向来睚眦必报，对她施以惩戒也是正常的。
　　柯庐拍了拍胸脯道：“女君不怕，我俩出去给你摇人。”
　　轩辕滔滔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抖抖裙子道：“我虽然法力全无，但又没说自己破不开这禁制。”
　　轩辕滔滔在两位婢女憧憬又崇拜的眼神里潇洒转身大步迈回寝殿，在自己陪嫁带来的大箱子里胡乱扒翻一通，须臾后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泛黄发旧的符纸。
　　这符纸邋里邋遢，季简一看，脸上的期待神色瞬间垮塌，伸出两指，小心翼翼像是怕给捏碎但又有点嫌弃地上下左右看了半天，踌躇道：“女君，这符纸看着像一张老旧的草纸，你确定这就能破开那禁制？”
　　轩辕滔滔也踌躇道：“它本来应该是很厉害的，但是年代实在久远了些，不知道功能有没有受影响，试试吧。”
　　轩辕滔滔把符纸扔到空中，双目紧盯，口中念念有词，季简和柯庐也紧张兮兮地盯着那符纸，大气都不敢出，不自觉捏紧了衣角，女君能否出这牢笼就看这张符纸的了。
　　只见那皱缩的符纸在空中打了个转儿，轻飘飘地，缓缓地，落到了远处的地上。
　　什么都没发生。
　　季简和柯庐叹了口气：“果然不能用了……”
　　轩辕滔滔尴尬一笑，小跑两步捡起那张符纸道：“不好意思哈，时间太久了有点记不清怎么用的，现在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说着，她又扬手把符纸贴到了宫门上道：“这次应该没错了。”重新念念有词。
　　果然，刹那间那符纸就蹿起了四五尺高的灵火，一股巨大的能量爆开，三人头发和衣角都猛地被吹起，随后被这股汹涌灵力震得后退了好几步。
　　季简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女君，这难道是传闻中的炸药符……”
　　轩辕滔滔高兴赞叹道：“季简果然见多识广啊！这就是传闻中的炸药符！”
　　柯庐喃喃道：“听说这符纸可是稀罕得紧，我在天界这些年也只有耳闻未曾目睹。尊上还是疼女君的，这种宝贝符纸都给你陪嫁带下来了。”
　　轩辕滔滔笑了笑，不置可否，转头往宫门外边走边道：“我去探探这禁制破没破开，感觉问题不大，再巧妙的禁制也抵不过炸药符的威力，一力降十会嘛。”
　　片刻后，她站在宫门外回身向还站在宫内呆若木鸡的季简柯庐高兴挥手道：“果然破开了，无劳仙人的东西是好啊！走走走，跟我一起去找我的皇帝公公皇后婆婆！咱们要有钱了！”
　　季简和柯庐却立在原地，欲言又止道：“女君，这禁制是破开了，但是你看那边……”
　　轩辕滔滔顺着她手指一看，笑容慢慢凝固，又默默从宫外走了回来，三个人一排重新垂头丧气蹲在了地上。
　　昂贵的木料和砖瓦都坍塌成了一堆断壁残垣，精致繁复的雕花门窗已经面目全非，金丝楠木断裂口的幽香混着粉尘味儿盘桓不去——半个金碧辉煌的远芳宫都给炸药符震碎了，只留了小半座宫殿孤零零伫立着，唯一欣慰的是，轩辕滔滔的大床幸免于难，晚上还有个地方躺，万幸万幸。
　　饶是脸皮再厚的人，作下如此大案，也不好意思再去找皇帝和皇后张嘴要钱了。
　　轩辕滔滔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悠悠叹了口气。
　　那口气还未来得及吐出去，忽然视线里出现一双鹅黄色的精致绣鞋，再顺着往上一看，面前竟是个清丽文秀的姑娘，身上也着的鹅黄色衣裙，衬得她肤色胜雪，风姿楚楚。
　　“请问这是远芳宫吗？”那姑娘开口道，声音虽有些紧张，但不失矜持端庄，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贵族姑娘。
　　轩辕滔滔尴尬地顺了顺被炸药符炸得乱糟糟的头发道：“额，对，虽然刚刚出了点意外导致它看起来不太像，但这确实是。”
　　那黄衫少女闻言点了点头，不仅没有颤抖尖叫晕倒三件套，甚至都没露出什么讶异之色，这让轩辕滔滔不禁对她非同凡响的持重镇静产生了不少好感。
　　黄衫少女深呼吸几口气，开口道：“那你应该就是天界下凡的那个神仙了吧。”
　　轩辕滔滔看这少女模样可爱，嘴角上扬做出一副和蔼可亲模样道：“是，但我现在没有法力了，不用怕我，有空来我殿中，额，剩下的半边殿中里喝茶。”
　　黄衫少女闻言果然神态放松了一些，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江心月。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语气虽然平静，但轩辕滔滔还是捕捉到了她眉间一点迫不及待。
　　她准备好了答案，在等轩辕滔滔提问。
　　大半个月前，轩辕滔滔身为玄天帝女，下凡与兰荪国皇子孟镜玄成亲，确实算是一桩真正的秘辛。
　　天界的人大多数连轩辕滔滔本人到底是否真实存在都不确定，仅有的几个看到花轿鬼鬼祟祟下凡的神仙也只能猜测帝女出嫁凡间，却不知嫁往何人。凡间的兰荪国倒是想极尽所能大肆铺张宣扬一番，毕竟天界帝女下嫁何等值得炫耀之事，简直上要焚香告慰十八代祖宗下要著书立碑流传十八代子孙，但出乎意料的是，轩辕帝尊严厉警告他们帝后二人，不准张扬，一切从简，甚至连成亲仪式都免掉，越悄无声息越好。
　　没有任何解释，高高在上的神仙不需要给凡人解释。于是兰荪国的帝后二人也没敢多问，只得照办。
　　所以轩辕滔滔是被一顶自出了天界就被施法隐去行踪的花轿，趁着兰荪国的沐神典礼举国上下祝祷庆祝之时无声无息送进了皇子孟镜玄的远芳宫的。
　　“虽然没有按照人间嫁娶的风俗操办，也算是热热闹闹吹锣打鼓迎娶你的。人间三五十年转瞬即逝，你且忍耐忍耐，到时候父尊再接你回来，给你从天界九野重新寻一门好亲事。”轩辕帝尊伸出手，犹豫了片刻，不太自然地拍了拍轩辕滔滔的肩膀。
　　只有父尊一个人送嫁，说是送嫁不过也就是说了几句话，陪嫁的箱子还是她自己准备的。哥哥们一个都没到场。
　　轩辕滔滔低眉颔首努力隐藏住自己的盈盈笑意，尽量语气平静道：“全凭父尊安排。”
　　没有宴请，没有拜堂，送入宫中，即算礼成。
　　轩辕滔滔专心致志搓着手心炸药符粉末染的黑灰色，并不顺着黄衫少女的引导提问，转而笑眯眯问：“吃了吗？”
　　黄衫少女柳眉舒展成一抹俏生生的笑意，极有耐心地重复一遍：“我说，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
　　轩辕滔滔搓完了左手的黑灰，又开始搓右手，不搭话。
　　黄衫少女终究还是太年轻了，按捺不住性子道：“因为这个皇子妃的位置本来该我来坐，你抢着坐了，皇上和皇后必然要给我一个说法。”
　　轩辕滔滔搓完了右手的黑灰，又开始检查指甲缝。
　　“所以他们都已经告诉我了，你们天界以保佑兰荪国五十年的风调雨顺作筹码，换来的这次结亲。”
　　轩辕滔滔终于接了一句：“没想到我父尊这么大方。”
　　黄衫少女猛地噎了一下，卡住了。
　　轩辕滔滔又开始帮季简和柯庐拍身上的灰，一边忙活不停一边说：“你是不是想说我鸠占鹊巢，是不是想说我们天界神仙仗势欺人？”
　　黄衫少女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写着答案。
　　轩辕滔滔冲着她恭恭敬敬饱含歉意鞠了一躬道：“对不起了，都是我的错，盼望你能原谅我。”
　　黄衫少女愣住了，季简和柯庐也愣住了。
　　柯庐反应过来，嚷嚷道：“女君，凭什么跟她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这是兰荪国的皇帝皇后自己答应的条件，我们轩辕氏能拿出五十年风调雨顺做筹码，她有本事拿出更多筹码不就行了，这不就跟我们天界搞竞拍一样吗，价高者得！”
　　轩辕滔滔看着黄衫少女快要哭出来一张脸，手忙脚乱一边去捂柯庐的嘴一边使劲摆手澄清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
　　季简觑了觑轩辕滔滔的神色，迅速领会到意图，赶紧拽了拽柯庐，温柔开口道：“其实我们女君很愧疚很愧疚的，真的，希望你能原谅她，希望你们能做好朋友。”
　　轩辕滔滔心里再次赞叹，好季简，太上道了。
　　黄衫少女已经不知作何表情了，瞪着轩辕滔滔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轩辕滔滔干笑两声：“那什么，既然我已经认错了，能不能借我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