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苟住》大观圆子

4、第四章

　　轩辕滔滔捂着饥肠辘辘的肚皮躺在炸掉了半边屋顶的远芳宫的千工拔步床上仰面发呆。
　　柯庐叹了口气，走过来挨着她坐下，气呼呼道：“没想到黄衫凡人长得漂漂亮亮的，怎么性格那么小气！”
　　轩辕滔滔枕起双臂道：“还好还好。”
　　柯庐一双秀眉挑起咋咋呼呼：“哪里还好？”
　　季简走过来坐在另一头道：“女君意思是那凡人模样虽然不难看，不过比起咱们女君自然只能算还好。小气程度嘛，夺夫之恨不共戴天，要不是畏惧咱们女君是上神恐怕早就抄家伙上手了，所以小气程度也还好。”
　　轩辕滔滔又道：“甚好甚好。”
　　季简喜滋滋道：“多谢女君夸奖。”
　　柯庐翻了个白眼道；“没在夸你。”
　　轩辕滔滔笑眯眯道：“我是终于想到了晚上怎么睡！你们看看啊，反正我们屋顶都只剩半边了，也没法住了，不如把这张床搬进小厨房，这样吃和住的问题岂不是都解决了。来来来，帮我抬一把。”说着就一边撸袖子一边翻身起床。
　　“玄天帝女果然神通广大。这就是你对我这个凡人的惩戒？”一身黑衣的孟镜玄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口的位置。如果门还在的话。
　　轩辕滔滔才发现孟镜玄不知道何时过来的，因为半边宫殿都没了，所以她没听到敲门声。不能怪他没礼貌，毕竟他根本没门可敲了。
　　她举起右手挥了挥：“夫君你好啊，吃了吗？”
　　孟镜玄冷哼了一声。
　　虽然轩辕滔滔本就做好了孟镜玄对自己充满抵触不闻不问的心理预备，毕竟人人都向往自由婚姻反对父母包办，谁莫名其妙被塞了个从未见过毫无感情基础的老婆都不会高兴的，何况他还是个养尊处优清高自傲的一国皇子。但是黄衫少女一席话后，她才恍然大悟了，原来自己不仅是个硬塞的老婆，还是十分恶劣的第三者插足，硬拆了一对佳偶的金玉良缘，那孟镜玄极其嫌恶自己就很理所应当了。
　　但不管孟镜玄怎么嫌恶她，自己还是要保持礼貌友好的，倒不是因为轩辕滔滔对玄天帝女高贵身份的自矜自觉，她也并不稀罕揽起维系此桩天人婚姻体面的责任，只是因为这桩婚姻是她自己苦苦求来的，前前后后，掰手指算算，求了轩辕帝尊得有七百多遍。
　　那日轩辕滔滔第七百一十五次跪在轩辕殿门口，泫然欲泣楚楚可怜恳求道：“父尊明鉴，女儿天生羸弱，愧为轩辕氏子孙，在天界不过是把无数灵丹妙药当饭吃，才吊着一口气，即便如此也仍是常常昏睡，不仅自己很苦恼，一想到自己非但不能照顾父尊，还害的父尊担心，实在过意不去。父尊也知道，十年前女儿跟随二哥下凡之时，偶然发现自己在凡间反而昏睡得少，况且在凡间与常人一般衣食住行皆不需要法力，也就省去许多丹药了。女儿自然万分舍不得离开父亲，但奈何自己这身子实在是不争气，求父尊怜恤，放女儿下凡去养个三五十载，待身体养健壮些再回来好好侍奉父尊。”
　　她以为这次轩辕帝尊同样会不假思索地拒绝她，理由她都已经倒背如流了，来来回回左不过是那句：“咱们轩辕氏丹药多得是，还能供不起你？至于昏睡嘛……反正你也没什么要紧事要做，睡便睡了，等你到了父尊这个年纪就会明白，神仙寿命太长了，漫长时日甚是无聊，能昏睡掉一半的时间实在算是幸福。”
　　每一次轩辕滔滔都会低下头，伤心地沉默。
　　其实每一次她都是在掩饰自己的白眼，心里疯狂腹诽道：“您老还漫长时日甚是无聊？娶那么多老婆生那么多孩子还嫌无聊？”
　　意外的是，这次轩辕帝沉默片刻后，竟然捋着胡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也好，那你下凡养养吧，只是神仙无事下凡还滞留人间不合天界规矩，你须听我安排。”
　　这是轩辕帝尊对她讲话最多的一次。
　　轩辕滔滔热泪盈眶，连连磕头谢恩。
　　三天后轩辕帝尊就给她安排好了，下凡可以，必须嫁给一个凡人。
　　这个消息还不是轩辕帝尊亲口告诉她的，而是三哥轩辕嘲风带着丹药来探望她时捎带来的。
　　轩辕滔滔是玄天轩辕族里的异类，八个哥哥各出自轩辕帝尊的八个妃嫔，唯有轩辕滔滔不知何人所出，有人说她是捡来的，有人说她是轩辕帝尊与下等仙婢一夜情所生，众说纷纭从无定论，唯一知情人轩辕帝尊非但没有出面澄清过，并且自从领她来到玄天就一直待她不咸不淡不远不近。
　　轩辕帝对她也不算差，只是比对八个哥哥差得远，出席各种活动从不带她，甚至好像不愿意与她多说话，所以外人根本摸不清她轩辕滔滔到底是坊间传闻凭空捏造还是真实存在不足为奇。
　　天界与人间一样，最会看上位者眼色，揣摩上位者态度，轩辕宫阖宫上下待她冷漠疏远也不足为奇。
　　自然地，哥哥们大多与她不亲近，甚至有的只能算是点头之交，常常走动聊天的却只有三少君嘲风。
　　如果算上使唤她干活的话，那严格来说，也可以勉强算上二少君睚眦。
　　三少君轩辕嘲风温和谦逊，性格极好，不光在玄天，哪怕在天界九野也是出了名的温润公子。轩辕氏兄弟众多难免有摩擦和拉帮结派，嘲风不仅从不挑事也从不掺和，在众兄弟中是个调停者的角色，轩辕帝尊也常常叹他随了他的母亲柏皇氏，过于善良温和。
　　轩辕嘲风把七八瓶丹药放在轩辕滔滔面前的桌子上，看着她微微皱眉道：“滔滔，父尊要把你下嫁到凡间你可知道？”
　　轩辕滔滔自顾自摆弄着袖中刚掏出来的一只白色瓷瓶道：“啊，刚刚才知道。三哥，你刚带来的这几瓶丹药我用不上啦，拿去还给二哥吧，我马上要下凡了，凡间就不需要吃丹药维持法力了。”
　　说到“维持法力”轩辕滔滔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其实她在天界大碗大碗吃丹药也只是为了给自己罩一层薄薄法力好保护自己的躯体不被天界无所不在的灵气伤到而已。凡人无法在天界生活，神仙脱离了灵气罩也无法在天界生活，只因天界灵气太盛，伤人躯体，但上神们天生就有此罩，即使天界众神仙中最低微的小仙也是飞升后就自然形成了。
　　毕竟那薄薄一层灵气罩几乎司空见惯，只有她需要靠吃丹药来勉强聚集法力成罩。她确实是个异类。
　　不过，等到了人间，没有天界灵气了，自然也就用不着这些丹药了。
　　轩辕滔滔吐了口气又道：“对了三哥，你把这瓶太清丹带回去给柏皇母妃吧，美容养颜的，她肯定喜欢。”
　　轩辕嘲风略微讶异道：“太清丹？你如何得来的？二哥一直说太清丹里头一味月中水极难寻见，我找他要了好几回都说没有呢。”
　　轩辕滔滔笑笑：“之前跟二哥下凡那回无意间寻到一点，自己偷偷配成了丹药，二哥不知道。”
　　“哦？那你可还记得在哪里寻到的？”轩辕嘲风坐正了身子，正色道。
　　轩辕滔滔怔了一怔，道：“就零散捡了一星半点，我在那边方圆十里都反复搜罗了，确实没有了，看样子可能是哪位上神不小心遗落在那里的。”
　　轩辕嘲风道：“月中水极其罕见稀有，天界九野都难觅，我还奇怪凡间怎会有这种东西，应该就是上神遗落的吧。”又摸摸轩辕滔滔的脑袋道：“太清丹如此珍贵的东西滔滔自己留着吧。”
　　轩辕滔滔把瓷瓶硬塞进轩辕嘲风的手里道：“放心吧留了留了，柏皇母妃这么疼我，好东西当然要给柏皇母妃一半。”
　　她当然一点都没有给自己留，随嘴扯个谎只不过是怕轩辕嘲风不肯要。
　　那年轩辕滔滔被轩辕帝尊带回玄天时还是个不太懂事的小孩子，一片揣度猜测看热闹的人群中，只有柏皇母妃可怜她瘦小无依，常常叫她来自己宫里玩，又热爱下厨给她做饭吃，看着小滔滔把自己做的饭菜吃完笑得一脸和蔼可亲。
　　轩辕嘲风把太清丹收下，又道：“滔滔，我知道你胆小不敢违逆父尊，你要是不敢去说，我替你去跟父尊说，无论如何要求他收回成命。区区凡人岂能配得上玄天帝女，天界可从没有这种先例。”
　　轩辕滔滔笑道：“三哥有所不知，父尊给我安排成亲的这位虽是个凡人，可是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男子，容貌气度堪称上上仙品，比你都好看，我不吃亏的，你可千万别帮我去退婚啊。”
　　轩辕帝尊虽然对八个儿子比对自己好，但仍然是个说一不二的威严帝尊，如果轩辕嘲风去帮忙求情，那只会换来一顿呵斥，并且彻底斩断了轩辕滔滔下凡的可能。
　　而轩辕滔滔，铁了心要下凡，根本不在乎到底是跟谁成亲。
　　轩辕嘲风一脸不可思议问道：“你见过他了？”
　　轩辕滔滔坚定地点了点头。
　　而当那顶一出了天界就隐形了的花轿缓缓靠近兰荪国，轩辕滔滔刹那就明白过来为什么父尊突然同意了自己下凡的请求。
　　表面上看，兰荪国富饶强大，嫁给兰荪国皇子锦衣玉食不在话下，重重守卫之下也没有任何安全问题，最适合毫无法力的轩辕滔滔休养生息。并且兰荪国皇宫帝王之气强盛，她那点微薄灵力笼罩隐没其中，天界根本觉知探查不到她的踪迹，就没不会留下什么“上神无故滞留人间”的话柄了。
　　但只有轩辕滔滔知道，那次跟随二哥下凡无意中寻找到月中水，正是在兰荪国的地界。虽然她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但神通广大的父尊果然还是探查到了蛛丝马迹。
　　玄天帝女下嫁，换兰荪国以本国珍宝月中水供奉，这是轩辕帝尊预谋已久的一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