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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chapter 6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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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利院的一个孩子失踪了。
院长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带着院里的老师到处找人,有人提出报警,但附近没有派出所,要报也只能找车去城里报,可这么一来一回能耽误不少时间,况且院里还有那么多孩子要照顾,每个人都分身乏术。
大人们不知道失踪的孩子究竟是趁夜离开了,还是真的失踪,但孩子们知道的一清二楚。
“昨天早上我看她在那边找什么东西,就凑过去想看一下是什么,结果她死活不给我,但我还是看到了,那是一张纸条,她不想让我看里面的字,就直接塞进嘴里吃掉了。”
“那上面写了什么,你看到没?”
“她动作那么快我能看到个啥?反正就是黑不拉几的两条杠。”
“她该不会真的是怪物吧?你看她这么多天一次也没笑过,每天只知道守在院子里等人,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等谁,还有啊,之前小胖不就被她打得好惨,她这个叫什么来着……”
“暴力倾向。”
“哎对,暴力倾向。”
“你说,那小子会不会是被她给打死了埋起来了?真是活该,叫他爱去逗人家玩,这下好了,命都没了。”
陶源对这些话充耳不闻,淡定自若地走过去,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身后有人忽然站出来,冲她喊了一声:“你这个怪物!快滚出去吧,这里不欢迎你!”
陶源站住脚步,回头扫了一眼,说话的是个男孩,就是昨天想抢她纸条的那个男孩。
当时情况紧急,她以为咽下纸条就没事了,没曾想这个男孩突然发狂狠狠推了她一下,她撞在床栏边缘,后脑勺肿了很大一个包。
不过她忍了下来,谁也没说。
男孩被她此时的眼神吓住了,没敢再说什么,于是陶源收回视线,继续往院子另一边走去。
小花园里有个凉亭,里面坐着一对夫妇,陶源记得他们来过好几次,每次来都会给她带不少东西,吃的喝的用的,一应俱全,院长私下问过她,她也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他们想要收养她,如果她愿意,这两天就可以开始走收养手续了,但她从未对此表过态,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说过。
因为她那时候在等妹妹。
现在她已经见过妹妹了,也知道了妈妈身在何处,妈妈说过永远不会丢下她们,那她也一样,永远不会丢下妈妈。
“呀,你可以说话啦?”女人说,“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吗?”
陶源微微一笑,那种笑不达眼底。她说:“陶萤,萤火虫的萤。”
一旁的男人惊喜道:“你跟我一个姓啊,我也姓陶。”
女人又说:“阿姨听说你一直在等什么人,你……是不是还有兄弟姐妹呀?”
陶源摇摇头,说:“没有了。”
夫妇俩对视一眼,再看回孩子身上,目光更柔和了几分。
这天下午,他们聊了很久,最后女人小心翼翼地问陶源:“小萤啊,你愿意跟我们回家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过几天办完手续就过来接你,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陶源点头。
夫妇走后,陶源继续坐在亭子里,其他孩子见她一个人坐在那,纷纷围上去问她是不是就快走了,孩子们问东问西,陶源始终保持沉默,忽然注意到院子角落闪过一道熟悉的人影。
那是陶萤。
“他真的死了吗?”陶源低声问道。
陶萤点点头,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个“枪”的手势,对着后脑勺一顶,“就这样,砰。”
“那他现在在哪?”
陶萤说:“奇怪……我明明把他从窗台那里丢下去了,但我跳下去的时候,他又不见了。”
陶源眉头紧皱:“不见了?”
陶萤又点头:“对呀。”
随即灿然一笑,又说:“他可能被鬼吃掉了吧。”
陶源一把抓住妹妹的手,看了看四周,悄声说:“萤萤,这件事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还有,你一定要记住,杀人的都是坏人,坏人杀了妈妈,你绝对不能当坏人,知道吗?”
陶萤似懂非懂,“那有人欺负你的时候,我可以再当坏人吗?”
陶源紧紧握着她的手:“不可以。”
陶萤抿了抿嘴:“为什么?”
“因为坏人会被警察叔叔抓去关起来,你想被关起来吗?”
“不想。”
“那你就要管好自己的手,不能再做那种事了。”
“好。”
陶萤郑重地点点头,走上前去抱了抱姐姐,轻声安慰道:“你别哭嘛,我以后再也不恶作剧了。”
陶源用力抱住妹妹,心里担忧得要命,一想到妹妹被警察抓走的画面,她就忍不住流眼泪。
妈妈已经不在了,现在她只剩妹妹了。
她不能让这里的人发现妹妹的存在,更不能让老师们报警把妹妹抓去关起来,那样的话,她真的就谁也等不到了,她不想这样,所以她只能假装妹妹,心里暗暗祈祷着那对夫妇可以快点过来把妹妹带走。
只要离开这里,妹妹做过的事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但她想错了。
几天后的清晨,院长的尖叫声吵醒了睡梦中的孩子们。
孩子们一窝蜂的涌出去看热闹,结果全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呆住了。
院长养的鸡全死了。
一大片的家畜死尸横在地上,七零八落的脖子、鸡脚、内脏分散各处,即便是孩子,一看也都明白了,那肯定不是附近的野狗能咬出来的伤口。
陶源知道是谁做的,可她不敢说。
她在杂物间找到陶萤时,陶萤正抱着膝盖缩在墙角,脸深深埋了下去,听到声音才抬起头,看到来的人是姐姐,这才收起了沾满鲜血的牙齿。
陶源蹲在她面前,问她为什么要杀掉那些鸡,余光注意到她身旁放着一把生锈的镰刀,上面沾满了已经凝固的血迹,再看她的衣服,都被血染透了。
她坦然地说出原因:“我太饿了。”
陶源不解:“我不是给你拿了那么多吃的……”
陶萤伸出手,指着不远处的黑色垃圾袋:“都吃完了,可我还是好饿呀……”
陶源打开垃圾袋,发现都是零食包装袋,那么大一袋,够她吃一个星期的量,但妹妹只用了一个晚上就全吃光了,她实在想不通为什么。
陶萤咽了口唾沫,收回黑黢黢的手指,又说:“姐姐,你生气了吗?”
话没说完,她的眼眶已经蓄满了眼泪,她带着哭腔继续说:“可是我真的好饿呀……”
陶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萤萤,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陶萤的小脸蛋红扑扑的,陶源用手背在她额头碰了一下,发现烫得厉害,立马意识到她应该是生病了。
怎么办?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前这种时候都有妈妈在,妈妈知道该怎么办,可现在妈妈不在这里。
想到妈妈,陶源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不舒服……”陶萤哭着说。
陶源伸手抱住妹妹,把她哄睡着之后找来毛巾和水盆,一点点擦干净她身上的血,用冷水给她降温。
等到入夜后,她又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妹妹换上,然后背着妹妹进到睡房,再次折回杂物间收拾残局。
天还没亮,救护车已经来了,她又一次见到了那对夫妇,看着他们把昏睡中的妹妹抱上车,她追不上救护车,跑了一路,摔了一路,浑身是伤。
陶源回头看了眼远处的房子,看了一会,还是转身往回走去。
她满身伤痕的出现在院长面前,亲口认下了所有罪行,院长没来得及问清缘由,便听到外面传来混乱的叫喊声,等到反应过来时,滚滚浓烟已经充斥了整栋房子。
这个时间,所有孩子都还没起床。
院长叫她先跑,她没跑,直接冲到洗手间接上水管匆匆跑出来想要救火,然而她跑出来看到的却是倒在地上的老师们,以及尽头处站着的一个男人。
男人伸出手,示意她过来。
她记得这个人,不,应该说是记得这身衣服,害了妈妈的那些黑衣人,穿的就是这种衣服,她回过神,毅然决然举起水管对准男人,用力压住出水口,水流迸发而出。
男人毫不畏惧,大步走来,一只手打掉她手里的水管,另一只手便把她提了起来:“小朋友,你就这点儿本事啊?”
话音刚落,男人用手帕捂在了她脸上,她挣扎了两下,就此陷入一望无际的黑暗。
黑暗散去,刺眼的白光袭来,陶萤睁开眼睛。
“哎呀,终于醒啦……”
陶萤茫然地看着床边的女人,“你是谁呀?”
女人一愣,看向旁边的男人,男人皱起眉头,冲她挤出一个笑,说:“小萤,你睡糊涂啦?”
陶萤蹙眉:“小萤……”
“这孩子是怎么了?怎么好像不认识我们了?”女人有些着急。
没一会,两人叫来了医生,对着陶萤检查了一番之后,便把两人叫了出去。
再回来时,两人改口了,说是她的爸爸妈妈。而她,是他们的女儿,名叫陶萤。
陶萤看着天花板,目光闪烁几下:“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陶萤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我真的是个怪物啊。”
洁白的天花板逐渐迸发出刺眼的光芒,她抬起手臂挡在眼前,闭上眼,大颗的泪滴顺着眼尾滚落,流进耳朵。
“你又做梦了。”
一道沙哑的男人嗓音响起。
陶萤睁开眼,从床上坐起身,随手抹去脸上的泪痕,低声道:“是啊,又做梦了。”
她现在已经可以自如的从梦里挣脱出来,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接连做了好几个梦都醒不过来,这叫控梦,暗河里的每个杀手都会,她来得不久,单单学了点儿皮毛。
不过也够用了。
她听说有杀手曾因为控梦失败导致精神失常,她这样的,就算失败,也没法失常,所以说够用。
隔着铁护栏望出去,几米远的距离是另一个铁笼子,刚才说话的男人就坐在里面。
四周光线昏暗,看不清男人的长相,但陶萤记得他,约莫是一个月前的考核中,她跟他对上过几次。
这人的打法跟她一个路子,都是不要命的疯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每次对上都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所以对上几次之后就没再见过,只有每晚回到这里,才能闲聊几句,一来二去,倒成了朋友。
“梦见谁了?”男人嗤笑一声,又说,“竟然还哭了,该不会是男朋友吧?”
陶萤背靠着铁护栏坐下,“不,是我姐姐。”
男人顿了顿,“抱歉啊。”
陶萤气笑了,骂道:“你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她没死。”
“哦哦那挺好的,挺好……”男人声音越来越小,“不像我,什么都没有了。”
两人都沉默了。
就在男人以为她不会再说话,准备躺下睡觉时,陶萤忽然开了口,语气不咸不淡,像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轻松,“那就拿回来啊。”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一点一点,原封不动的拿回来才对。”
男人说:“小姑娘,你进来的时间太短了,你不懂这里有多可怕。”
陶萤笑了起来,边笑边说:“我是不懂,但我也不怕,我们虽然都是自愿进来的,但我跟你不一样。我来这,是为了毁掉它。”
男人摇头,“就凭你?一次考核就能让你在床上躺两个月,你这个月靠着那点儿疯劲打出了成绩,你就开始飘了?”
陶萤笑着回答:“是啊,我飘了,我不但飘了,我还打算趁着这股疯劲没下去之前,把首领也给灭了。”
男人哈哈大笑,“你别开玩笑了。”
陶萤说:“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叫……擒贼先擒王?”
男人的笑容戛然而止,“喂喂喂,你不是说真的吧?明天就是首领公布初始评级的日子,你该不会打算在那种场合动手吧?”
“是又怎么样?”
“你疯啦?”
“三个月了,躺也躺够了,打也打够了,该有点变化了不是吗?”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是在故意等这一天?”
陶萤没回答,沉默许久。
男人突然激动地抓着栏杆喊道:“喂!那算我一个行不行?!”